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无想过，百辟含章修为不进，是因为手上沾染因果太多。
他挑百家剑宗，手上便沾了百家因果，修真要断绝凡尘，因果太多容易被天道断其仙缘。
他记得他从人类世界回小清虚，成为小弟子之后到处找不到他。
后来有一天，天边一道流光闪过，大家欢呼：“大师兄回来了。”
彼时再见，他已是万人敬仰的大师兄，有众多可爱师弟，夏天无挟在他的仰慕者之中，到山门去迎接他的身影。
少年一身白衣，半身是血迹，执着黑丝长剑，眼神没有赏给众人半分，径直走过去。
是他熟悉的身影，数十年未见风姿依然超凡绝尘，但琉璃浅瞳却冷漠疏离。
“师兄又去与人比剑了。”人群中有人说。
“那哪是比剑，简直就是追魂夺命啊！”
“这次听说是斗血阁、七星境、东承洲，去时已是万分凶险，幸得回归，还无甚大碍。"
斗血阁、七星境、东承洲？
那不正是以前讨伐自己叫嚷得极凶的几个门派吗？而且在修真界中地位还不低。
那几名剑士修为自然也不低，至少在全修真界原元婴榜也是榜上有名的。
当时百辟含章身上气味纷杂，至少融了四五个人的血迹。
夏天无担心他的情况，夜晚忍不住偷偷溜到冰川上，却到处寻找不到百辟含章的身影。
小心放出神识，却发现自家师兄在自己的房间里。
难道他喜欢在缅怀故人的同时分享战绩吗？
这样一想不觉有些好笑，夏天无小心翼翼来到房间屋顶。
手上一转饶了一个圈，令他更好笑的事情出现了。
他清冷自律的大师兄，不仅溜进他的房间，还坐在他的床边喝小青梅酒。
小青梅酒是夏天无最喜欢饮的，因有一次和百辟含章出去历练，途中被一缕酒香勾住鼻子，寻去是一家老酒窖。
酿酒的是一名老妇，她已经不卖酒，只许夏天无喝，却不许他买。
夏天无为了留住这份绝味，方便时时能饮到，花言巧语下竟让老妇同意传授他酿酒之道。
半个月后却始终没酿出那番风味，老妇说他无缘习得，他一气之下摔碎酒瓶，称“既然喝不到这等美酒，那以后便不再饮酒。”
他孩子心性，大家笑着摇头。
临行之前，夏天无仍然气闷，师兄百辟含章提来了两坛小青梅。
夏天无问：“婆婆不是不愿意卖么？”
百辟含章淡然道：“是我昨晚习得。”
品之，味道一分不差，夏天无顿时欢呼雀跃。
后来，百辟含章为他酿酒十年，白玉青釉齐齐整整有一百瓶。
师兄酿酒，却不沾杯，现在却对夜独饮，脸上已有薄红，似乎眼角也是同色。
你在想什么呢？师兄。
他们一人手拿青釉，沉思不语，一人坐在屋顶上，仰头叹气。
或许是这一叹引起了百辟含章的警惕，长剑一贯，夏天无身下破空，他想过一跃离开，凭他的本事绝对做得到，但他还是选择在碎琉璃中落地。
百辟含章看到夏天无的容颜时一愣，承影剑身轻颤，发出铮铮悲鸣。
“果然是上古灵剑，瞒不住你呢。”夏天无夸完承影后又对百辟含章抬起头，微笑道：
“师兄，好久不见。”
夏天无骤然感觉一股强烈拉力，回神后已被百辟含章的灵力裹住全身，拉进怀里。
从那以后百辟含章倒没有挑战…不，应该说是没有追杀修真界的剑士，众剑士都松了一口气，尊称百辟含章“剑圣”，承认其地位。
颇有一种“你都已经是天下无敌，就不要再来找我们小人物的麻烦了”的哄骗感。
夏天无长呼一口气，始终不相信自家师兄修为不进。
陷入瓶颈期有很多种情况。
到了关卡只差一个契机；灵力饱满但没有悟透天理；修为到了但本人不愿意；或是对历劫之险心怀惧意……很多很多，不一定是缺少仙缘。
夏天无觉得自己应该先不动声色，先找师兄聊一聊。
他放松心情，起床准备东西。
百辟含章在冰川上入定，突然有几只洁白鸟儿在面前周旋，翅膀指着同一个方向，是在邀请自己。
