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诸贝贝认为，养猫的好处就在于，不管这个冬天有多么寒冷，只要有这么一坨毛茸茸的小东西陪着你睡觉，早上起床的时候，你的身上一定很暖和。

    早上五点一到，诸贝贝不需要闹钟，就被大黑不停用脑袋供她脸的动作弄醒了。她揉揉脸，看了眼脚边正睡得酣畅淋漓还在打呼噜吐泡泡的小鲸鱼，一脚把它从床上踹下去，然后抱着冲她咕噜咕噜的大黑温柔地抚摸了起来。

    “大黑乖儿砸，”诸贝贝边摸边和它湿漉漉的小鼻头碰了碰，“今天是出去玩还是在家睡觉呀？老规矩哈，出去玩亲一下，在家睡觉亲两下，嗯？”

    大黑轻轻地蹭了她脸两下，左脸一下，右脸一下，于是诸贝贝明白了：“在家睡觉，好的好的，那妈妈今天就不开窗户了。”

    可是片刻后，她又有些不死心地开口：“……不过，乖崽要是今天在家的话，能不能帮妈妈抓抓家里的老鼠？”

    “………”正在努力从床脚重新爬回去睡的魔鬼闻言，立刻不屑地哼了一声：“它会抓个屁！每天都要问一遍，诸贝贝你还没认清现实啊？”

    它话音未落，就又被大黑毛茸茸的猫尾巴灵活地一发击中，这次直接掉进了床边诸贝贝昨晚泡完脚懒得倒的洗脚盆里。

    魔鬼：“！！！”

    魔鬼：“呸呸呸！”

    诸贝贝看见生气的大黑猫，她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再多逼逼了，连忙又摸又哄又亲，“好好好，不抓就不抓，”她一边穿校服，一边拎起大黑给叼来的书包，背到肩上，“那儿砸你好好睡，吃的喝的都放在那，有什么事就自己开门找隔壁的姜奶奶哦。”

    说着，诸贝贝就推门走了，直到走出单元楼，她才敢失落地叹了口气。

    害，今天又被小猫咪拒绝行使本职了。

    诸贝贝收养的这只两岁的中华田园猫大黑，它其实脾气超好，爱主护主且从不挑食，外形漂亮威武，每次被她带出去遛，都会让一堆猫奴嫉妒得眼红到滴血，甚至曾经还有人出价3万买它。

    唯一不太完美的地方，就是它不捉老鼠。

    当然，不捉老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君不见现在多少宠物猫被一只唧唧叫的小老鼠吓得四处飞蹿，躲在主人怀里嘤嘤嘤哭泣，但问题是——

    诸贝贝把它捡回来，就是为了捉老鼠的！

    她租住的这个房子，条件很不错，是那种单位批下来的福利房，别看外面瞅着不咋地，但该有的暖气热水一概俱全，租金价格也合理，是她一个学生也完全能承担的。

    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老房子管道松，容易进老鼠，诸贝贝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见天花板在咚咚咚地跳舞，她上去抓了好几次，都没能抓到。

    她本来想着去哪儿借只猫帮帮忙的，没料到正好有一次，她碰到了一个和虐猫有关的愿望事件，解救了几十只流浪猫的同时，就顺便捡回了大黑——捉老鼠，这就是她一个穷逼愿意养猫的本意。

    可现实是她太天真。

    因为直到现在，每当夜晚降临……

    诸贝贝家里的天花板上，依然会经常欢乐地跳着踢、踏、舞。

    诸贝贝：莫得办法，自己养的祖宗，也只好自己惯着了TAT

    不过虽说老房子容易闹鼠，但住在这种老社区的一个好处是，邻里邻居都很熟悉，单元房没有隔阂感。

    尤其是早起练剑跳舞的大爷大妈，各个热情得很，看你小姑娘朝气蓬勃背着书包去上学，都会笑眯眯地给你塞个鸡蛋油条，还有自家打的豆浆，还嘱咐你别着急，等温了再喝。

    “乖囡，电视上说早上吃个鸡蛋好，你李阿姨昨天煮了好多茶叶蛋，你拿个去当早餐哈。”

    “诶，贝贝先别走，阿奶刚买了好多大馒头，你挑一个热的拿去学校吃，别每天空着肚子上学，会得胃病的！”

    “贝贝，这是姜奶奶专门给你熬的银耳桃花粥，女娃儿家多喝点对皮肤好，我给你装了一满杯，你记得要喝完喏！”

