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小无猜

小说:朱雀 作者:缇米
    “娘她又走了吗?”珑儿看着阿珩,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阿珩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娘是心疼珑儿的,只是她或许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珑儿很快又微笑起来:“娘是雪山的守护神,她有她的使命,还好我现在有你。”

    “珑儿,其实......”

    看着珑儿轻松开心的脸,阿珩担心起来,如果她走了,三娘去守护雪山了,那么这里只有珑儿了,他会难过的吧。

    阿珩坐在桌边,珑儿顺势摸到阿珩的手然后自然地握住,他将一只碗递给阿珩,里面的元宵还热腾腾的:“你刚才没有吃,我拿小炉子热着,你快些吃。”

    经历方才一事阿珩还心有余悸,有些吃不下,但还是在珑儿期待的表情下吞了一个,可是......

    “好吃吗?”

    “……”

    “阿珩,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出声,你没事吧?”

    “……”

    “阿珩?”

    “太……太烫了。”

    ......

    小木屋中因雪光亮堂堂的,这里的世界没有日月,因而没有日夜之分,但远处天边会有一点微弱的星光,那是这里的天空里唯一拥有的东西。

    这让阿珩知道天应该黑了,困意也朝她袭来。

    珑儿正拿出一床很大很大的棉被出来,雪白软乎的被子让人一看就想钻进去好好睡一觉。

    珑儿钻进被子,对着床板拍了拍笑道:“阿珩,快过来,这是娘亲手做的被子,很暖和的。”

    阿珩记得师姐以前教导她女孩子不可以和男孩子睡一张床,这是礼数。

    可是这里没有别的床了,而且那床被子好像在向她招手,而且她真的好困,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也顾不上了。

    阿珩迟疑了一瞬赶紧钻进被窝,谁知道她被子还没捂实在就被珑儿抱了个严实,阿珩无奈道:“珑儿,你不可以随便抱我。”

    珑儿将下巴靠在她头顶开心笑道:“哦,你不喜欢我抱你么?”

    “......”

    阿珩无语,正想将被放在他怀中的脚丫悄悄缩回去,结果又被拉了回去,他低低的好听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阿珩,你别动,你的脚太凉了,我给你暖一暖。”

    他身上像火炉一般暖和,就像以往冬天师兄在她被窝塞的汤婆子一般,阿珩拗不过他便不挣扎了,乖乖将脚放进他怀里。

    没多久阿珩有些昏昏欲睡了,但珑儿却好似很新奇一点睡意都没有:“阿珩,你先别睡好不好,我想听你讲话。”

    阿珩睁开眼呵欠连篇道:“嗯,我说,说什么好呢?”她努力运转着糊成一锅粥的脑袋。

    珑儿道:“随便说什么,只要你说的我都想听,你先别睡好不好。”

    这话听起来像撒娇,阿珩的心都要化了。

    这么一想阿珩脑袋里的瞌睡虫全跑光了,她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决定大开话匣子。

    “那就说说我师......”

    阿珩顿了一下突然想起绝对不能说师父,三娘和师父之间有些可怕的纠葛,万一珑儿对师父也这般,她若一提师父的大名,那后果......

    “额,师姐!我说一下我师姐!”

    珑儿兴致盎然地点头。

    阿珩道:“我师姐叫陶竺,她成仙前曾是凡间的神厨,厨艺十分了得!下次你来我家,我让师姐做很多好吃的给你。”

    珑儿默默着道:“好。”

    阿珩笑了笑道:“我师姐是青屿山的掌门,平时虽然很严肃,但碧落中的仙者都很敬重她,她对我好得不得了!”

    “那青屿山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我还有一个师兄,他叫白月,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非常高,是个医痴,师兄前不久领了天命去沧海境了。”

    “什么天命?”

    “嗯,据说沧海境里有个叫芙罗的小国,里面都住着凡人,近来他们的国家有千年瘴气频发,那些凡人因为瘴气民不聊生,芙罗的国君派了使者请师父亲临沧海境替他们除去瘴气,但师父不在,白月师兄就担了这个差事。”

    “你还有师父,你师父是谁?”

    “咳......咳咳,那个,我师父......”

    不好,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阿珩支吾了一会儿:“我师父是个高人,他告诫我们不要随便把他的名号说出去。”

    “连我也不能说么?”

    “额,这个,师命难违。”

    “好吧,那你呢,说说你吧。”

    “我,我就是个普通小仙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听。”

    “嗯,好吧,我呢,其实也算不同寻常吧。”

    珑儿很认真地听着。

    “我们青屿山有一座地宫,我小时候一直住在那儿。”

    “你一个人住在那里么?”

    “嗯,睡在地宫的一阖冰棺里。”

    “啊?”

    阿珩看到珑儿十分不解的模样,微笑着解释道:“我小时候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师父怕我活不长,就把我带回来封印在冰棺里,等我的病好些,才把我从冰棺里带出来。”

    “什么病?”

    “嗯......那也不算病,不发作便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一旦发作起来就很厉害,师父说那是朱雀烙印,治不好的。”

    阿珩感觉到身后的那只手僵了一下,但很快他更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像是在安慰她。

    “我能帮你什么吗?”

