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

    仙凡

    百盏明灯的房间内, 浩瀚卷帙堆砌了书桌和地面，一金纱之人擎着手于书海中假寐，黑色泛金的长发顺着主人端正的脊背披泄, 光影将他的脸颊拉出明灭两个世界，睫毛一动，便两色轻颤的蝶。

    他身体一晃，拉开清明的视线，看着撞到他膝盖上半大的孩子, 全黑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从阵法里闯出来的小怪物。

    他把小天无拉到身上来, 让小天无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膝盖, 他总觉得小天无体型变小后心智也降低了，居然在地上翻滚。

    看一眼满地的阵法图纸，果不其然已经变得焦黑。

    日前带小天无去人类世界行走，但是小天无对各种常识一无所知, 自己拉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少年又格外引人注目，于是只好把他体型暂时变小再带出门去。

    还记得当时他变小时整个人被埋在衣服里，拉开布料巴掌大的脸上是麋鹿一样的神情。

    直到现在，仙凡还是会想起上辈子夏天无的表情, 眼睛湿漉漉的无辜样子。

    那时候他们只有彼此，小天无趴在他腿上, 等他结束手上的工作, 再次带他去游历。

    参破闻人一族的秘术，是仙凡的天职，他已经将所有上古阵法破译, 唯有一道千阳周星阵始终推不出原理。

    已经失传三千年的阵法，唯有将这个残缺的阵法破译，才能再续闻人一族的荣誉。

    洁白的画布上变化多端，有时是一点水墨，有时是几笔高山，有时绽放百花河川，有时包罗人间万象。

    眉心刺疼，仙凡闭上眼睛。

    腿上的小天无似乎是等得急了，他左右翻了几个身，脑袋在仙凡的腿上滚来滚去，仙凡伸出手去摸他额头，他脑袋却恰好一缩，几个滚身跑到自己背后去。

    小天无顺着仙凡的背往上爬，然后把下巴搁在仙凡肩膀上。

    仙凡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抚慰道：“等我把这阵法破译了，便带你出门。”

    小天无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盯着矮案上那不断变化的一瞬不瞬，仙凡以为他稀奇，将画布拿给他看。

    “这是千阳周星阵，能调动日月之光辉，齐聚星河之灵力，是阵法之父。”

    小天无没有说话，还是紧盯着那图纸。

    仙凡继续道：“能窥破这阵法的人，便能窥破天象，能掌握这阵法的人，便能调御世间的灵力，但是三千年来未有人能解，闻人一族说，或许秘密并不在这图纸上……”

    仙凡话未说完，便看到一直短细的孩童手指伸出，将图纸的一点摁住，软细声音问：“这里，是有只眼睛吗？”

    被小天无摁住后，画上的图案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剧烈地抖动起来，小天无将鬼力注入，喃喃道：“这里，应该有只眼睛。”

    鬼力一入，所有水墨降服，飞身凝入他的指腹下那一点，然后由他摁住的那个地方起，一副精致的山河图画蔓开，一笔一画中皆含着精密算法。

    仙凡瞳孔轻颤，“無，你…你找到了阵眼。”

    他将小天无抱下来，小天无只顾着将手指的鬼力舔回肚子里，没意识自己破了最高级的上古阵法。

    仙凡叹道：“無，你才是与这天地心意相通的人啊。”

    他将小天无搂在怀中，“修士修道数百载，为窥得一线天意，而你与天地共生，无知中已经通晓了至高的秘密。”

    “無，你的这份通透，这份力量，终有一天，是否会给你带来麻烦。”仙凡抚摸着小天无的额头，眼底有了担忧。

    但是那时仙凡以为只要自己护着夏天无就可以替夏天无规避许多麻烦，没想到是他亲手将夏天无推下了深渊，用夏天无替他破译的这个阵法，将夏天无圈禁在一方禁制中，让所有人对夏天无拔刀相向。

    如果说千阳周星阵错开了命运，那五狐的替罪则断开了相处。

    当时自己说要将他送走，他露出了仿佛世界崩坏的表情，仙凡知道夏天无一直建筑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构成了世界的全部，现在这个世界要一分为二，不同步地发展，他的眼睛充满了恐慌。

    他哭着说他不去，那时候他开启了人类的第三种和第四种情绪，恐慌和悲伤。

    仙凡突然发觉将他送走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必要，只有接触不同的人和事，他才会体会到更多人类的情绪，明白更多人类的道理。

    小清虚是百宗中最干净的门派，道心对弟子宽容和气，很适合他懵然无知的性格。

    将他送走之后，一边承受五鬼的怨气，一边不断演绎千阳周星阵的算式来消解注意力，可是每当膝盖碰到绢纸，就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才发现那个孩子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也曾忍不住偷偷去看他。

