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北迁之后, 遗留在地面的瘴毒仍旧不少, 等余毒散清只怕还需要过个一两个月。
白月一直在霍莲村中给村人治病,七天中几乎不眠不休, 待所有人的病情都稳定了,白月便决定去霍莲村八十里外的柳泉县。
早上天刚蒙蒙亮,阿珩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同馒头轻手轻脚地坐在了马车上, 没有打扰村人。
白月站在村口吩咐霍莲村村长道:“村长, 瘴毒我已经解了, 我看了大家的身体状况, 虽然算不得大好,但也没有什么大病, 到时候再请一位普通大夫来给大家调理一下身体,便无碍。”
村长抹着泪哑声道:“孟大夫, 您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 您救了我们大伙,大伙还准备给您摆一桌酒席谢谢您呢!”
白月道:“大家久病初愈, 我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我和舍妹还要送药去各州县府,先告辞了,您就替我向大家转达一声保重吧。”
白月将这几天写好的病历簿交给他道:“这些册子里记载了全村人的身体状况, 到时候交给新来的大夫便是。”
村长忙收下, 感激道:“是是,孟大夫放心便是。”
白月坐上马车,手里的缰绳一甩, 掉转马头缓缓驶离霍莲村,阿珩从车里探出脑袋道:“二哥,我们为什么这么早就走呀?天还没亮呢。”
白月道:“人都治好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你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嗯,我知道了。”
******
去柳泉县的途中,白月忽的想起他有些草药已经不够用了,便将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自己进山中采药去了,阿珩留下看着马车。
这几天她一有空就拿出《琅琊仙典》通读一遍,每次都有些不同的领悟,修炼上也愈加勤勉。
那夜与白月谈话之后,她便想着定要修炼出些成绩给白月看,让他放心,可是不论她怎么勤加修炼,怎么努力,用了多少方法,她的元神始终冲不进洪溪境,好几次她用的劲狠了,结果差点又把朱雀引出来,这让她吓得不敢再贸进,于是每日只敢待在霁善境中,这般下去,她的挫败感渐深,自己便有些灰心。
她将目光落在一直未曾再打开看过的《缚灵术》上,上面有几条具有攻击性的仙术,阿珩心念一动,师父一直叫她以防御为主,可如今她的修炼停滞不前,不如再学些《缚灵术》,可攻可守。
于是便潜心研磨起来,有了近来勤加修炼的底子,阿珩发现学起《缚灵术》来可要得心应手地多。
一眨眼天已到了正午,明晃晃的日头晒地人口干,阿珩端了一壶凉茶出来晾着等白月下山喝,馒头渴地眼巴巴地瞅着,阿珩笑着给它盛了一碗。
正继续研究术法时,余光一扫,却见车边不远处的树荫下正坐着一位蓝袍道长,她背着一把琴整个人被毒辣的日头晒得蔫蔫的。
阿珩一怔,这不是当初她和月酌遇见过的渡华音道长么?
“道长!华音道长!”她唤道。
渡华音隔着热浪晕乎乎地抬起头,就瞧见阿珩在朝她招手,精神一振,笑呵呵地就奔过来了:“贫道见过仙子,没想到能在此地和仙子相逢,真是有缘!”
她用衣袖擦着额前的汗,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阿珩手里的水碗,红着脸朝阿珩揖了一揖,结结巴巴道:“那个......仙仙子,贫道赶了一早的路,口干地很......那个茶能不能......能不能......”
她越说越不好意思,白皙如玉的脸因汗水与赧然红润如霞。
阿珩会意,赶忙从壶中倒了一大碗凉茶递给她道:“道长太客气了,请用吧。”
渡华音连声道谢,接过茶饮罢,解了渴急,喟叹一声,掏出一方洁净绢布将茶碗拭干才递还给阿珩,感激道:“多谢仙子一水之恩,他日仙子若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贫道一定赴汤蹈火!”
阿珩“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一碗茶的事而已,道长不必介怀。”
“那贫道先告辞了。”
“道长等一下。”阿珩忙叫住她。
渡华音忙站住,见阿珩回头往马车撺掇了一会儿子,居然拿出一大包东西来。
“道长,我看你孤身上路,又是这荒郊野外的,要找水找食物多有不便,这些干粮和水你带上吧。”
阿珩将一支竹筒并一包袱干粮递给她。
渡华音怔怔地接过那包东西,突然抬袖一抹眼泪,哽咽道:“多谢仙子。”
她一路修行走得艰辛,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有人热心待之自然也有人冷漠待之,世态炎凉,个中苦楚自不必说。
她抽着鼻子把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有些糕点薄饼还有用荷叶包着的一大包熏肉,她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将熏肉递还给阿珩:“贫道自入道以来便已戒食荤酒,此物不可不可。”
阿珩自然不勉强,便收了回来。
渡华音捧着干粮,笑道:“仙子这般好心肠,定会有福报的。”
阿珩愈发觉得这道长傻的可爱,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啦!”
渡华音挠挠头笑呵呵地离开了,阿珩目送她远去,只见她经过一个泥潭,或许是不想怀里的食物沾到泥水打算跳过去,结果左脚踩在了右脚上,身子一晃,摔了个五体投地。
整张脸砸进了泥潭里,泥水飞溅!
但她很快又爬起来了,似乎觉得不太好意思竟还回过头来顶着在泥潭里砸过的脸朝她挥手致意。
阿珩扶额:“......”