冰川后面有一段缓坡，那里有个小木屋，里面正冒出热气，他嘴角一勾，向着那小木屋走去。
打开门，热气蒸腾的火锅红油翻滚，夏天无不停在九宫格火锅中下薄兽肉片，“熟了熟了。”他急不可待地撩起一片兽肉放进嘴里，不停地圈圆了嘴唇呼着气。
百辟含章看到一滴晶莹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到脖颈上，再从雪白脖颈越过锁骨钻进胸口，收回视线，将雪白手帕放在夏天无面前，又走进里间，拿了一瓶小青梅。
夏天无看见百辟含章，笑道：“师兄，我们师兄弟好久未在一起吃饭了。”
“嗯。”百辟含章应一声，坐在他旁边。
“给师兄倒酒。”夏天无捏了个诀，两个冰做的酒杯便出现在桌上，他一斟，淡绿色的酒汁在杯中卷了半圈，装满酒杯。
夏天无道：“那天在酒楼喝的小青梅还没师兄酿的十分之一香呢。”
听夏天无这么说，百辟含章眼中浮现暖意，也开始动筷。
两人吃了一顿，夏天无又挑些有趣事情说，气氛暖和了起来，连百辟含章脸上千年不变的寒意都融化了不少。
吃饱喝足后，门童收拾完桌子递上仙果清茶，百辟含章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有事要问？”
夏天无摸摸鼻子：“师兄怎么知道？”
百辟含章说：“你眼睛一直在转，而且，”他对着热茶轻声道，“太乖。”
夏天无呵呵笑，酒劲上头的他趴在桌上，脑袋枕着双手，微红着脸说：“想跟师兄叙叙旧……师兄，你还记得吗？我们夺得双魁那天。”
百辟含章放下清茶，道：“当然记得。”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什么万鬼之祖，也不是什么元婴剑圣，他们只是两个稚气少年，那天，小清虚弟子大会，百辟含章剑术第一，夏天无法术第一，夺了双魁，夏天无将金色流苏系师兄袖上，百辟含章将赤色流苏系夏天无肩头。
夏天无欢呼雀跃，百辟含章同样微笑，突然百辟含章手腕一紧，夏天无拉了他的手，不顾戒律半夜豋上屋顶，在繁星下擦肩而坐，最后竟相依睡着。
“那时候我们只是金丹，灵海有所扩宽就欢喜到不行，炼气是田中浅井，筑基是山中清渠，金丹是崖下瀑布，元婴是汪洋大海，化神是漫天星河，师兄，你的灵力又是什么呢？”夏天无眼神紧锁百辟含章。
百辟含章将目光移开，夏天无扣住他的手腕，“师兄已经对我有秘密了吗！”
听见这话，百辟含章回头，浅淡眼瞳反制住夏天无，“我难道对你有过隐瞒吗？”
“那师兄为何不说！”“灿烂千阳。”
夏天无一愣，百辟含章复道：“我的灵海，是灿烂千阳，广袤无垠，光辉明亮。”
“灿烂千阳，哈…”夏天无大喜，随之抓着百辟含章双肩怒问：“那师兄为什么不进阶！”
他红着眼眶，“你为什么五十年不进阶，明明灵海已经如此浩瀚，你不是要当修真界首位飞升之人吗！”
那夜繁星下，谈起未来，夏天无说自己强大后，要不受任何人限制，如清风自在，问师兄百辟含章，少年不俗脸上已有王者色彩，他说：“我要当全修真界首位飞升之人，一品前人未闻之景。”
“你想知道？”百辟含章反抓住夏天无的手，压低身体向他靠近。
夏天无感到侵略气息，不禁撑着手往后仰，百辟含章还是逼近他，“我为何不进阶？”
两人几乎身体贴着身体，百辟含章指着夏天无的胸口道：“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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