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我们离婚吧。”
季昭华抱臂倚着沙发,神态是一贯的闲适自然,语气坚决。
印鸿飞不禁微偏头看她。
女人今天穿的是米色毛衫,大v领, 掐腰, 长腿细腰, 玲珑身材。
往下是牛仔裤搭平底小皮鞋, 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脚踝。
现在她半靠坐着沙发, 脚踝在微微晃动,脚背绷出完美的幅度,白得晃人眼。
印鸿飞心头一滞,想起从前一个合作客户用十分羡慕地口气对他说,令夫人真是个大美人, 天生尤物。但那时他不以为然, 对季昭华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小姑娘干瘪瘦小, 裙子上还沾着泥点, 灰扑扑的。
没想到时光像清水濯沙, 把记忆里不起眼的小丫头洗成亭亭的美人。
季昭华看他发呆,不满地说“聋了”
印鸿飞“你刚刚说什么”
季昭华蹙眉,扫了眼别墅乱糟糟的样子, “我觉得我说的话挺浅显易懂了, 如果你几次都没听懂, 我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印鸿飞脸色阴沉, “所以,印家垮了,你就要离婚”
季昭华摆摆手“nonono,我早就想离了,印家垮不垮我根本不在乎,你们家那点钱,也会让我馋吗不过如果这么想你能好受点,那你就这么想吧,我无所谓。”
印鸿飞还想说什么,季昭华打断了他“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聊下去,明天去酒店聊吧。”
“昭华”印鸿飞想拉住她,“你是认真的”
季昭华嘴角抽动“我都说的这样明白了,你还觉得这是闹着玩”
印鸿飞“我们可以先聊一聊。”
最后两个人在不远的一家咖啡馆坐下。
服务员上前点单,印鸿飞说“一杯拿铁,一杯意式。”
季昭华“有旺仔牛奶吗”
服务员一怔,忍不住笑着说“这个是没有的。我可以为您调制一杯甜牛奶。”
季昭华也笑“那谢谢啦”
印鸿飞皱眉,“我记得你喜欢喝拿铁。”
季昭华朝他微微笑道“我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一点苦都不喜欢吃。所以我准备不再勉强自己了,来说说离婚的事吧。”
印鸿飞双手握住,拧紧眉,嘴巴绷成一条直线,唇角微微下垂。
“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
印鸿飞叹气“不要任性,你再想想吧,离婚不能儿戏。”
季昭华表情有点困惑,“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我们之间不就是塑料姻缘吗,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我又不要分你什么钱。”
印鸿飞抿唇,“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太儿戏了。”
“你觉得就行了吗你觉得没有用。”季昭华懒得和他说,撑着下巴偏头望窗外。
而印鸿飞在凝视她的侧颜,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咚咚声让他心烦意乱,沉着脸四处张望,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
他好像被分裂成两部分。
一部分同意季昭华的话,不服气地想,离婚就离婚,反正这场婚姻本来就算儿戏,彼此也没培养出正常夫妻那样的感情;而另一部分,却叫嚣着不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天天吵架,见面拌嘴,有意思吗
好不容易季昭华提出离婚,当然同意啊,他告诉自己。
但是这句话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着,气氛僵滞。
直到侍者送上饮品,季昭华喝口甜牛奶,心情变好很多,扭头问“要是你没别的事说,明天我让律师过来聊”
“昭华”印鸿飞手指绞紧,指关节因用力泛白,“好,就算你想离婚,至少我们要通知一下长辈,听听他们的意见,是不是”
“我和我爸妈已经谈妥了,他们很支持。至于你这边,你能拿定注意吧。”
印鸿飞诧然“伯父伯母知道他们同意了”
季昭华点头“那不然呢,他们一直支持我,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不像你们家。”
印鸿飞垂着脑袋,有点黯然“那月月呢,你丢下她不管了”
季昭华笑起来。
忍俊不禁。
“印鸿飞,你现在说这话可真有意思,月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吗”
她觉得实在好笑,男人这回拿出余心月来了,惺惺作态,装成挂念小孩的模样,她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反胃,喝一口甜甜的牛奶才压住自己心里的郁气。
“你和她你知道怎么联系她,是不是告诉我吧,我有些话想和她说。”
季昭华坐直,“你可以先和我说,我再转告月月,不过最好长话短说,太啰嗦我怕我忘掉了。”
印鸿飞难得低声下气,“以前,我教育孩子的方式确实出现问题,我只是很担心,担心月月学音乐,以后没法撑起这个家。当年我爸爸突然去世,那时候我猝不及防接手印家,闹出不少岔子,我不想她重复我的错误。”
“但是她不是你。”听到印鸿飞谈起父亲,季昭华语气缓和一些,肯心平气和和他谈谈,“她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来书写,而不是你用长辈的身份,高高在上为她制定所谓正确的路。”
