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酌让丹羽率先回去给阿珩的师兄报信。
又提议说既然晚了也不在乎晚一时半会,不如走着去芙罗的国都,没了丹羽的领路,阿珩并不认识芙罗国都在哪儿,便接受提议。
两人将仙气撤去,换了副凡人出行时的形容,馒头则化作一只灰毛小狗大摇大摆得跟在二人身边。
这些天脚踏实地得走在凡间大道上阿珩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两人正走着却听见前方林子里传来几声尖锐凄厉的呼救声,由于林下便是个山谷,那叫声在山谷间回荡叫人毛骨悚然。
阿珩不觉抓了月酌的手,愕然道:“出了什么事?”
月酌将她拦在身后,两人用仙术隐了身形往林中去道:“去看看。”
林中尽是葱郁树木,旁处的山谷沟沟壑壑,云雾缥缈望不见尽头。
远处又有几声惨叫传来,两人循声赶去,只见十几名满脸煞气的强盗正围着一名道长,道长身后一对凡人父子蜷缩在树根底下瑟瑟发抖。
那几个强盗身上妖气冲天,一看便是山精化的人形。
那道长被围攻倒也不慌,稳稳站在原地,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要说这道长,一身墨蓝道袍浆洗地十分破旧,细细看去竟打了十几处补丁,但他身形高挑,容貌清秀,墨发及腰,发中束冠,发丝微拂,十分的风采出尘。
阿珩忍不住惊叹:没想到在这山野人间也能遇见如此气度的人物!
再看他后背上缚着一方长形蓝色绢袋,依稀是个什么法器,正以一条兰色丝络斜斜系在腰间,衬得他一身的道骨仙风。
阿珩暗自忧心,这些山精仗着人多势众,这道长必是要吃亏的。
“月酌,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月酌却轻摇折扇,笑道:“不用担心,我们静观其变。”
果然,只见那道长从袖中抽出一把弯刀,刀鞘是破烂的绳革,看着颇有些寒酸。
那些山精哄堂大笑:“还以为你有个什么宝贝,原是一把破刀啊,哈哈哈哈。”
那道长嘴角一勾,眉宇间一股邪气一窜而逝,将刀鞘抽开,一道迫人的刀光如巨龙出海澎湃而出,霎时间恍若浪卷狂风,只觉一股阴戾之风扫荡林间,像是有狱间恶鬼埋伏在林间凄厉低鸣,闻之令人心起恶寒。
月酌神色微变,收了扇骨,立起仙障将阿珩护在其中。
只见那道长身法奇快,手如铁钳一把掐住一人脖颈,弯刀如残月破云,划过一道浅浅的弧形,一道血雨喷洒而出。
阿珩心头一惊,月酌已将她转身揽在怀中,不让她看那场面。
阿珩虽看不到,但也能闻到一股湿咸厚重的血腥气,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不到这道长这般脱俗出尘,手段却狠辣似鬼魅!
月酌遥遥看去就见那山精的头颅已被割去,尸身倒了地狠狠地痉挛了几下不再动弹,现出了原形。
那十几名山精何曾料到此景,纷纷吓得呆住了,那道士阴阴一笑,弯刀如冷厉秋风,横扫而去,只见得刀光频闪,血雨飞洒。
阿珩听得林中血气呼啸之声吓得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握住月酌的手不敢睁眼,只敢悄声问:“月酌......结束了吗?”
月酌安抚地拍拍她的肩,道:“结束了。”
阿珩眯着眼看去,就见那山精强盗已倒了满地,那对凡间父子跪在那道长面前一个劲地谢恩。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那道士并不理会,只自顾自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用指尖抹去刀身上的血迹,转身便走。
“月酌,你看那名道长,他会不会也是仙界中人?”阿珩轻声问道。
“眼下暂且还不是。”
突然的,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声音似的,那道士顿住了脚步,微一侧身,回头朝二人所在之处扫了一眼。
这一眼阴冷异常。
阿珩不意与他视线交汇,忍不住叫哆嗦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是和荒道野鬼对视了一般浑身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隔着厚实的仙障,她也肯定那道长看到她和月酌了。
但那道长没有作停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阿珩收回视线,悄悄吐了吐舌头:“这位道长看来不好相与呢!”
