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面容平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克拉克坐立难安，拒绝布鲁斯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有什么意义呢？”布鲁斯无视了克拉克的不安，他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如果你告诉我原因，你就会愿意帮我吗？”
克拉克哽住了，他艰难地说道：“不会。”
布鲁斯勾起一缕淡淡的笑容：“那我问你原因，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抬起头，那刺人心魄的目光直直望向克拉克眼底，好像可以穿透克拉克整个人一样。
“你需要这个，对吗？如果我询问你原因，你就可以做一番解释，好让自己显得通情达理起来，而我应该按照社交礼仪表示谅解，并说明这没什么，对吗？”
克拉克连连摆手，他想说点什么，但布鲁斯的话一针见血，戳到了他最不想暴露的地方。
超人是极具人性的，他的人性甚至比真正的人类更多，许多人都猜测超人是否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是一个美德的化身。
并不是这样，神奇女侠曾经把真言套索放进超人手里，询问超人究竟是谁。
超人回答道：“我是克拉克肯特。”
对于超人来说，他只是一个有超能力的人类，不可否认，他会因无法融入人群而感到孤独，在地球上感到格格不入。
但对于超人的本我来说，他承认自己只是克拉克肯特，一个人类。
他当然应该有人类的私心，应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
凭什么因为超人具有神一样的力量，就把他捧上神坛，神化成一个标志？一个符号？
曾经的蝙蝠侠对此嗤之以鼻。
布鲁斯仍然很温和，但他的眼神极其冷漠，那眼神刺痛了克拉克。
克拉克垂下头，沉默了很久，他耷拉着脑袋半晌吭哧不出一句话来。
布鲁斯蓦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愧疚呢？克拉克，所有人都在向我要些什么，只有你因为拒绝了我的请求而表现得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他打了个哈欠，“你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
他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拜托，笑一笑好吗？”
克拉克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他感觉更愧疚了，他不禁在内心拷问自己，如果自己都不愿意帮助布鲁斯，那布鲁斯又能去找谁呢？是作为蝙蝠侠孤零零地把哥谭从泥泞里打捞出来？还是去找一个需要他付出一定代价的人吗？”
布鲁斯用手托腮，懒洋洋地支在桌子上，脸上显示出温柔甜蜜的神色，他望着不知所措的小记者，随手拿起酒瓶，添满了克拉克的杯子。
“我们今天是出来约会的，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克拉克垂下了眼帘，他呆呆地望着桌子下布鲁斯精致的脚踝，超级大脑急速运转，想要弥补一二。
“尝尝？”他的唇察觉到了一丝冰冷。
布鲁斯笑吟吟地把装满酒液的杯子贴在了克拉克唇边。
“啊……好的。”克拉克就着布鲁斯的手，愣愣地抿了一小口。
突然间，他注意到自己的酒杯还好端端的搁在自己手边。
那这个杯子？
——这是布鲁斯的杯子。
克拉克的超级大脑宕机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却忘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把酒液咽下去。
“咳……咳咳……”
克拉克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作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他在几天之内被自己阴森森的同事调戏了无数次，又在哥谭王子各种风流手段下溃不成军。
“对不起，拉奥，这是您给我的惩罚吗？”
克拉克不由得向氪星的神明道歉，他不由得怀疑起这是不是他想看老蝙蝠笑话的惩罚，他已经开始担心，当蝙蝠侠回来的时候……
蝙蝠侠正在看着你。
你正在被蝙蝠侠做成表。
他的大脑开始向他发出警报，心里七上八下，耳朵根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用双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准备。
“你可以的，克拉克。”他暗自给自己打气。
他就义般地抬起头，发现布鲁斯轻轻巧巧地转着自己卫衣上的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发出了一声小狗似的呜咽。
布鲁斯眼睛闪闪发亮，笑容越来越舒展，笑出了声。
克拉克偷偷看了一眼布鲁斯，也笑了起来。
“我希望今天没有让你觉得被冒犯到。”
到了分别的时候，布鲁斯拥住克拉克，在他耳边轻柔地吐息，用一种柔软的语调说道。
克拉克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
“这很愉快。”
“请随时联系我。”布鲁斯步履轻快，微微地歪了歪头，愉悦的拍了拍克拉克的胸。
他和克拉克告别，拥抱，转身。
——他的嘴角渐渐朝下，那令人心动的神采逐渐从眼睛里消失了。
——那漂亮的面孔变得一片漠然，他看上去冷漠而又忧郁。
他慢腾腾地往前走着，心里一片冰凉。
“我受够了。”他想。
