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蓟是芙罗国都,有一干子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住内,是芙罗重心所在,为了保住这些国之栋梁,白月设下法界将整座城池包围了起来,因而整片芙罗唯有庆蓟暂不受瘴气影响,依旧繁华热闹。
而在庆蓟,想寻白月不难,找个仙气飘飘的福地便是。
白月是芙罗的尊客,研制的灵药救了不少芙罗百姓,所以芙罗国君专门在皇城脚下辟个园子出来供奉恩公。
白月住的地方叫南塘,立在一座山丘上,山水相依,仙气淼淼,有了仙气滋养连周遭的花草也分外水灵。
为了避开周边的凡人,阿珩和月酌隐了仙身走上山,一路上有几丛花圃开花了,馒头欢喜地在里面扑来跑去,引得蜜蜂追着它咬。
阿珩如数家珍得给月酌介绍路两旁的草药:
“这是白芍,花期在盛夏,可惜有些招蚊虫。”
“那是葛根和竹茹,每年天帝仙宴下来后,总有仙君路过青屿山讨了来解酒。”
“这个是雪灵芝,极好养活,青屿山后院的几株雪灵芝都成精了,现在都帮着师兄打扫药房。”
她刻意忽视月酌要离开的事实,装作十分开心的模样。
只见不远处,有一片竹篱笆,专门用仙气养着,阿珩知道里面肯定是白月师兄最新培育的新品药株,正要拉着月酌过去看个新鲜,迎面却走来了两人。
年长些的身形高朗,他旁边跟着个青年,与他眉目有些相似,只是较为年轻些。
阿珩见那年长些的一脸不悦的模样,轻笑道:“师兄一定给人吃闭门羹了。”
果真听那年轻些的道:“大哥,听闻那白月仙君清高耿介,谁的面子都不给,咱们这一趟也算不得白来。”
被唤作大哥的人冷笑道:“他碧落的眼界是高,咱们凡人可入不了,不过颜相那老家伙可入得。”
“大哥,你是说......”
“当年那白月上仙刚到沧海境,住的正是颜恪的相府。”
“其实管他是不是和颜相交好,他此次来为的是治理瘴气,将来事了拂衣,便与芙罗再无瓜葛,爹何必让咱们巴结了一趟又一趟?若非他手中有些有用的东西,爹爹未必将他放在眼里。”
年长些的低叱他:“齐勋!不得妄言!”
那年轻些的不服气:“仙又如何,等那事成了,咱们也可以成仙成神,他们又有何惧?”
此话叫人听出了沉沉的不屑与狂妄。
待那兄弟二人慢慢走远了,阿珩抿了抿唇双手悄悄捏出个法诀来。
“你想做什么?”
月酌饶有兴趣地看她,方才一瞬间,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幼狐般可爱又狡黠的笑意,实在有趣。
“那二人的灵台不清明,我让他们醒醒。”话落,那光团已化了朵乌云飘飘然顶在了那二人头上,闷雷涌动,不多时大雨倾盆。
那厢传来几声哀嚎并怒骂声。
月酌兴致盎然地瞧了一会儿,甩了甩手中的扇子,那二人头顶的云中陡然连劈数十道惊雷,炸地他们跳脚奔逃。
“有趣,有趣,不知是哪位仙僚过道我南塘,寻我客人开心呐。”身后响起个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阿珩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身粗麻布衣的师兄搭着两只袖管,靠在篱笆门上闲闲散散看着这边。
馒头兴奋地摇着尾巴扑进他怀里。
白月冷不丁被馒头一撞,舔了满脸口水,费力将它从身上拽下来奇道:“馒头,你好好一头狻猊兽怎么变成一条狗了?”
馒头乐呵呵地摇尾巴。
阿珩眼眶一热,奔过去唤道:“师兄。”
“哟,野丫头,终于知道过来了,”将馒头放下,白月笑眯眯地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又捏捏她的双颊道,“这几日在外头过得挺滋润的嘛,都变水灵了,倒叫我白担心了一场。”
“方才那两个凡人对你不敬,我替师兄稍微教训他们一下!”
