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若一直握着浔绫发呆, 额间的银星像是在回应她起伏的心潮轻轻闪烁着, 四大家族之一终于现身,白月知道星若此刻心情定然激动地很, 肯定想自己静一静,所以送她回二楼的书房去。
阿珩和月酌在院子的老槐树下坐着。
从寒洞里出来后,阿珩就一直是扒着下巴冥思苦想, 像是费解地不得了。
见她头发都快翘起来了, 月酌好笑道:“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有有有, ”阿珩立刻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月酌,山乌法相既然一直在嫂嫂身上, 可我在风云寨待那么久,怎么龙峮和青芒都没感应呢?还有还有, 帝座因为霜鸿就被拘在风胥谷里, 我也因为龙峮受了不少罪,可是嫂子戴着山乌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呢。”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把疑惑全说了出来。
月酌微笑着解释给她听:“因为山乌和霜鸿、龙峮的情况不一样, 山乌是受命在保护星若,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它不会轻易释放神力,也不会让别人或者青芒朱雀轻易探知它的存在。”
“可是缇眠姐姐告诉我,这个世上没有谁能让朱雀听令的, 除非他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
说到这, 阿珩悄悄掩起唇,轻声道:“难道是当年的尧风神女和山乌做了什么交换么?”
月酌点头道:“是的。”
当年蜃国从沧海境消失,传言种种, 有的说它降国灭族,有的说它隐匿行踪,但这些传言都不是真相。
没人知道尧风神女和山乌之间交换过什么,许下付出的又是什么样的代价。
“嫂子的事真的好复杂呀,也不知道那四大家族剩下的都在哪里?要怎么找?唉,线索太少了。”阿珩皱着眉直咕哝。
月酌见她一副要想破脑袋瓜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揉她额前软软的发,缓声道:“蜃族自有蜃族自己的安排,星若总有一天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的,你别胡思乱想了。”
“嗯嗯!”
“月酌?”
“嗯?”
“有你在真好!”
“怎么了,突然这么说?”月酌莞尔。
阿珩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今天幸好有你在,要不然小斌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醒来,关于蜃族的事,嫂子肯定也没办法知道太多,嫂嫂一直为自己的身世很苦恼。”
月酌淡淡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好谢的?何况星若算是我的故人之后,我理当照看。”
他说着伸手替她将耳边轻晃的发丝拂到耳后。
阿珩摇摇头道:“那不一样,你对我的家人好就是在对我好,谢谢你。”她说着微微侧首将脸颊依赖地偎进他的掌心,眸子清亮亮的忽闪忽闪的像一只乖乖的小胖狗。
察觉掌心处刷过羽毛般温润的触感,月酌心微微地一动,心头涌起万般柔情,许久才不舍地将手收回。
“阿珩。”
“嗯?”
“重华灯呢?”
“在这里。”阿珩把重华灯从袖中小心地拿出来递给他。
月酌把重华灯拿在手中,掌心处泛起赤金色的光芒徐徐地灌入了灯芯之中,灯芯亮了亮重新熄灭了下去。
将灯放回她手中,他道:“阿珩,记得重华灯一定要随身携带,不要离开身边半步。”
阿珩将重华灯藏好,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带着的。”
刚说完这句话,阿珩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眼皮很沉很沉,身体倦地很,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不受控制地垂下头进入梦乡。
彻底睡着之前,她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喃喃道:“月酌,你不要走......”她呓语着身子摇摇晃晃的。
月酌将她抱在怀中,将神力探进她的神识,看到她的元神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球安分地待在第三层的洪溪境里,她的修为比初见时要提升了许多。
在青芒朱雀的双压之下,她却还能有所进益,这是个好现象,只要她能慢慢强大起来,他就不必时时刻刻担心她了。
阿珩动了动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极是香甜。
就像小时候在万音天时一样,她趴在他怀中睡得很香,那时候他就想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他越来越觉得,只有和她在一起时,他才觉得自己像是在活着。
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看着她沉静的睡颜,他感觉自己一直空落的心突然被装得很满,奇异的情绪充溢全身,让他情愿这一刻永远停留下去。
然而,一旦万音天召唤,他就不得不离开她。
而离开了,他便不知道何时才是归期。
就像当年的蜃族,千年过后,早已物是人非。
他只奢望能在她身边留久一点,再久一点。
清风吹过树梢,槐树的叶子沙沙地轻盈盈地落下一片两片。
他抱着阿珩起身。
远远听见动静的馒头欢快地从它的小窝里飞奔出来,在他脚边热情地蹦跳着。
月酌低头朝这个小家伙微微一笑,轻轻道:“阿珩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馒头乖巧地晃着短尾巴跟在他身后往寨楼而去。
白月楼上下来正碰见月酌抱着阿珩走过来,他正要开口,月酌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白月这才看到阿珩已经睡着了,他侧过身让开路,目送月酌抱着阿珩上了楼去。
白月呆呆看了一会儿,转身时就看到缇眠抱着斧子靠在不远处的山壁边望着寨楼上,唇边是一缕了然的笑。
白月忍不住走过去问道:“仙君,你有没有觉得神座对我们阿珩......额,挺上心的样子?”
