荆舟的耳畔响起细碎轻盈的歌谣,忽远忽近,飘飘渺渺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牡丹红,挖眼珠,牡丹紫,点人烛,牡丹白,削人棍,牡丹黄,炼尸油…”
歌谣凉凉的,响在耳畔。
荆舟的意识也聚点成线,在荒凉的歌谣里渐渐苏醒。
他倏忽睁开眼,歌谣截然而止,凄惨的呜咽声和渗人的笑声此起彼伏。
而他身处之地,是一个方方正正严严实实的骨牢。
骨牢,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用人类白骨堆砌搭建而成的牢房。
此处与寻常阴暗潮湿的牢房不同,牢房四个角落挂满灯笼,明晃晃亮堂堂,只走近了看,满壁的灯笼都是用人头骨做支撑,外边考究的糊了一层轻薄白皙的人皮,灯芯里燃着的,是莹透微黄的人油。
火光一闪一闪的,渗人的光亮。
荆舟眉心微皱,除了觉得牢房主人风雅且无聊之外,并无太多的不适感。
他在现世里就从来不怕任何恐怖灵异桥段,对眼前的景致乃至周遭的鬼哭狼嚎,自然不为所动。
他迅速思考,方才还在热闹的灵售会拍卖场,埋泉剑暴走后无端端被卷入此地,怕是那凶剑设下的幻象结界。
自古剑有灵场,越凶越厉害的剑灵场越强,制造的幻象也越发逼真。
为什么埋泉偏偏将他吸引至此呢?荆舟并无太多疑惑,毕竟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为郁辞、为他攻略郁辞而存在的,所有巧合与事件自然都围绕着他们两人展开。
拥有这个觉悟,遇上什么离奇的事和挫折荆舟也不觉奇怪,就当是副本任务。
如此想着,他手起剑落,用剑气切开牢房的锁,人骨碎裂的声音短促而清脆,被工整切开的骨锁应声断裂坠地。
他推开牢门,狭长的甬道同样点着人骨皮灯,一扇扇牢门无知无尽的延展,荆舟倒抽一口凉气,这座地狱,怕是有上万间牢房。
要从万千牢房中找到同样被剑鬼吸入结界的郁辞谈何容易?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时,一只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红色冥蝶扑扇着翅膀,出现在他眼前。
荆舟心中顿时清明,跟着冥蝶绕过一扇扇牢门,一路上哭嚎求救声不绝于耳,但他没有半分停下脚步的迟疑,毕竟这是幻境,眼见不为实,耳闻更不是真。
绕了盏茶功夫,甬道越来越窄,骨灯也变得稀疏晦暗,冥蝶在原地绕了两圈,停在西南方一处牢门外不动了。
荆舟切开门锁,推开牢门的瞬间却没看到设想中的郁辞。
“熹儿?”他心里有点不安了,脚步略急的朝牢中走去。
只走了不到三步,身后的门砰然关上,他还未及回头,一手双覆盖在他双眼上,凉凉的。
“我在,”少年的声音捎着点笑意,“我怕舟哥哥寻不到,用了碟引。”
被困在方寸之地,只有冥蝶能飞出牢房引路。
荆舟找到了攻略对象,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大半:“你也不捎个字条,不怕我不跟着来?”
少年笑:“舟哥哥自然会懂我。”
“不好说,下次给你牵根红线,保准不会丢了。”
说着,荆舟拉住他的手转过身,看到人好端端的,心里的大石才彻底落下,他舒了口气,在少年手背上拍了拍:“这里是埋泉设下的幻境,你我跌落其中,不过别担心,跟着我走…”
“舟哥哥可知,此幻境是何处?”
少年截了他的话,荆舟微愣,不响,少年继续一字一顿道:“血谣宫。”
荆舟眼皮跳了跳:“你如何知?”
“猜的啊,”少年轻轻巧巧回答,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先前看过相关记载,骨牢,人皮灯,除了血谣宫,世上应再无别处。”
“埋泉剑为何搭了个血谣宫的幻境…”
少年耸了耸肩:“大概关于冥寒铁的传闻是真的吧,原是鬼域之物,被祝衍误食才遗落人界。”
荆舟挑眉,合理猜测:“哦,原来是埋泉剑想家了。”
“是的吧,”少年看了眼周遭,眼神里藏着一丝模糊的怀念,“毕竟这里,还挺别致的。”
荆舟对他的形容有些意外,不过平心而论,除了这座鬼牢的建筑原料渗人些外,整个格局架构包括细节确实讲究别致。
“那你也在记载里,看到过鬼牢的地图?”
“看到过,也记得,不过…”少年莞尔,抬起头望了望荆舟,“舟哥哥,你太高了。”
“什么?”荆舟不明所以。
“蹲下点,我告诉你。”
荆舟虽然很疑惑,但也照做了。
“再低一点。”
“……”
“我累了,要舟哥哥背着我走。”
说着,少年熟练的趴在荆舟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荆舟愣了愣,笑,“好啊,你指路。”
于是,荆舟便背着少年,按照对方的指示在人骨搭建的甬道上走,无数被困在牢房里的冤魂从门洞里直勾勾的望向他们,方才的鬼哭狼嚎截然而止,他俩所过之处死寂一片。
牢里被困的鬼魂,似在畏惧着什么。
当然,这一切是幻象,都不是真实发生的。
兴许是因为在鬼气浓重的牢房里,少年的身子比平日更冷,完全不似活物,荆舟背着他,若不是感受到扑在耳根的湿润呼吸,差点就以为自己背了个死人。
“舟哥哥。”
“嗯?”
“你听过一个传说不,鬼主祁决,从不用双脚走血谣宫骨牢的路。”
“那他飘过去么?”
“不能吧,应该也像我这样,找个人背着走。”
荆舟的脚步稍稍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可他是为什么?”
少年在他背上,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不知道,要是有机会遇到祁决,舟哥哥亲自问一问他,可能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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