    ……

    鼓着肚皮吃得打饱嗝的诸贝贝再次失落地叹气，每天的早餐总是花样太多太多，她吃不完，这也是个令人发愁的问题啊。

    -

    平时去上学，诸贝贝会像今天起得这么早，是为了赶最早班的那趟地铁。

    这倒不是因为她学习刻苦，而是因为在她上学的路上，往往需要解决一些突发情况，如此一来，难免就会耽误时间。

    所以为了上课不迟到，诸贝贝六点不到就走到了附近的地铁站等车——因为是老城区的交通，这里的地铁站不在地下，是早年修在地面上的；在这样冬天的清晨，这个点，不仅天还暗着，外面的大风也刮得人脸颊生疼，她的周围只有零星几个上班族低头玩手机。

    诸贝贝抱着单词本，先是让魔鬼抽背她昨天学过的内容，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背新内容。

    她的习惯是从后往前背，当她背到最后一个“abandon”时，列车差不多也要到站了。

    可还没等她放下书，诸贝贝就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等会车一来，我就立马跳下去。】那个声音说，【虽然最开始会很痛很痛，我会死状凄惨，但这样……这样我才能让那个渣男身败名裂！我要他为我的死后悔终生！】

    “………”突然情况果然来了。

    诸贝贝扭过头，看到一位长相温柔、打扮淑女，从外表来看完全不像是想给今天本就繁忙的地铁交通忙里添乱的都市丽人，她站在自己的旁边，同样在等车。

    但诸贝贝等车，是为了上学；而这个都市丽人等车，却是为了跳轨自杀。

    这个想要自杀的女人，正咬牙切齿地瞪着空荡荡的铁轨，她眼眶发红，手肘微微发颤，表面看着十分正常，但内心却像个临死前的困兽一般，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我要那个出轨的人渣付出代价！】

    【我要他一生都后悔背叛我找别的贱人！！】

    【我要他被当成杀人犯，下半辈子在谁面前都抬不起头！！！】

    “……你有没有觉得，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诸贝贝抱着单词书，对把女人心声学得惟妙惟肖的魔鬼道：“因为你受我背单词的影响，你复述她愿望的感觉，听起来一点都不杀气腾腾、也不悲伤的样子，反倒好像是我在重复机械背诵‘abandon，abandon，abandon’的样子啊。”

    魔鬼：“………有吗？”它深刻反思，“哦，那我下次记得改进。所以诸贝贝，你是选择帮她实现愿望呢？还是选择看完她自杀的热闹后，咱们掉头换个交通工具去继续上学？”

    “我选择我都不选。”诸贝贝回答，“难道地铁它不香吗？方便便宜又快捷，掉头只能打出租车去学校了，太贵，不好意思我一穷逼没那钱。”

    她边说，边走到那个都市丽人的旁边，拍了她一下。

    女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乍然被拍，吓得好险没掉下去，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背着书包、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小姑娘冲她搭话——

    “这位姐姐，”洋娃娃虽然长得漂亮，可说的话却吓死人，“是这样的，我待会想从这里跳下去自杀，不过我不想弄脏我的遗物，所以能麻烦您帮我先看一下书包吗？等待会警察来收拾尸体碎屑、骨头残渣和我的尿液粪便的时候，你再帮我把它们交给警察。谢谢你。”

    都市丽人：“什、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你你你也……你要自杀？！！”

    而且尸体碎屑、骨头和尿液粪便是什么鬼！

    “嗯，”洋娃娃突然露出了一个很悲伤的笑容，“我不想活了，您看，”她指着不远处一对正打打闹闹的学生小情侣，“我男朋友那个死渣男居然当着我的面，就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您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要在那对狗男女的眼前死给他们看！虽然人的身体在突然遭受像坠楼、巨型车碾压这些意外时，不仅会死得很丑，死得面目全非皮开肉绽尸身模糊，而且因为突遭意外，受人体神经反射的影响，大部分人都会吓得被迫当场排泄，屎尿横流——不过这些我都能接受！我就是要那个渣男付出代价！我要让他后悔背叛我！我要通过跳轨自杀这种给无数人添麻烦增加工作量的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要让他身败名裂！”

    都市丽人：“…………”

    都市丽人：“小、小妹妹，”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劝道：“你还是想开点吧！男人这种东西都是畜生，你没必要为他寻死觅活的！那个，你看姐姐我，”她指了指自己，“别看我这么光鲜亮丽的，其实我男人也背叛我了……”

    这句话一开口，她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和他在一起整整十九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我那么爱他，信任他，可他呢？他在我们结婚纪念日的第三年，就背着我和一个贱人开房了！”她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甚至不在乎周围人惊愕的目光，直直地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我好恨啊！我恨他！他不仅和那个贱人开房，他还想找理由跟我离婚！然后和那个贱人结婚！你知道当我发现他出轨后，我有多痛苦吗？！我，我才是不想活了！我要死给他看！…可是我不想死得那么丑还屎尿横流的呜呜呜……我也不想给无辜的人添麻烦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大姐姐，你这还是没我惨的——你只要肯花钱请个好律师，找好你丈夫出轨的证据，你还能让他净身出户，想跟小三结婚都没钱买婚戒呢！”诸贝贝哀怨地说，“我呢，我校园早恋，没有婚姻保障，渣男昨天还说爱我爱得要死要活，因为我姓朱，要为我在胸口纹一个小猪佩奇；今天呢？他就和那个姓王的女人亲亲我我，我怕他待会就去纹身店在胸口纹一个大王八！那个臭王八蛋！”

