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正在柳泉县的西市上给众人施诊, 只见一只丹顶鹤扑棱着翅膀摔在了一角屋檐上然后滚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白月头顶的竹棚砸了个稀巴烂。
白月:“......”
丹羽在一滩狼藉中开心地将嘴里的一封书信叼给了白月。
白月打开信,只见信封上戳的是青屿山的掌门印, 这是封陶竺发来的加急信件。
星若一直在附近帮忙,见白月看了信之后神色变得很可怕,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白月将那封信死死捏在手心里, 沉声道:“裴莫期逃了。”
星若听白月说起过裴莫期, 这个人在阿珩当初下四重天时对阿珩下过杀手。
“裴莫期虽然是个上仙, 但他擅自对同门下手已经犯了青屿山的大忌, 我之前去信青屿山让师姐清理门户除掉此人的仙籍,青屿山已经将他关押了起来, 可是昨天师姐发现裴莫期逃了,至今不知所踪, 现在青屿山已经在碧落诸天对裴莫期下了通缉令, 师姐怀疑他或许来到人间会对阿珩不利。”
星若不解:“阿珩这么小,那个裴莫期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非要下杀手?”
“我也不知道, 青屿山查过他的来历, 这人来历是个谜。”
“你们刚才说裴莫期?”缇眠走了进来,信手将一筐像是从泥坑里挖出来的污泥顿在地上,右眉微扬, 道:“他怎么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白月警觉道:“怎么,仙君认识他?”
“有过几面之缘,”缇眠问, “他和阿珩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他差点杀了阿珩。”白月冷道。
缇眠眉心一跳,十分震惊:“什么?”
星若道:“阿珩现在哪里?”
白月眉心狠狠一跳:“糟了!刚才我让阿珩替我去松溪湾采药了!”
缇眠道:“我去松溪湾看看,你们这里还有很多百姓要诊治,阿珩就交给我。”
白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好,那就拜托仙君了。”
******
阿珩背着竹篓,拿着半截树枝拨着脚下的野草,一路搜索几种药草的身影,她是日出进山,现在日头都挂的老高了,还没采齐。
“唉,早知道带馒头来做个伴儿了。”阿珩累得满头大汗嘴里咕哝着,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脖子上,她拿出一条布巾将长发包在耳后,日光洒下的热量惊人,她抹去脸上的汗水继续沿着山顶的路往上找去。
身后却陡然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你在这里。”
这个声音是裴莫期!
阿珩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头去,就见一身黑衣的裴莫期握着流荧,一双眼冷冷地打量着她。
阿珩脸色惨白,眼下无人在她身边,她恐怕难逃此劫!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不是裴莫期的对手。
没有片刻犹豫,阿珩返身便逃,仓促之间想用仙法护身,谁知这紧要关头之际,青芒竟雪上加霜一般突然现身,神光突降,率先化了她的仙法,宛若在帮着裴莫期要杀她。
“为什么会这样......”阿珩此时发现自己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进退两难。
冷汗爬上后脊,凉得瘆人,她一边伺机退路一边冷冷警告裴莫期:“我有青芒在,你不能杀我!”
“是么?我看青芒好像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慢慢将流荧抽出剑鞘,他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剑身上的腥红暗光衬得他双眸如两口漆黑的深渊空空洞洞毫无光亮,他就像是一具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口中喃喃着无人能懂的执念:“杀了你,我的云曦就能回来了......只要杀了你,我就能见到她了......”【1】【一】
他看起来就像个疯子!
阿珩既惊且惧,她不断在身前划开仙障,但仙障只是被裴莫期一剑又一剑地轻而易举地劈地粉碎。
阿珩绝望地哭喊:“二哥救我......嫂嫂救我......缇眠姐姐......”
裴莫期像是在欣赏她的绝望:“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走了过来,朝她举起了长剑。
杀气冲天!
阿珩浑身血凉,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拿出重华灯,点燃灯芯。
阿珩盯着灯芯上那簇渐起的小火苗,颤声哀求:“快亮啊,快亮啊,求你了,快亮......月酌,救我,月酌......”
冰冷的剑气已经斩碎了她最后一道屏障,阿珩知道自己大约要命丧此处了。
谁料下一瞬她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那人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疾伸抵住斩下的流荧剑刃,一层赤色光芒从他掌心之处泛起迅速裹住流荧剑身,浩荡的神力压制地流荧挣扎着发出嘶吼的龙吟声,震荡山林。
裴莫期面色铁青似乎支撑不住踉跄着松开剑柄,整个人颓然跪在地上,那人反手一掷,只听一声尖锐的呼啸,流荧被利落地扎进数丈之外的岩石之中,片刻之后,龙吟声才渐止,安静下来。
阿珩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瞬息之间的变化,转过身去才看到来人正是月酌。
“月酌!”她紧紧扑进他怀中,满心都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喜悦,心稍稍定下才后怕地哽咽着哭出声。
月酌将她揽进怀中,手轻抚她的发丝轻声道:“别怕,我在。”
阿珩无声地揪住了他的衣裳泣不成声。
青芒悠悠地收了神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遁了。
月酌揽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抬眸看向裴莫期,道:“当初在断剑峰下我就警告过你,不能伤害她!”
