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夏天无换下玄色七分袖衫，换上久违丝白衣裳，关门弟子的标配服饰一上，收敛他几分顽皮气质，将整个人衬托得如同玉树芝兰。
他对着镜子，宛若看到自己上世风光，少年一身白衣，肩披赤穗，笑意盈盈，眉目舒朗，于众青年修士中绽其光芒，仙子仰慕，修士敬仰。
果然还是……太像了。
这装扮太危险了，也就在门派内穿穿，不可以被外人看到。
夏天无将钩月陪在腰侧，出门去参加弟子大会。
身为掌门的关门弟子，他就站在第一排中央，台上道心沉眉静目，有庄严宝相之气度。
道心道：“近日召尔等来，是为宣布风姿灵秀大会入选名额。”
喔，原来是关乎风姿灵秀大会，怪不得师尊一定要自己参会。
距上次百辟含章夺得风姿灵秀大会魁首，如今刚好六十年。
六十年一届的风姿灵秀大会，全修真界最万众瞩目的新秀大会，几乎所有修真大能的新人期都是在风姿灵秀大会上曝光。
只有大门天资优异的弟子才有资格参加，就“师出百宗”这一条，就不知道砍了多少人，更别说其要求“筑基中期以上、未满一百周岁者”。
百宗，是修真界所有门派按其综合实力排榜前一百名。
其中，小清虚、气禁海、耳悦芳华楼以其武力值抱得前三。
第四第五，却有些不同。
抱布贸丝城以其影响力巨大、一个商讣可以掀起滔天大浪，虽不是宗派，照样排第四。
闻人作为消失的一族，有“上古最聪明的种族”之称，因受万人敬仰，荣耀非凡，修真界久久不愿撤榜，不以宗派之姿也能位居第五。
夏天无回忆完这些基本概念，回神之时，道心刚好开完场，进入正题。
“六十年一次的风姿灵秀大会将于气禁海召开，按照惯例，百宗皆推一个名额，唯一一个名额将从小清虚三百七十九名关门弟子中选出，”
道心一甩拂尘，他头上便凭空出现一长串金色名单，正是所有弟子名字，上面记录了姓名和修为，他继续道，
“这是我半年前同你们所说，你们也确实十分努力，修为上大有进步，我与众峰主挑选了八十名筑基期中阶以上的弟子，进行二次考核，希望这八十人能不负众望，更加精进。”
说完，先前的名单便自动抹去，露出新的八十个晋升人员资料。
名单姓名减少，而所记信息增多，不仅有姓名、修为，还有年龄、武器，和所擅长的领域，众弟子上身微微向前倾，像考完试放榜看成绩的学生。
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说谁的修为如何，说谁进步太快，说谁功绩拿得几等功绩，甚至开始买起股来。
道心继续道：“这是我一个月前同你们所说，这八十名名弟子也确实不懈修行，或在门内自行历练，或在门外修行仙缘，我与众峰主商议后，推选出这十名弟子进行最后的宗门评定。”
八十名弟子名单散开，露出最后十名弟子的详细资料，这次除了基本信息，还有详细的功绩，以证明考核之公允。
“我没看错吧？夏天无上榜了？”
“他也能上榜？他有什么功绩？”
“我数一下，九、九、九、九、九、十？十？！妈呀，他有五个九等功绩和两个十等功绩，吊打啊！”
“十等功绩？我瞅瞅，真的是十等！上一个十分功绩还是十年前呢。”
“十年前那个不也是他拿的吗？”
众人都沸腾起来了，道心将灵力掺杂在声音中压制弟子们：“勿要胡闹。”
众弟子顿时鸦雀无声。
道心咳一声，投出最后炸弹：“今天，宗门评定第一名已经出来了。”
众弟子竖起耳朵紧张聆听。
“但是，此弟子因行为特殊遭到质疑，所以今天要进行宗门投票。”
哗，短暂的压制被众人掀翻，又是一阵唏嘘，紧张气息顿时烟消云散，
“我还以为有什么悬念呢！”
“行为特殊还有谁啊！”
“捣蛋鬼快上台领奖去吧！”
果然道心接下就叫道：“夏天无。”
夏天无名字一出，身下便一片倒彩。
“夏天无，你不行，下来吧！”
“夏天无，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投赞成票的。”
“夏天无，你祸害小清虚还不够么？你还要去祸害气禁海？”
“海天无，风姿灵秀大会不需要你。”
师弟们且笑且骂，尤其那几个先前一起练剑的说得大声，又笑着推搡他上台。
夏天无感觉自己不像领奖的，倒像上台挨批的，笑骂他们兔崽子。
待站至道心旁边，道心冷言冷语：“夏天无，我现在要在众人面前罗列你平日奖惩功绩。”
夏天无道是。
“第一条，执行任务太少。十年来居然只执行了七宗任务，连炼气弟子都比不上！但是……”
道心卖了个关子，继续说：“所执行的全部为甲级任务，众人可否同意他这种行为？”
众弟子笑着倒彩道：“夏天无，你有甚么资格当我们小清虚弟子，十年居然只执行七场任务。”
“夏天无，你是不是不敢执行甲级任务？”
“夏天无，你执行一次任务我们就要全员出动抓你一次，就冲这一点，我们要给你这个。”