“我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布鲁斯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天地之大他无处可归，他坐拥无数财富却独自一人。
他感觉自己的锚被连根拔起，他他从醒来后就有一种飘虚感，那是一种毫无归属感的陌生，他突然有一种想要躲起来，避免被人看到的恐惧感。
他突然感觉到了整个世界都在拒绝他。
他意识到自己很不对劲，随即怒火无法压抑地从心底翻腾而起。
“你竟然拒绝了我？”
布鲁斯在仔细品味着这种陌生地情感，它很复杂，有着不解、疑惑、不可置信等等乱七八糟的情绪。
还有一分无助。
“我为什么会对这个记者的反应这么大？”
布鲁斯单手捏住太阳穴，蹙着眉揉了揉，他感觉头很痛。
“他不应该拒绝我。”
那双大海一样宽广包容的眼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布鲁斯从来没想过克拉克会拒绝他这一种可能，他在潜意识里笃定自己的要求会被满足。
但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
“你以为你是谁？”他对着自己嗤笑，“你凭什么对他抱有那么高的期待值？”
布鲁斯清楚这对克拉克极不公平，但他就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和委屈，他甚至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委屈。
他突然想见一见克拉克，想问问他为什么拒绝了自己，即使就在不久前，他故作大方的耻笑着克拉克的行为，蛮横的扯掉那一层玻璃纸。
他不由得扭头向身后看去。
他身后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但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但他突然感觉一种凉意从脚底升腾而起，直直冲向自己的头顶。
在马路中间，布鲁斯看见了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悠闲的站在马路中间，双手交叠，微微向前鞠躬。
他在这样的车流中毫发无伤。
那个男人带着又狼牙刺状的眼箍，侧面两片尖锐的金属像两只蝙蝠耳朵，尖尖地竖立起来。
他嘴角高高地扬起，全部的牙齿几乎都露了出来，那是人类所能达到的笑容的极限，嘴唇鲜红，笑容狰狞。
天旋地转。
布鲁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但他很快站定，大踏步的向那个男人走去。
那个男人直起腰，竖起右手食指，轻柔地摆在了自己嘴唇前。
他笑容愈发恐怖起来。
布鲁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不经意间他已经大步向前跑去。
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打了个趔趄，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令他动弹不得。
“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他听见了一个严肃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布鲁斯茫然地抬起头。
“……是你？”
那个声音变得惊讶了起来。
“该死，又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布鲁斯烦躁的动了动脚趾，他感觉脚上的皮鞋变得不再那么舒适合脚。
史蒂夫看到了那个不告而别的青年。
他一直对布鲁斯不打招呼就消失的行为耿耿于怀，倒不是因为感到被冒犯，而是单纯的担心布鲁斯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毕竟对于一个如同一张白纸，身无分文的青年来说，这世界太危险了。
他那天被突发事件绊住了脚，一场恐怖袭击让他陷入战场救援指挥之中，等到混乱平息之后，他提着衣服袋子急冲冲地赶向警察局，那个如同迷失的鹿一般的青年已经不见了。
那个小警察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向他道歉，告诉他就是一转身的功夫，布鲁斯就消失了。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史蒂夫在警察局周围的街道找了又找，甚至到时代广场找了好几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他回到神盾局，不自在地描述了布鲁斯的穿着长相，请求托尼查一下布鲁斯是否安好，他实在放心不下那样的人独自一人流落街头。
托尼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布鲁斯？”
他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机器方片，朝着空气中挥动了一下。
“是他吗？”一个人影被投在空中。
史蒂夫默默地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
“队长，你说的是全美最有钱的两个人之一，布鲁斯韦恩。”巴顿从冰箱里拿出蛋黄派，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
“担心谁都不用担心他，没准是大少爷任性离家出走，现在估计早就在管家的服侍下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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