    看他在少年中蜕变得更加落落大方了，更加神采飞扬了，看他与师兄弟们于秘境中历练，在古木上飞驰，看他脚下一滑差点掉进兽口，是另一个少年将他的手稳稳抓住救了他，他们相视而笑，

    仙凡感觉到了烦躁，或者说是一种危机感。

    少年袖上的金色流苏垂到他肩头，与他肩头赤色的流苏缠绕在一起，仙凡感觉自己打磨的璞玉被人爱慕，然后一点点装饰上自己不了解的颜色。

    当他与少年双手交握时，他开启了人类的第五种情绪，欣喜。

    过阵子便把他接回来吧，他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现在想来，仙君觉得自己那时候决断失误得厉害，他应该把“过阵子”，换成“就现在”。

    那次分开之后就是终难之战，尔后两人一直拉扯。

    我不信他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可是他的眼神总是很悲伤，让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太过沉重，他眼里那份清澈的孺慕再也找不到，如果一刺激他就会不知所措地掉下眼泪。

    算了。

    我教给他温柔地去爱的方式，最终他用这种方式去爱别人，而我与他之间亦再难续。

    坐于海面之人起身，金纱拖出波纹渐远，他向着无人的神迹走去。

    “我与他的故事，唯错过二字而已。”

    *

    儿茶

    “父亲，我至今仍不明白，追求强大有什么错误。”

    偌大的房间内，儿茶转着酒杯，瑞凤眼低垂。

    他想起父亲曾经告诉他，既然要喜欢，那便要喜欢这世界上最强大、最美丽的东西。

    他同父亲说，那些都是死物，再美丽也不值一提，若要找，便要找这世上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灵物。

    父亲哈哈大笑，但是他找到了。

    在儿茶四岁那年，他看的那男人，既美丽又强大，而且还十分非常危险。

    当鬼無捏着儿茶的脖子的时候，儿茶以为自己会因为目睹这场震撼人心的战役而死去，可是鬼無却嫌弃他太小了，除了剧烈的疼痛没有分给他更多的东西。

    儿茶兴奋得颤抖，鬼無残戾之下的温柔将人性之美也掌握住了，对于十分重视家人的儿茶来说，鬼無简直满足了他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那时候他十分确定，他想要这个男人。

    很想要，想要到心魔滋生，明明灭灭不断幻化着他的身影。

    通冥对他说，因为单纯的爱欲就能滋生心魔的，他是第一人，所以感觉很有意思，所以将断续换给他，换取的条件是一半的寿命。

    儿茶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再见那个男人一眼。

    这把红色的伞，能够将那个男人召唤回来，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从那天起，儿茶开始计划之后的每一件事件，事件的每一个主演，都是夏天无，而他亦戴上假面面具，在夏天无面前扮演一个无害少年。

    因为他知道，怎样的表演能让夏天无掉以轻心。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极具挑战的表演，可是当他伏在夏天无怀中，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他哭，夏天无就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哄他。

    他闹，夏天无就手忙脚乱地围着他，问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撒娇，夏天无就抱着他说话，还帮他捻好衣角。

    真温柔啊。

    很多次儿茶想过是否要停止计划的实行，趁现在鬼鸦还没完全驾驭，事态还没有到不可扭转的地步，

    可当他看见夏天无因为仙凡哭泣，被风城折辱，在百宗面前伏低，他知道修真界的人都是什么德行，就算夏天无不争不抢，可有人要和他争和他抢，夏天无过往不提，可多得是人要和他算陈年旧账。

    不破则不立，倒不如揭开这层表皮，将这笔账算得干干净净。

    每晚儿茶睡在夏天无怀里，听着他心跳的声音，那是别人给他创造的心脏，他都会感慨自己的迟到。

    仙凡带他出世，给他轮回之恩，百辟含章和他一起长大，为他手刃仇家，可是自己从出生起那刻就迟了，为了弥补这份迟到，所以要花更多心思，让他的夏哥哥看到他。

    他其实可以放弃很多，如果夏天无真的不愿意陷入纷争，那他和抱布贸丝城永远是夏天无的后盾，他的夏哥哥只要摸着他的头发，和他说话，晚上抱着他睡觉，叠云船上和他相依，他甚至可以抛却所有欲望，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只要他的哥哥喜欢。

    他以为他是喜欢夏天无的强大，可是最后他才发现，他只是喜欢他这个人罢了。

    他总是迟到，当夏天无在雷劫下面临二次身死的时候，他仍是没抢先一步说出这句话：

    “我只是想让你脱离因果的束缚，如果你不愿意走出来，那么我便同你到这因果中去。”