“嗯,教训得不错,尤其是那几道闪电劈得恰到好处,不过那可不是你一个小仙能使出的。”白月笑笑道。
“那是月......” 阿珩开心转身,可是仙雾弥漫,药香阵阵,哪里还有月酌的身影。
白月见自家小妹兀自愣怔在原处,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阿珩摇摇头,心中有些难言的失落,只是又想着仙道中讲聚散随缘,才稍稍释然。
白月若有所思也不点破,视线掠过阿珩的肩头,思及方才隐约见到的一个身影,那人的气息他竟察觉不出丝毫,只怕就是那位三番两次隐了阿珩的气泽,害得丹羽飞了不少冤枉路的高人罢。
切,就算是个高人也是个不厚道的高人。
白月为阿珩诊脉,见她身体好得七八,朱雀险象也被化解了不少,倘若一直保持下去,阿珩此生无虞。
这光景看来,想必是那位高人替阿珩护命过了。
“阿珩,你如实告诉师兄,这几日你都和谁在一起?这朱雀险象可是都被他化解地差不多了啊,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伸此援手,改日我定要去亲自致谢!”
阿珩的病症多年来一直令白月头痛不已,如今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问题,身为兄长自然代妹重谢。
听了白月所说,阿珩才悟到难怪这几日纠缠自己多年的痛楚消失不见,原是月酌在帮自己。
心中不由暖意蔓延,又遗憾道:“他没有告诉我他的神邸在哪里,唉,可惜月酌不辞而别,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白月眉棱一挑,诧然道:“你说谁?”
“月酌!月酌神座!”阿珩道:“师兄,你知道他吗?我也想亲自去谢谢他。”
白月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喃喃自语:“月酌神座?不可能啊......他不是已经......这没道理......”
转而又抓起阿珩的手腕再度细细把了脉象,方有所悟,望着阿珩,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住了,只意味深长道:“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位月酌神座。”
“啊?”阿珩颇为失望,白月的博学不仅仅在医道上,他尤爱钻研仙神两界上古流传下的书籍,见识之广已不是同辈能比拟,然而连他也不曾听说过的神仙,只怕早已隐遁神迹,远避红尘了。
她与月酌恐怕没有再见之期了。
白月瞧着师妹的小脸,笑得高深莫测。
阿珩忽得想到了什么,问白月道:“师兄,裴莫期裴上仙你知道么?”
“知道啊,师姐来信说了,叫他送你出四重天,这个裴莫期我虽没见过但他天资不凡,是个可造之材,如今拜在咱们青屿山门下,也算是给咱们师父长脸了。”
阿珩默了默,迟疑着将裴莫期将她推下断剑峰的事说了。
白月闻言,脸色剧变,双手沉沉砸在桌子上道:“他竟如此对你?”
阿珩点点头。
白月冷冷一笑,心疼地摸摸阿珩的头道:“这厮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对你下毒手!”随即疾书信一封交给丹羽送往青屿山。
白月气得脸色阴沉,他和师姐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居然差点送命在裴莫期的手里!此人断然留不得!
他这封信一去,陶竺师姐必然更加震怒!
“他敢如此对你,那就别怪我除了他的仙籍了!”
见师兄如此护着自己,阿珩很开心,可是想到那时裴莫期的神情,又忍不住问:“师兄,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得罪了他,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四年前出过事,还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也许是她四年前闯的祸呢?毕竟裴莫期对她的恨意并不像无中生有。
白月沉思,四年前阿珩在碧落出的事,但裴莫期是去年才初登碧落,时间线对不上,这个裴莫期出现地蹊跷,此人专为阿珩而来,也不知是何缘故。
看来他要将此事上报师父才行。
“你才多大,能做出什么大事叫他想要了你的性命?不要多想了。”
白月叫阿珩放宽心,青屿山对裴莫期的恶行自然会做出调查处置,只是他仍旧心惊,阿珩才开始踏上修行之路就面临如此险境,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
下午,日头正好,阿珩帮白月把采来的草药搬出来清洗晾晒。
溪边,两师兄妹互相道起近况。
白月道:“阿珩,过几日,我最新一批解药就要研制成功了,我准备去一趟芙罗南境,那里受瘴气侵害最重,百姓们受苦颇多,你乐不乐意随我一起去?”
阿珩开心道:“当然要去。”
白月将手里的药材过了把水,肃然道:“这可不是去玩儿的,南境灾情严重,你去了可没办法玩耍了。”
阿珩笑道:“师兄,你放心好了,师父让我来沧海境就是希望跟着师兄多多历练,我要开始修行准备参加明年的仙试了。”
“师父终于肯松口了,这样也好,东湖星君为了你修行的事可闹得头疼,你来时,师父应该有给你选一些入门仙决吧,你先拿着学,现在开始可不能躲懒了。”白月故意板着脸严肃道。
阿珩向他扮了个鬼脸,忽的想起之前修炼时遇见的问题:“师兄,我这几天每次修炼时元神都能看到一个奇怪的神境,可是我被关在那个空境外面进不去,那是什么情况。”
白月道:“师父应该告诉你了吧,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在霁善境?”