    “噗！”都市丽人被她逗得破涕而笑，“就让他纹去吧！王八配王八蛋刚刚好！”

    她捏着洋娃娃小姑娘的手，擦了把脸上又哭又笑流的眼泪，表情冷淡地看了眼那个此时此刻，居然对生气的女朋友依旧装作无动于衷，还在和人打闹说笑装傻的男生，深觉他真不是个东西！

    “小妹妹，别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要死要活、伤心难过了！走，姐姐带你去吃点甜的缓和一下心情——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法甜餐厅，我请你，随便点！吃完你就好好去上学，争取以后考上清华北大，气死那些天天就知道早恋、结果考不上大学的人！”

    诸贝贝算了下，现在是五点半，最多一个小时吃完，她依然可以赶得上地铁不会迟到，于是她擦了一下眼角根本没有的泪，吸着鼻子向都市丽人点头，最后又用手狠狠指了指那两个从头到尾十分无辜的高中生小情侣，对他们喊道：

    “张狗蛋！王翠花！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十年后我坐在宝马车上笑，你们跪在自行车前哭！看苍天绕过谁！”

    张狗蛋：？？？

    王翠花：？？？

    被她这番豪言壮语感动的都市丽人：“小妹妹，你放心，别十年后坐宝马了，姐姐现在就带你开姐姐的玛莎拉蒂去！”

    诸贝贝：“呜呜姐姐你真是个好人，我长这么大连奔驰都没坐过呢，今天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就真的屎尿横流了……”

    都市丽人：“……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总把屎尿这些东西挂在嘴边啊，听着怪渗人的………”

    -

    诸贝贝花了不到半小时，哄好了本来打算跳轨自杀的都市丽人，还在那家高级法甜餐厅打包了几大袋子甜品，一到学校，就被热情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围住了。

    “哇！贝贝这又是你哥给你买的？！他太好了吧，这种法甜很贵很贵的！”

    “对啊对啊，这家餐厅我去过，不仅价格超贵，而且从来不让外带，贝贝的哥哥对她真是太好了，羡慕！”

    “这些小甜品好可爱哦，每一个都好精致，做出来很费工夫吧。呜，我也想有个贝贝那样的哥哥，可惜我是独生女，国欠哥！”

    ……

    诸贝贝把甜品分给班里的女生后，就坐回位子上预习新课了。

    作为一个被父母从小抛弃的孤儿，她当然没有哥哥，也不是虚荣心作祟才编出个这样的存在。只是，每天和同学老师朝夕相处着，难免会被问到家庭情况，每次都花时间解释‘我是个可怜的孤儿我没人要我必须靠自己养家糊口’太麻烦了，一说，就会被集体同情一次，任何感情承受多了，哪怕是爱，人都会麻木的。

    于是诸贝贝难得找魔鬼帮了次忙，给她伪造了个亲哥哥的证明，然后借他之名狂刷她有家人的存在感；当然，她一有什么麻烦，比如想翘课去看个电影，或者请假去兼职实现愿望的时候，也会用“我哥病了/出车祸了/发烧到40度家里没人照顾/”来当借口。

    这招往往还很好用，而且一个不存在的虚拟人物，你诅咒他快不行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负罪感的。

    诸贝贝对此很满意。

    上完早自习，诸贝贝趁同学吃早饭的功夫，趴在桌子上补了好一会眠，才有了点精神开始听课。

    事实上，她隔几天就会经历一次类似今早的事，有时候是给一些快要饿死的流浪猫狗小动物喂点吃的，有时是偶遇什么离家出走的失足少女、背着一盒鞭炮要炸学校的小学生、还有和家里人走散，被发现时正在垃圾堆里捡垃圾吃睡大街的阿尔海默症老人……虽然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帮帮他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一来二去，就会让她挺累的。

    诸贝贝打着哈欠，对讲台上激情四射的英语老师也一副完全无精打采的模样，坐她后面正玩手机的李胜男见状，连忙朝她揉了个纸团丢过去：“贝！”

    “……”诸贝贝揉着被砸到的脑袋，“怎么？”

    “快看微博红热搜，我保证你看完马上就不困了！”李胜男压低兴奋至极的嗓音，猛摇她的座位，“有个爆炸新闻！你知不知道……影帝艾聿屿他竟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