    “不用帮忙,我现在已经很好了。”

    阿珩想起一些事,忽然有些难过:“从小,都是白月师兄在为我调养身体,但我每次发病时,师兄都会被朱雀的神光伤到。”

    她知道朱雀有多霸道,七岁之前,朱雀红光曾将她住的荣秀殿烧地一片狼藉,她也差点死掉,好在青芒及时出现,但是白月师兄被朱雀殃及伤得很重休养了很久。

    白月师兄也从来没有怪过她,一如既往地待她好,她只能把那份愧疚深埋心底。

    珑儿收紧了抱着她的手,安慰道:“那不是你的错,你生病了,所以你的师兄一定不会怪你的。”

    阿珩闷闷道:“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个麻烦。”

    “你不是麻烦,你的师兄也一定不会认为你是麻烦,”珑儿安慰着他,清清淡淡的声音飘在冷冷的空气里,但阿珩的心里却是热热的,“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就好像娘对我一样,即使有时候我让她很生气,她依旧会对我很好很好的。

    “嗯,我知道啦。”

    珑儿想了想又说:“阿珩,明天,我带你去看我们雪山的极光,七彩斑斓的,可好看了。”

    “好呀。”

    “咦?阿珩,这个是什么?上面好像还有字!”珑儿的手轻轻摸着阿珩脖子上的项链。

    阿珩伸手将脖子上的石头项链摸了摸道:“对呀,这是条项链,石头上刻的是我的名字呢!”

    “‘珩’字么?”

    “嗯嗯!我从小就戴着的,师父给我的!”

    “哇!”

    两人聊着聊着都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夜里,阿珩模糊地睁开眼,只见清亮的雪光中珑儿一双黑眸正一瞬不瞬盯着她,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描摹着,神情那般认真。

    她迷蒙道:“珑儿,你在做什么?”

    珑儿温柔一笑:“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想记住你的样子,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想我的手可以记得。”

    睡意袭来,阿珩困得实在睁不开眼,只哦了一声又沉入梦中。

    梦里感觉有人将她揽地更紧,她挣扎了一番但没成功,在那人的怀抱里再度陷入沉睡。

    阿珩完全醒来时珑儿正在很安稳地睡着,她悄然起身。

    屋子里有馒头嘶呼嘶呼的呼噜声,馒头颈窝边软毛里攒着一颗小小地白球,阿珩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竟然是小白。

    看它俩相处的仿佛还不错的样子。

    阿珩走出门外,冰冷的雪扑面而来冻得她一个激灵。

    她松了口气,回来时却远远看见珑儿赤着脚站在雪地里,两眼焦急而茫然地四处寻找着什么,阿珩好奇地走上前拽住他的手道:“珑儿,你在找什么,我给你找。”

    他愣了愣却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身子颤地厉害,声音也有些嘶哑:“我在找你,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以为你是梦,我以为昨天是我在做梦,我喊你的名字了,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一滴冰凉的泪滴落在阿珩的额上,阿珩蓦地醒悟到——她恐怕是珑儿世界里唯一的第三个人,除了三娘,除了小白,她是唯一的那个。

    如果没有馒头带着她迷路,没有这次误打误撞,她应该永远不会和珑儿有交集,他的世界是那样的寂寞。

    阿珩拍拍珑儿的背想安抚他,脑子里突的灵光一闪,兴奋地提议:“珑儿,你愿意去我家吗?外面的世界可好玩啦!等三娘回来,我们跟她说一下,我们一起出去呀!”

    “出去?”珑儿迷茫了一下,摇头:“不能出去的。”

    “为什么?”

    他默然了片刻道:“我娘生生世世都是雪山的守护神,她走不了,我也不能让娘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们只是出去玩一玩,又不是不回来了。”阿珩挠了挠脑袋有些疑惑。

    珑儿轻叹一声,上前将她抱在怀中,神情莫名有些缥缈,莫名怅然:“阿珩,你以为我说的这些我从没有想过吗?我曾经不止一次想出去,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我问过娘,她告诉我瑶光岚境,有进无出,你进来了就出不去的,我们都出不去的。”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可阿珩仍觉五雷轰顶一般,阿珩脸色“刷”得变得惨白,与师父他们永远无法再相见的假设叫他浑身都恐惧起来,她挣开他的双手,推拒道:“不,我要回家的,我不能扔下师父和青屿山,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离开他们,就像你不能留下你娘一个人在这里是一样的。”

    她说着说着无助地哭了起来,转身向雪山跑去:“我去问问玉前辈,或许她知道,毕竟数万年过去了,事情变化了也说不定。”

    珑儿拉住她,从背后将她环抱住,清冷的脸庞缓缓地勾起一个脆弱又空洞的笑,仿佛白雪,虽纯洁美丽却能冻人心肺,他在她耳边道:“阿珩,你走不了的,你要在这里永远地陪着我。”

    阿珩浑身一颤,一滴泪落在他的手上。

    那滴泪冰冷又无辜,他自嘲一笑,怔怔然松开她走了出去,将她独自留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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