渡华音走后没多久,阿珩就听山边拐角处有轰隆的马蹄声传来。
马群来得迅速,不一会儿数十人已将马车包围了。
那数十人都是些短衫布衣打扮的汉子,个个面色冷峻看着凶神恶煞的,左臂上都绣着一颗银星,他们人高马大,绕着马车一圈一圈地转着,打量着。
大汉里走出一个少年,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左右,手里扛着把明晃晃的大刀,头上侧扎着条布巾,蓬散的发间垂下一根用红珠串连的古怪银饰,那少年提着长刀,刀尖指着阿珩,流里流气地问:“你是姓孟的大夫?”
阿珩察觉来者不善,冷冷看着他:“我姓孟,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少年打量着阿珩的脸蛋,心中一动,真是少见的美人。
他哈哈笑了一声,将刀抗在肩上道:“孟大夫恐怕还不知道,您带着治瘴毒解药的事儿已经在南境传开了,这方圆百里境内,不知多少势力对你虎视眈眈。”
他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小爷我是南境孤鸿山风云寨的二当家,我们寨主担心孟大夫和解药的安全,特地命我前来护送二位去寨中小住。”
他这话说的是有几分道理,阿珩本来还有几分赞同,可是这少年口气轻佻,满脸匪气,说出的话她信了才有鬼咧!
阿珩心生警惕,现下在沧海境瘴毒解药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要贵重,这家伙肯定是来抢药的!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是骗子!山贼!”
少年没想到她不信他,眉头一挑,耸耸肩道:“行吧,你觉得我是山贼我就是山贼吧。”
他在马上微微侧身看着阿珩身后的马车,道:“马车里装的是瘴毒解药吧!”
说着也不等阿珩说话扬了扬手里的长刀高升道:“兄弟们!直接把马车带回去,解药肯定都在里面!至于这丫头嘛......”
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少女锐利的双眸,心中起了波澜,这小妹妹真讨人喜欢:“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般水灵的姑娘,诶,小妹妹嫁给我怎么样?”
见少年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他身后一名黑脸青衣大汉策马到他身边低声道:“小斌,不要太过分了,别忘了寨主的吩咐。”
“哎呀,匡叔,我也就是逗逗这丫头嘛,”少年笑道,“谁让她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呢,寨主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解释。”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阿珩身上,心里愈发起了吓唬她的心思,他刀尖指天,喝道:“兄弟们,连人带车给我抢回去!立了功,咱们一块儿跟寨主请赏!”
“哦哦哦!上!”山贼们举着刀欢呼着策马冲过来。
阿珩守在车前,不动如山,幽幽道:“你们敢!”
馒头在她脚边呲着牙嘶吼,群马不知为何竟一时间都被这只灰毛小狗给震慑住了,纷纷惊恐群嘶,抬蹄往后退去,恍若它们见到什么可怕的猛兽。
那少年见自己的马队竟被少女的一只小狗给吓退了,只觉脸面挂不住,怒火冲天,他跳下马背,扛着刀向阿珩走去:“妹子,跟哥哥走,要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可有的罪受了!”
阿珩思忖着要怎么对这群山贼下手,轻了不足以解她的气,重了的话毕竟这些人又只是些凡人。
正左右为难时,白月背着竹篓从山道中走出来。
眼前这阵仗白月看了也不慌,笑问:“阿珩,出了什么事?”
他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异样的威严,竟将那少年震住,没敢再朝阿珩靠去。
阿珩忙走到白月身边。
白月看着眼前这一群莫名多出来的人物,眉峰微皱,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察觉他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便笑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少年一双利眸将白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睛突然亮了亮。
“想不到传闻中的孟大夫有两个!”他笑着径直走过来,将刀架在白月脖子上。
白月看了眼贴着自己脖子的长刀,和气道:“在下孟致,这位小爷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们是来劫药的,顺便劫人。”
少年打量着白月,继续恫吓人,肩上绣的银星在日光下显得分外刺眼:“孟大夫,你就跟我走一趟,给我们寨主当压寨相公如何?”
阿珩一听就要教训他们,但白月却蓦地抬手拦在她身前。
白月眸光自那少年肩上的银星扫过,笑着反问:“不知小爷和南境孤鸿山风云寨有何关联?”
“小爷我是风云寨的二当家!”少年笑得十分得意。
阿珩悄声在白月身后献计:“二哥,咱们别跟这些人纠缠了,化个障眼法将他们引到别处去吧。”
她手里捏出最近摸索出的仙决正打算动手,谁料白月抱着竹篓,突然露出一副弱不禁风、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强抢良家妇男,还有王法么?”
阿珩倒吸了口凉气:二哥突然傻了?
白月这副被吓得六神无主、无力反抗的模样叫那少年看得愈发得意:“在这块地盘儿上我们风云寨就是王法。”
于是两人被几个山贼推推搡搡地连人带车劫走了。
蹲在车上,阿珩瞅着哆哆嗦嗦好像吓得半死的白月一头雾水道:“二哥,你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白月掀开马车帘子,见前面一众山贼也不知说了什么事正哄堂大笑没空注意他们,他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妹儿,实不相瞒,二哥我对那位风云寨寨主早已情根深种,现在由着这群蟊贼将我带去见见那寨主也好解了我的相思之苦。”
阿珩眼睛都瞪直了,然后忽然开窍了:“噢噢噢噢,难道!难道!那个寨主就是......”
白月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儿,我本来还找不到理由见她,现在是她手底下的人把我掳回去了,那可怪不得我了嘿嘿嘿......”
白月说着双手枕在脑后,美滋滋地在马车里躺起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