月酌笑道:“此人......是个奇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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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近芙罗国都,月酌阿珩二人便不走山道,走官道了,这天子脚下本该繁华的市集乡镇,竟有些凋零衰败。
阿珩感慨道:“我听说芙罗国常年被瘴气祸害,民不聊生,所以白月师兄才会收到天命来此治理的。”
“沧海境本是半个仙境,千年瘴气对它而言本不足为惧,真正惹出祸端的只怕是别的东西。”
月酌目光掠过周边的景致,忽见远处有家十分热闹的茶舍,里里外外的桌椅都坐满了人。
小二忙进忙出地招呼客人,厨子满头大汗得炒着菜肴,客人们七嘴八舌得交换着各自每日听到的趣闻谈资。
“渴不渴,要不要进去歇一会儿?”月酌问道。
阿珩忙点点头。
走了一天的路的确又饿又渴,她修为低不像月酌可以不吃不喝。
茶舍里走出个十分美艳的老板娘,娇俏如初春枝头的桃花,尤其是那嗓子动听得像黄鹂鸟儿。
“客官,赶了那么远的路,快进来喝杯茶吧。”
老板娘热情得招呼着,待那红衣公子走得近了,不由愣了愣陡然眸光大亮,笑容更是妩媚得能滴出水来:“这位公子爷如此气度不凡,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公子爷是想喝茶还是用饭?”老板娘凑上前热情道。
月酌收了扇子,向她微微一笑:“劳烦你帮我找个清净点的地方。”
他这一笑,让茶舍老板娘顿时失了魂一般直愣愣得杵在原地,旁边的小二赶紧提醒她:“老板娘,咱别让客人干等着啊。”
老板娘回过神来:“哦,是我失礼了,客官,快里面请,小二去拿最好的茶叶来。”
阿珩有些诧异,一路上形形*色*色的女子,凡女妖女都不少,不少妖都化了绝色少女想对月酌眉目传情,可惜最后都对他的冷漠望而却步。
可是,他这次怎么对这个茶舍老板娘如此和蔼可亲。
“你为什么对她笑呀?”在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下,阿珩拉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道。
月酌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向她莞尔:“我对她笑不好么?”
阿珩“蹭”地红了脸:“不,不是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
他追着她的目光不放,唇边笑意就没有消过。
“没,没什么。” 阿珩脸更热,低着头喝了口茶。
两人正说着话,阿珩忽觉这刚才还热闹的茶舍像是一下子冷清下来了,客人们倒是没走,只是大家都不再高谈论阔而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目光时不时得在她和月酌身上掠过,隐秘而诡异,那感觉让阿珩觉得很不舒服。
馒头突然警惕地抬起耳朵,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有冷风嗖嗖过来,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腐烂,血腥的味道,只听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
“两个都是仙灵极品!吃一口准能升仙!”
“嘻嘻嘻,那女孩儿归我,那么嫩,一定很好吃。”
“诶,这么貌美的女孩吃了多可惜,我尚未娶妻,不如给了我。”
“你一人得妻可不厚道,不如也分我。”
“哼,女孩你们随便,那男人得归我,我还从没见过那么俊的男人。”
最后那声音竟是茶舍老板娘的声音。
身后的那些目光或贪婪或狰狞,阿珩已察觉出他们身上的精怪气息,这整座茶楼都是妖风阵阵的。
“月酌,我们要不要赶紧走?”
有月酌在,阿珩并不担心自己有什么危险,只是以月酌的修为不难看出这些妖物的表象,可为什么还要进来呢?
月酌安抚得拍拍她的手,唇边勾起一丝清浅笑意。
那些“茶客”们多已坐不住,纷纷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两人入座处靠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妖风四起。
馒头摇身一变化作狻猊兽的模样,懒洋洋得张着大嘴将几个小妖咬在嘴里,当玩物耍。
那几只小妖立时哭爹喊娘。
老板娘冷眼瞧着馒头拿她的手下耍把式,声如银铃:“原来是碧落的仙兽,我只当二位是谪仙,不想是正经仙界中人,我们的运气真是极好。”
于是眼风示意,另几个道行高些的向阿珩靠去,只是尚未到阿珩身侧一丈处,阿珩脚边荡出一圈玄光,那几只妖修为无声无息地散了,化作了自己的原型躺在地上估计是昏了。
阿珩端着茶杯轻轻一呷了小口,杯子沿儿挡住了她唇边的那缕笑。
玄光震慑下,多数小妖聚在阿珩三丈远处,既不敢靠近也不愿罢手。
“我们还是走吧。”阿珩向月酌提议。
“不急,”月酌看了她一眼,不动如山,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他觉得方才这丫头的一笑很有意思,只缓缓道,“这里虽是山精小妖做的茶舍,茶却是上品,不喝可惜了。”
阿珩见他一派从容,许是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也静下心品了品茶水,的确香气怡人,味道清冽。
“我这茶是出了名的天池茗毫,茶品若不好,如何引得客人来呢?”