    *

    百辟含章

    与我相伴最多的，是冰川。

    熙薄日光温暖了白衣，冰川上的少年就会被这样的想法所困扰。

    冰川下有十里桃林，再去八十里是宗门练习场，百辟含章只在那里呆了三个月，因为同学抱怨他多次的事情，长老们小心翼翼地跟他说，或许，他可以，不那么聪明，与师弟们同步。

    百辟含章尽力将剑只练上一遍，可是弟子大会上他还是害很多同学辍学，于是他主动搬到冰川上，借口那里的天气很适合他的冰灵根修行。

    练剑、闭关、进阶，日复一日。

    入定、周转、领悟，无聊至极。

    冰川、寒气、梅花，没有人气。

    天地间安静地只听到雪的声音，呼、雪落的声音，啪、雪压断了梅枝，蹬、雪踩上窗口……嗯？雪踩上窗口？

    望去，少年抱着梅枝笑着说：百辟含章，我来结识你。

    名字叫……夏天无，我的同门师弟。

    相处下来后，百辟含章发现夏天无有很多他不理解的行为。

    比如他为什么要去偷元宵的灵禽？

    为什么他总是要欺负小师弟？

    为什么他天天惹师尊生气？

    为什么…嗯，为什么我一直想着他的事情？

    夏天无总是做那些无伤大雅、令人好气又好笑的事情，但是他一点也不知道反省，慢慢的，找他算账的人越来越多，涌上冰川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很多新来的弟子都知道冰川上有个大师兄叫百辟含章，是夏天无的靠山。

    百辟含章帮夏天无逃过学，替他收过摊，带他练过剑，和师弟们一起历过练。

    有一次执行任务，雨下得很大，百辟含章看夏天无在火堆前昏昏欲睡，他问：师兄，雨停了没？快到集合时间了。

    百辟含章走出洞穴，看见乌云拨开露出水洗过的天幕，路已经可以走了。

    他带着雨后的清新回去，说：还在下。

    他生平第一次撒谎，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样说，他让夏天无靠着他睡觉，和夏天无在火堆前多坐了一个时辰。

    火苗越来越炽，把他的脸颊都烧红了。

    夏天无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是百辟含章从没想过要去深究，他甚至觉得夏天无就应该和别人不同。

    夏天无的伤口总是一夜就愈合，夏天无能看见百米下的尸地，夏天无惧怕纯阳的火焰，夏天无灵力够多了也没有结婴，夏天无的灵力不凝也不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仿佛无穷无尽。

    百辟含章总是想着，如果他细心一点，早点发现发现夏天无的秘密，后来就不会在终难之战的时候去闭关。

    他错过了终难之战，他无法想象夏天无当时得有那么不安。

    他们相伴十数载，夏天无还没有杀过人，是什么样的压力才会让他诛杀九十六名修士。

    修真界说夏天无空有一身鬼力，就算赢了也不算光彩，那么就让他替夏天无出剑吧。

    用正派的剑法挑百宗，不在乎眼前是谁，只知道又是一个诋毁过他的人，唯有不停地挥剑、挥剑、挥剑，下一个继续，不知不觉中，百宗越来越惧怕自己，甚至给自己冠上美名。

    承影，如果力量能够折服人心，那么为什么他们要置他于死地？

    百辟含章问夏天无为他找到的剑。

    师尊劝他，章儿，要继续修行啊，为了大道。

    道？师尊，我没有道。

    如果在漫长的生命中，尚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你共赏山河的美景，那么进阶大道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再来一次，就算是形神俱灭我都要陪他一起去。

    幸好，这次我赶得及，云雷之下，我与他相对而立。

    我说：你若想如清风般自在，我便伴风而行。

    我看到他眼底的动容，我知道我的抵死相依换来了与他看世间繁景的权利。

    我等到了，我很幸运。

    百辟含章收回思绪，将夏天无颊边的乱发拨至耳后，见夏天无眉头舒展，睡得毫无防备，百辟含章低头，在夏天无白皙的脖颈上再落下一枚吻痕。

    “永远与你，悲喜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穿成万人迷后我只想修仙》

    南鱼穿成卖股文中的同名候选股之一，在原著里，他为主角伤心伤身还伤情，是标准的舔狗一枚，日日修罗

    穿过去后，南鱼发现原主天资卓越，容貌更是清丽无双

    南鱼：我有这等资质飞升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吃爱情的苦？

    他抛弃舔狗人设，踹飞原著剧情，努力躲避主角以及主角的所有后宫，后来……

    他成了万人迷，连原书男主都对他格外在意

    日常被扯入修罗场的南鱼掷剑愤道：走开啊！别妨碍我修仙！

    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受vs非要让他谈恋爱的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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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夏夏幸福，期待再次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