他们纷纷举起手大拇指往下，笑着倒彩。
一个甲级任务等于一百个乙级，一千个丙级，一万个丁级，级别之高不可同日而语，这些这些师弟们当然知道，但是终于逮到一次调侃夏天无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夏天无佯装恨道：“平日里真是白疼你们了！”又引起众人大笑。
道心举手示意，众人声音压低，他道：“第二条，顽劣事迹太多，其中最为恶劣的，为去年撕毁禁制一事。”
“去年，夏天无因躲避修行钻入禁制区，撕裂了明阵四十九暗阵三十七，大量奇珍异兽闯出，导致小清虚上下半个月鸡犬不宁，更有三头珍兽寻不回！”
道心压下满腔怒火，问道：“各位，可否原谅他的行径？”
“哈哈哈哈哈……”众弟子笑不可支，又是倒彩，“不原谅不原谅，夏天无，你怎可撕毁禁制，耽误我们半个月的修行。”
“害我们少抄了几遍口诀，少练了多少次剑法，连修行小测都被被迫中止了！”
“那段时间没被元宵师尊逼着练剑法，你们我们有多惬意…呸，失落么？”
夏天无想起那日跟师弟们一起偷偷烤的兽肉，皆用眼神交流回味，笑而不语。
道心不知道弟子心中古怪，还担心夏天无不能过关，希望能用接下来的功绩挽救一下：“最后一条，任务评定优异。”
“每次任务都迅速完成，其中，十年前制服鬼父，与抱布贸丝城建得友好来往。”说到这里，已有弟子转变风向，因当时有众多人和夏天无一起执行任务，夏天无几乎是从鬼父手中救下他们。
“这点倒是不错，是诸多恶行中的闪光点。”
“夏天无，你救过我们，此恩不忘。”有人对夏天无喊道。
道心心下宽慰，继续道：“日前百傀山历练，制服千年玉鬼，力抗意图杀人夺宝的玄天派，将两位元婴大能打至重伤，维护宗门之骨节！”
师弟们顿时一片喝彩，他们其中多数人被调御符召唤过，都知道玄天派欺侮小清虚之事。
“玄天派不光明磊落，夏师兄维护了我小清虚的风骨！”
“有一说一，这点确实棒！”
“就冲这个，我们都要推选你！””
“夏天无，以你的资质，不在风姿灵秀大会拿第一，别回小清虚来！”
越来越多的人将拇指竖起，更有弟子拔剑喊道：“夏天无，此去，必要扬小清虚之风骨，显宗门之气派！”
“没错！”余弟子皆将佩剑高高举起，漂亮剑身在阳光下折出银色流纹，众人齐声道：
“此去，必要显宗门之气派，扬小清虚之风骨！”
无数流光爬上夏天无雪白外衣，将他衬托地更加神采奕奕，成百上千人在呼唤他、期待他，他也不禁被感染，生出凌云壮志之感，他虽顽劣，却并非不知礼节、不明事理。
呼号下他散漫慵懒的气质皆收，俊美面容爬上肃色，广阔川穹下他拔出佩剑，衣摆飘荡仙风道格，他用缓慢又庄严的声音起誓：“定不负众望。”
众人笑着赞叹，所有人借剑指高空，没有一把佩剑有所勉强，没有一个人不满怀期待。
夏天无，全票通过。
道心道：“大家都以剑示意，那么我宣布，六十年风姿灵秀大会小清虚代表弟子——夏天无。”
众人欢呼鼓掌，夏天无也扬起笑容。
但是接下来道心的话却打散了这份祥和气息。
他说：“今日，除了公布参赛名单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宣布。”
众人此时还不在意，仍在玩笑中。
“仙凡纡尊降贵，莅临本派。”
…
瞬间所有声音消失了个干净。
叮。
人群中有谁的佩剑掉了，一声清响众人恍惚惊醒，瞬间掀起千层浪。
“仙凡？”
“仙凡吗？”
“仙凡啊！！”
没人发现，向来云淡风轻的夏天无出现了慌乱，狡黠可爱的笑容爬上了裂痕。
啾！
一声凤凰鸣啼。
他猛然望去，山门口处祥瑞突现，十七只艳美凤凰飞来，在山前门盘旋不散，九霄环佩仙乐嚘嘤鸣音，是山川发出清清轻响，天边彩霞翻滚流动，像仙子编制的七彩祥云，能够唤醒山川为他献唱，能够吸引灵兽为他祝赞，能够使得大地横空异象之人，
“仙凡…”
夏天无脑中嗡鸣一声巨响。
陪伴了我整个混沌神智时期之人，
仙凡。
我最不想见、不愿见、不忍见之人，
仙凡。
记忆中那人空灵声音犹如再次咬着耳朵回响，
“你说鬼怪总是缠着你？那是因为他们喜欢你呀。”
“不要生气，不是说好不动用鬼气？把虎放了，好吗？”
“你什么时候能够长成人类智慧的样子呢？”
而最印象深刻的，那人身披金纱外衣、手执银笔判官，于万骨残骸、尸血遍地的古战场中缓慢而至，问自己：
“你便是那天地鬼气化生的万鬼之祖？”
啾啾。凌厉鸣啼拉回夏天无神智。
在金翅凤凰的陪伴下，天边那抹身影一瞬千里，繁复衣摆落在青砖白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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