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灼烈,连风也裹挟着热气,令人心烦意燥。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不少少年顶着烈日来回跑动,汗流浃背。篮球砸落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有力声响,像击在人的心上。
树荫下安睡的那人完全没受影响,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手掌托脸,双眼闭合,睫毛密长卷翘,脸蛋热得红扑扑的,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静谧安详,仿佛一帧精美的画卷。
“许觅许觅快醒醒 ,可算找着你了!”
许觅正梦见自己的剧本大卖,即将走上人生巅峰,就被一股大力推醒了。他不满地嘟囔了声,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着来人,半天才把人看清,不认识......
“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睡觉,快跟我走!”那人没等他说什么,用力拽着他起身。
许觅刚刚被弄醒,意识还没回笼,晕乎乎地被他带出了校门,上了计程车。他原本以为是换了个新梦,手腕上的痛感却像是真实存在的。
“许觅,祁曜出车祸了,听说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人小心地打量许觅的神色,“昨天的事,我也是刚才听王浩东他们说的,他们已经过去了。”
“祁曜?”这个名字不是他昨晚睡前追的那本小说男主的名字吗?许觅不自觉地出了声。
安钰以为他是被惊到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耐心重复了一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发生这种事,你也别太难过,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吧。”安钰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幸好你也不是真的喜欢他,大不了就分手找下一个,就是不如祁曜家有钱了,唉。”
话音落,许觅没有回应,安钰体贴地没再说话,给他时间让他消化这个噩耗。
许觅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心中百转千回,一时不知该是怎样的心情。按照现在了解的情况,他大概是穿成了小说《逆行》中的同名炮灰,那个前期勾结私生子哥哥对男主落井下石、欺凌、辱骂,后来被黑化崛起的男主卖到国外当奴隶,被毁容、挖眼拔舌,最后冻死街头的心机初恋。
许觅不是原主,但是想到那种痛苦就浑身发寒,与作为读者看到这种剧情的爽感完全不一样。他看到自己和小炮灰同名时还特意留评了,大家开玩笑让他记住剧情,以防穿书,没想到一语成谶。
面对问题,逃避永远不是解决的办法。许觅尽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犹豫。按照他的记忆,再过不久就是“许觅”悲惨命运的开始。他需要先想办法应对私生子哥哥的利诱威胁。
车子刚在医院门口停稳,安钰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直奔病房。
“等等。”
在病房门口,许觅被拦住了。
他看了眼拦住自己的男人,面带疑问。
“许觅是吗?我们谈谈。”他半眯着眸子,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许觅,而后轻佻一笑。
许觅沉默了一会儿,隐约猜到了男人的身份,那个全书唯一比自己还惨的私生子哥哥——祁焕。和男主斗争失败后,他直接被大卸八块,扔海里喂鱼了。
可能是对自己现在处境的认知还不够,许觅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他可从来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只能说祁焕实惨。
“好。”许觅应下,让安钰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自己,然后和祁焕一起去了抽烟室,那里没人。
祁焕背靠着窗台,燃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来一根?”
“不用,你有话直说。”许觅没有跟他绕弯子的打算,跟他过来可不是真的想和他聊聊,不过是有一场戏要做罢了。祁曜的好兄弟沈则,就在外面偷听。
“呵。”祁焕冷笑一声,收回手,“祁曜废了你知道吧?”
“他没有。”许觅面色也冷了,他的声线原本是偏软的,现在也显得冷硬,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敌意。
“你也别给我装了,你勾引他不就是为了钱?钱,我有的是,以后整个祁家都是我的,只要你识相,我不会亏待你。”祁焕轻蔑一笑,不在意许觅的态度,不过是个皮相出色的穷小子而已,也就是因着他和祁曜那层关系,他才愿意和他玩玩。
“你胡说,内心阴暗的人看别人都龌龊。你不过是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还是你觉得破坏人家的家庭很骄傲,要我给你鼓鼓掌?”许觅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眼睛里像燃着火,亮得惊人。
祁焕扔掉烟,站直身子向前几步,把许觅逼到了墙根,脸上的笑阴冷阴冷的,伸手掐住许觅的脖子。
“这么好看的小嘴,用来说这种话可惜了。你觉得你这么做祁曜会感激你?呵呵,他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更别说站起来。你为他出头,难不成还以为以后能借着他飞上枝头?别妄想了,祁曜那个废物已经自身难保。”说着,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
许觅这副身子太过瘦弱,即便是用尽全力也抵挡不了祁焕,他艰难地开口:“你才……废物……呸……”
正在许觅脸色涨红,呼吸不畅,脑子因为缺氧晕眩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沈则大步过来,抓着祁焕的后衣领把他扯开,反手就是一拳。
“祁焕,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装腔作势?”沈则说着又补了一拳在他肚子上。
这时候王浩东和李千城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怎么回事?”