老板娘娇笑着走过来,将茶壶放下便肆无忌惮得将月酌打量一番,痴然道:“公子这般绝世容貌,让南柳好生倾慕。”
她的手缓缓向月酌的手伸去,只听月酌道:“你的仙元如何得来的?”
南柳脸色倏地一变,笑容有些牵强了:“公子说笑,南柳一介山精何来仙元?”
月酌修长的手截住她的手腕,南柳脸色登时青白,一道厚重的神力冲天而起,震得整座茶舍都掀了掀,待仙气散去,南柳失魂落魄得趴在地上,哭道:“小妖不知神座驾临,有眼不识泰山,妄图神座仙泽,求神座饶命!”
月酌没有理会她,只是专注得看着手心里一点烛火般的红色灵光。
“你是从何处得的此物?”
南柳哆哆嗦嗦道:“ 小妖本是芙罗树妖,树根绵长探到风胥谷中的沼泽深潭,潭中养着仙神灵气,所以一时贪心偷了点做了自己的仙元。”
“你倒还知道自己贪心。”月酌淡淡道。
南柳哭得梨花带雨:“神座饶过小妖吧,小妖再也不敢了。”
那红色灵光是从南柳身上提出来,阿珩知道那是个了不得的神物,妖若修行擅敛神物是大罪。
那南柳仍在求饶,月酌将手中的灵光收拢在手心,对她道:“此神物取自天界至尊神器的法相,万千神光之一,你此举是自行折煞,放不放过你并非我说了算。”
又道:“你在此处可有伤人性命?”
“曾,曾伤过些路人性命......”
月酌冷道:“那就怨不得本座了。”
说着手中的灵光缓缓升起至茶舍半空,立时,狂风骤起,红芒四溢。
月酌看了阿珩一眼,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阿珩只听见耳边神力浩荡,凄厉的哀嚎声不绝。
转瞬,被妖力幻化出的茶楼开始摇摇欲坠。
月酌带着阿珩站在外面,看着茶楼轰然倒塌,几名小妖拼了命地往外跑去。
馒头从废墟中叼了什么东西出来,放在二人脚下邀功。
原来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虎精,小小地呜咽着,馒头用鼻子拱拱它,那小虎精便哼哼唧唧得往阿珩脚边爬去。
“它还活着。”阿珩蹲下去将小虎精抱起来。
月酌道:“它道法干净,所以朱雀不曾波及与它。”
“你说那个神器就是朱雀?”阿珩惊道。
这个朱雀就是她体内的朱雀么?
月酌将手中的红色灵光放在阿珩的手心里,那灵光渗入阿珩体内不见。
“数万年前,朱雀现世,焚火燃烧洪荒诸天,造下巨大杀孽,于是自行支离,散于洪荒,作为赎罪。朱雀神力幻化五座法相,留下朱雀烙印,你体内的烙印就是朱雀的法相之一。”
阿珩喃喃道:“ 我以为只有青芒是神器却从不知道朱雀也是,我一直当它是造成我常年生病的祸端呢。”
“是福是祸尚且不知,或许是一种机缘。”月酌开解她。
他摸摸那虎崽的脑袋道:“朱雀虽然放过它,但它受伤不轻,不如你渡一口仙气给它。”
“好啊。”阿珩微笑着对着小虎吹了口气。
虎崽睁开乌黑的眼睛,伸舌舔了舔阿珩的手指,随后跳下地,身形变作成年兽王的模样,在阿珩面前四爪匍匐,发出稚嫩的声音:“多谢仙者助我成仙。”
“要记得你的恩人是谁。”月酌告诫它。
那兽王点点头,转身乘风而上,往天际而去。
阿珩笑道:“我不过是渡它一口仙气,算不得大恩,你何必要它记挂心里。”
月酌展了扇子,亦笑:“多结些善缘总是好的。”【2】
正说着,不知从什么角落里飘来一个微弱的呼救声:“救......救命......”
阿珩循声望去,就见茶舍外一两米多高的树上正挂着一人,竟是方才那位道长。
额,不过听声音,这道长原来是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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