闻言,阿珩悄悄地一颤,更紧地抓住了月酌的衣裳。
望着在月酌怀里的人,裴莫期讥讽一笑:“看了神座心里有了其他人,就忘了云曦了。云曦死得那样惨......”
月酌拧眉,冷道:“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云曦,是你误会了。”
“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我亲眼看到的会有错么?”裴莫期仰天而笑:“月酌,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如果当初我能及时看清你的为人,我就不会放手,云曦也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他死死盯着阿珩,残忍地宣告:“你今日能护她一时但你护不了她一世!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她!”
月酌面色一沉,向来柔和的眸光冷厉异常,一手疾伸而出,指尖提出一道封印封在裴莫期的额间。
裴莫期眉心之处遽然间紫光闪烁,他本想挣扎可整个人像是被束缚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不由怒极暴喝:“你对我做了什么?”
“裴莫期,本座要你听着,从今日起,只要你走进阿珩三十丈范围内,这张封印即刻废了你的修为!”
裴莫期如一只困兽,双眸赤红迸裂出可怕的恨意:“月酌!”
“本座劝你,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你的天劫就要到了,你最好回庇荫山静己修炼,否则天劫一至你必死无疑。”
不再多言,月酌带着阿珩踏上仙云往沧海境而去。
******
仙云飞渡,长空万里。
直到察觉怀中人不再惊惶颤抖时,月酌轻触她的鬓发,缓声道:“阿珩,还好么?”
阿珩从他怀中抬起脸,她想说话,可一看到他,满心的委屈便涌上心头成了在喉间的哽咽,眼泪止不住滑落脸颊:“他想杀我,两次......”
月酌以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安抚道:“我知道。你放心,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阿珩听着他温柔低语,恐惧慢慢褪去只剩下放松与安心。
想起裴莫期那个空洞又执着的眼神,她喃喃道:“那个云曦应该是裴莫期很在乎的人吧?”
“嗯,裴莫期为了她放弃转世,情愿孤魂野鬼独自流浪也不愿意入轮回重新开始。”
“他一直在说杀了我就能见到云曦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月酌亦觉困惑:“我只知道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一个和云曦很像的女子,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你,更没想到他会想杀你。”
阿珩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像云曦么?”
“也许吧,不过裴莫期的神魂俱有损伤,他的话不可当真,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你放心,他以后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阿珩点点头。
蓦地,心头一跳,她想起了一件事,问:“月酌,数月前四重天断剑峰下是你救了我?”
当初裴莫期要杀她,她仙力全失险要命丧流荧剑下,是个神秘人出现替她解了围。
那个神秘人就是他么?
月酌望着她,须臾,没有隐瞒:“是。”
那日他匆匆赶去差点去迟一步。
手悄悄地握紧重华灯捂在心口,阿珩深吸一口气,泪水再度模糊视线:“所以你后来不放心我,一路护送我回庆蓟是不是?”
月酌迟疑了一下,只得颔首:“是。”
阿珩垂下眼,一颗泪滚落脸颊,悄悄用衣袖擦去眼泪,她朝他摊开双手,那盏玲珑小巧的重华灯在她掌心漾着点点流光:“缇眠姐姐告诉我,这盏灯是你不放心我特地叫二哥转赠给我的,只要我有危险,用重华灯可以化险为夷,是不是?”
月酌低眸看她,无奈承认:“是。”
今天就是重华灯传讯,他才能及时赶到她身边。
阿珩眨着泪眼,声音哽咽:“之前我还住在庆蓟的时候,朱雀发作,是不是你救了我?”
“是。”
“所以那几天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在我身边?”
“是的,我在。”
身边云气飞腾而过,霞光将云海下的人间染了一层柔光,他就站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又困惑地看着她,为她的眼泪不知所措着。
阿珩想笑一笑,可是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揪着他的衣裳,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对我好,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
他对她的好,她却要从别人那里千回百转地得知。
“因为......”他伸出手想拭去她眼角那颗盈盈欲坠的泪珠,最终却只是默默垂下双手,淡淡道:“因为没有必要。”
他为自己的情不自禁做的已经太超过了。
“为什么?我觉得有必要的,”阿珩不懂,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着急想要说什么,眼泪带着热烫的温度砸在他的掌心,“月酌,我......我对你......我......”
可是她似乎难以说清楚那在胸口涌动的几欲怦然而出的强烈情绪。
“阿珩,不要说了......”他眸光一紧,俯身将她收进自己的臂弯里。
还好,她还不太懂,还好,他还没有铸成大错。
阿珩有些疑惑,只听他在她耳边轻语:“不要说下去,到这里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
【1】:H4901——照应H1094
【一】:H2010——对应前文H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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