许觅蹲在墙根,衣衫不整,面色通红。
王浩东一想,这事情不对,他一拍脑袋,几个箭步上前拎起许觅就要对他动手,被沈则手快拦住了。
“你拦我干嘛?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安分的,曜哥还没死呢,就敢背着他勾三搭四!我今天非得教训他不可!”王浩东气愤不已,想到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祁曜,心头气得疼。
沈则无奈,示意李千城把他拉到一边,自己过去查看许觅的情况。
“傻啊你,明摆着不是你想的那样,和你妈在家八点档看多了吧!”李千城狠狠拍了下王浩东的脑袋,这家伙光长个儿不长智商,也不看看被揍的是谁。
确认过许觅没事后,沈则向二人解释了下刚才发生的事。
知道自己错了,王浩东也没有道歉的打算,他一向看许觅不惯,一个大老爷们比小姑娘还像小姑娘,眼睛像长着钩子,一看就不安于室。他梗着脖子道:“没有这次也有下次,他和曜哥在一块儿不就是为了钱,曜哥都这样了,你还指望他不离不弃?反正我不信。”
李千城看了眼许觅,脖子被掐得红了一片,咬着唇站那一言不发,怪可怜的。想他过来也是为了看曜哥,心下一软,“耗子你少说两句,我带你去曜哥那。”
他们几个对许觅观感都不好,功利都摆在了脸上,掩饰也掩饰不了,不过祁曜喜欢,他们也没办法。
“医生说,曜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说不好,让家人朋友多陪他,和他说说话,没准有用。你进去吧。”到了病房门口,沈则推开门,里面除了护工没有其他人。
只许觅进去了,其他人,包括安钰都等在外面。
耳边安静了很多,许觅松了口气,他是编剧,不是演员,演戏不是他的强项,还好过关了。
原书中,“许觅”和祁焕的密谈可是在后来被沈则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祁曜,为把他送上断头台砌石梯。
收回思绪,许觅看向躺在病床上,几乎全被纱布包裹的祁曜,他只能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嘴唇。睫毛很密很长,眼窝深邃,可以想象这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薄薄的唇瓣也符合了他冷漠无情的人设。
在今天之前,他在许觅的心中还只是个纸片人,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许觅觉得很荒诞。他不信鬼神,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穿越重生脱离了他的认知范畴。
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祁曜,回想着书中剧情。
祁曜是典型的美强惨主角人设。幼时父亲出轨,母亲自杀,爹不疼妈不爱;高中第一次恋爱就遇上心机小白花;小三、私生子为上位设计车祸,祁曜双腿残疾沦为家族弃子;唯一疼爱他的爷爷也在不久后逝世。
被这样折腾还没出来报复社会,只能说作者三观正了。之后的剧情就是祁曜隐忍蛰伏,凭借着过人的才智手腕,一路逆袭,手段凌厉、令人闻风丧胆。
是个狠人呀,许觅默默感叹。
光看祁曜处置敌人的狠辣手段,就知道他是个记仇的人,而且非常记仇。许觅没有与男主为敌的胆子,祁曜正是落魄的时候,他应该捉住机会表忠心。
作为小炮灰,他当然不会肖想男主,书中男主对心机初恋也并没有感情,只是少年的叛逆而已。他会按照剧情提分手,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提分手有嫌弃男主的嫌疑,万一伤了男主的自尊,被他记上一笔,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他要在祁曜落难的日子里扮演一个善良深情、不离不弃的华国好男友,尽心尽力照顾他、陪伴他、维护他,直到他恢复才提出分手。这样远比一个不能共苦,落魄时抛弃的前任,在道德上更具有利地位,也更没有理由让祁曜记恨。
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才是对自己最好,是许觅在孤儿院时就培养出的觉悟。绝望、抗拒、逃避都是徒劳的挣扎,唯有乐观积极地应对,才能走出一条生路。莎翁有言:“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定好了方向,许觅心头的大石落下。他温柔地执起祁曜的手,笑如春风,让他感受自己眼眶的湿润,语带哽咽地诉说自己的担忧和心疼。
他一直都是有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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