缇眠轻叹:岂止是上心啊。
她没有回答,而是道:“今天裴莫期去找阿珩麻烦了。幸好重华灯传讯,老大赶到救了阿珩。”
白月大惊失色,那裴莫期果然是奔着阿珩来的,连碧落的通缉令都不顾!他心有余悸地喃喃道:“幸好有神座在,否则阿珩......”
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缇眠换了个肩膀扛斧子:“关于裴莫期,老大说等会儿要跟你聊聊。”
白月颔首:“那我去院子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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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酌来到院中,只见星光洒在院里的石桌上像落了一层霜。
白月正坐在桌边,桌上一壶茶,冒着徐徐的热气,看来他等了一会儿了。
见他来了,白月忙沏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恭敬地递给他,真诚道谢:
“神座今天帮了星若大忙,了却了她多年的一桩心事,白月代妻重谢,他日若神座有令,白月万死不辞!”
“你言重了,”月酌笑道,“你们今后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尽力找蜃国的其余三大家族,等他们聚齐,蜃国当年的真相应该就能浮出水面了。”
月酌颔首,垂眸看着青瓷杯中浮沉的茶叶,道:“多年前,千棠曾邀我去冥界替他解决一件棘手的事。”
“千棠......神座说的是冥殿?”
“嗯。”
白月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冥殿。
“千棠的冥府有一孤魂野鬼,因执念未散不愿转世轮回,他央我帮他解决此事,我便渡了那幽魂五千年修为,将他带进了仙界,此幽魂便是裴莫期。”
“神座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月心头震动,那裴莫期何德何能要月酌牺牲千年修为渡他成仙?
“有些事我既然遇到了,就是我的缘法,我一向不问缘由。”月酌答得很坦诚。
当初他救裴莫期,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觉得应该救,便救了。
白月感佩他的坦荡:“那神座可知裴莫期为何要对阿珩下杀手?”
想到裴莫期三番两次追杀阿珩,白月怒火又起,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了拳:“阿珩从小在青屿山长大,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却在第一次见到阿珩时就把她推下四重天,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现在怀疑裴莫期当初拜入青屿山目的就是阿珩!
月酌了解他的愤怒:“你放心,他不会再有机会靠近阿珩。”
白月恨不得将裴莫期千刀万剐,阿珩是他的小师妹,从小就被他捧在心尖上疼着,为了治好她的病,他不知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可是他听得出月酌的意思,裴莫期他是杀不得了。
白月沉默半晌,狠狠灌了自己一口茶,神色放缓道:“神座为沧海境瘴气北迁,又三番两次救了阿珩,今天又帮了我妻子,小仙实在承了神座太多的恩情,这件事我相信神座。”
“可是如果下次再被我遇见姓裴的家伙,恕小仙不能看在神座的面子上放过他。”
月酌淡淡一笑,暗赞白月胸襟宽阔,轻呷了一口茶水,忽问:“阿珩的身世是凡人对么?”
白月不意他提起这个,点点头道:“是,我和阿珩还有我师姐陶竺都是家师迦蓝神座从凡间收养的孤儿,我们三个在进青屿山之前都是□□凡胎。”
月酌默默思忖,裴莫期和阿珩之间的仇怨想必要追溯到阿珩入仙界之前,但凡人时期的阿珩应该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和裴莫期之间有什么瓜葛呢?”
莫非和阿珩的爹娘有关?
月酌想起阿珩的爹娘,那对夫妇看起来十分平凡,应该只是普通凡人。
当年只有两岁的阿珩无意间闯进万音天与他共处了两年,这两年他并没有过问她那一双爹娘的身份,因而只知阿珩从前有个小名叫悠儿,是个被朱雀烙印的凡人,其余便不知了。【1】
思及此,他问白月:“你知道阿珩的来历么?”
“哦,阿珩她......”白月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突然梗住,月酌一问,他才发觉古怪,他和陶竺的身世、成仙的经历在青屿山都有记载,可是阿珩的过去却是一片空白。
事实上在他拜进青屿山时阿珩就已经躺在地宫的冰棺里好些年了。
他从前并不在意,如今想来才觉出不对劲来,阿珩的身世来历,师父竟只字未提:“我也不知道,家师从没有说过。”
看来等忙完这一阵,他得抽空回一趟青屿山问一问师父。
月酌颔首,迦蓝能请出青芒替阿珩护命,想来他和阿珩的爹娘之间或许关系匪浅。
“神座这次打算在沧海境待多久呢?”
月酌怔了一下,随后淡淡道:“不会很久,快了。”
白月沉思了一会儿,决定为阿珩争取一把,他掐指算了算道:“神座,小仙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请神座代劳。”
“什么事?”
白月笑道:“小仙记得这两天是醉仙泉边的铃兰果成熟的时候,那铃兰花开,妙不可言。阿珩小时候起就吵嚷着叫我带她去看,可惜她身子一直不好,我近年又来了沧海境不得空,铃兰花期短,错过便要等三年,机会难得,所以小仙想请神座带阿珩去看铃兰开花,她会很开心的。”
月酌低眸想了想,欣然同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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