“嗯。”
白月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道:“你神识看到的地方是霁善境的下一层洪溪,你现在待的地方是霁善境,你的元神是被朱雀强行提升的,朱雀自然可以在天清九境中畅通无阻,你的元神就差多了,它连进洪溪境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被关在外面,不过你也不必心急,等你的元神强大了,就可以来去自如了。”
说到这他问道:“你现在修炼的是什么仙术?”
“《寒阳决》。”
白月一瞪眼:“你怎么炼了这个?”
阿珩老实交代:“我只看得懂这个,另外两本是《琅琊仙典》和《缚灵术》,我都读不懂。”
白月无语,这《寒阳决》上所述仙法的确简明易练,但那是建立在有一定修炼基础的前提上,阿珩这个半吊子什么基础都没有就跑去修炼《寒阳决》没走火入魔就不错了。
师父的心也真大,白月摇摇头,只好道:“你练到什么地步了?”
阿珩道:“我没敢多练,因为寒阳决好像和朱雀冲突,我就不敢再炼了。”
白月冷汗一冒,和朱雀冲突?幸好阿珩碰见了月酌神座,要不然这丫头可就自己把自己炼死了。
“这两天我会带着你修炼,你自己不要乱来知道么?”白月警告她。
阿珩忙点点头,她上次可是吃过亏的,哪里还敢自寻死路啊。
白月挽了挽袖子,拿着一笸草药正要回去,就见阿珩一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手腕上,疑惑道:“瞧什么呐?”
“师兄,你和星若姑娘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阿珩指着那红色的绳结,才想起早该问一问师兄的,当初在星若手上看到时她便觉得眼熟,如今才想起来这红绳原本有两股,是师兄一直戴在手上的,两人分着戴,这关系只怕要很亲密了。
白月乍听星若的名字,一双眼亮了亮,欣喜若狂道:“你见过星若,她在哪里,她手上果真还戴着那绳结么?”
阿珩点了点头道:“我在九骊山附近遇见她的,当初我刚来沧海境,就是星若帮我送信给你的,师兄,你不知道吗?”
白月眼神一黯,涩然道:“原来是她送的信,可是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师兄,你没事吧?”
“阿珩,下次你要是有机会见到她,可不能叫她名字了,这样不礼貌,你要叫嫂子!”
“嫂子?”阿珩瞪圆了眼:“师兄,你和星若成亲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师父、师姐都不知道这件事。”
“三年前,我刚来沧海境的时候。因为有些仓促,来不及通知你们。”
白月的脸泛起可疑的红,当时的情况的确很“仓促”,甚至有些急不可待,所以成亲这件大事忘了向青屿山请示一下。
“可是星若.....我是说嫂子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你们吵架了么?你欺负她了?”想起那日星若脸上落寞的神情,阿珩急急地道。
白月被问得哭笑不得,他哪里舍得欺负她呀,只是她志不在此而他必须放手罢了。
阿珩还想再问,白月立刻打住道:“小丫头,师兄我情伤还没好呢,让我一个人治愈一会儿行么?”
*****
入夜,白月便一直待在书房中看医书,显然,他的心情很好,说是看书,可是手却总是摸着红绳发呆,有时又无缘无故地傻笑。
阿珩也不打扰他,便自己在书架子上找书看,无意间翻到一本小册子,上面都是白月做的批注,图文并茂。
白月在喝茶的间隙见阿珩翻阅得认真,笑道:“这是地图,画的是沧海境的前身。”
他走过去,指了指标识详尽的图案道:“这是三万年前的沧海境版图,从北疆沙漠到东海的旁叶岛,与现在的沧海境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沧海境是个叫宴阙的仙洲。”
阿珩想起当年芙罗上奏天听,师兄被请下四重天时,师父随口说过沧海境的传说,于是道:“我听师父说,沧海境从前并不叫沧海境,不知多少年前,上古一位尊神三过宴阙,见底下的东海沧海桑田倒换三次,才将其命名为沧海境。”
闻言,白月点点头,又敛眉愤愤道:“四年前我来到沧海境,这里曾是仙洲,竟被那风胥谷的巨兽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可惜我修为不敌它,竟没法治它。”
阿珩顿了顿,发现风胥谷具体情由师兄竟然不知,道:“师兄,你知道那风胥谷中的巨兽是谁么?”
白月慢调斯理得喝了口茶:“管它是谁,我迟早会把它灭掉......”
阿珩紧张地直想捂他的嘴:“师兄,这话可不能瞎说,那巨兽是北冥海府的鲲顼帝座!”
白月一口茶没忍住喷将了出去,舌头差点打结:“什......什什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