印鸿飞捧着咖啡杯,手指被烫红也浑然不觉,“我自己走的那些弯路,不想她去重复,你知道吗,这些年帮我的不是什么乐理知识,不是我当年学的那几首吉他曲,做生意用不上这些东西。”
“你还是不懂。”季昭华摇摇头,打断男人,直接问“为什么她非要跟着你做生意”
“不然呢”印鸿飞反问“她要继承印家的公司。”
说着,他突然想到,现在公司已经不属于印家,被女孩名正言顺买下来了,虽然说某种意义上也是继承家业,可和他设想里大不相同。
印鸿飞心情复杂,下意识拿起咖啡喝一口,被烫得大呼小叫。
侍者忙递上杯冰水,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眼季昭华。
季昭华“”
丢人,想遁走。
几分钟后,她和印鸿飞继续那个话题,“印家的公司,很了不起吗”
印鸿飞道“你看看你周围的人,你哥哥,你朋友,哪个不是一毕业就要继承家产,开始跟着做生意的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呀。”
季昭华问“大家都这样,那就是对的吗”
印鸿飞被怼得说不出话,沉默好几分钟,才说“就算是我错了,我不该逼她,也不知道她在音乐方面这样有天赋。那以后我让她学,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这还不行吗”
季昭华说“不行。”
印鸿飞太阳穴隐隐发痛,“你到底要怎么样”
季昭华“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回答我,为什么印江涵可以参加寻音,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月月不可以。”
印鸿飞无奈地说“涵印江涵毕竟不是印家真正的孩子。”
“所以以后公司是要交给月月”
印鸿飞点头,“我严格要求,也是为她好。”
季昭华接着问“那么,印江涵呢,等她成年之后,自食其力”
印鸿飞说“那也不用,我原来打算,给她一点股份和不动产,印家还是养得起她的。”
季昭华脸色一冷,拎起包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印鸿飞赶上她“你怎么了,不是要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季昭华“明天我让律师联系你,别来烦我。”
印鸿飞连忙说“我已经把印江涵送回乡下了,现在我算看清她怎么样一个人,以后家里的东西也肯定不会留给她,你放心吧。”
季昭华冷笑“看清印鸿飞,你最该看清的是你自己。你让月月放弃自己的喜欢的东西,给你们印家打工,还想她回去你们都已经养废一个人了,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对呢。”
她说“我怎么就浪费这么多年在你身上,怎么今天才看清你。”
回到自己公寓,季昭华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
但转念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摆脱印鸿飞那煞笔玩意,从婚姻的坟墓里走出来,重新做回十八岁的靓崽,她又开心了,决定庆祝一下。
于是她拨通余心月的电话,“月月呀”
手机那头传来钢琴声,季昭华蹙眉,“又在弹琴”
余心月含笑“恩,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季昭华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我高兴”
余心月低声说“听你的声音,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
季昭华笑眯眯地回“是呀,我就要飞起来啦”她跳到床上,打了个滚,“今天是个好日子,别练琴啦,来陪陪我嘛,我好想我家月月的。”
余心月犹豫几秒,“可是我在童老师这里练琴。”
季昭华佯作生气“练琴哼,练琴有我重要吗今天可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你不来和舅妈一起过吗”她长长叹息“好伤心,一回到韩江,月月就不黏舅妈啦,是不是不喜欢我啦”
女孩果然心软,急忙为自己辩解“舅妈,不是的,我一直念着你的。”
季昭华故意让她着急,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继续说“唉,以前月月只有舅妈的,现在呢,有卿卿,有阿霁,有雅雅,还多了个童老师,是不是舅妈排最后面啦”
余心月“不是,舅妈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是最后的,您是我最”
她忽然顿住了。
季昭华追问“最什么呀”
余心月想,是上辈子最思念也最愧疚的人。
但她不能说,只能微低下头,轻声说“最喜欢舅妈啦。”
季昭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真的最喜欢那快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过来我再说。我在自己的那所公寓,快来”
余心月走回去。
亮堂的会客室里,童宋正坐在沙发上和新来的客人聊天。
一台钢琴立在客厅中央,童雅拿着小提琴站在窗边,见她回来,朝她咧嘴一笑。
余心月也微微笑起来“老师,我要走了。”
童宋问“有什么事吗”
余心月点头,“舅妈找我。”
童宋说“好,雅雅,去送月月。对了,这瓶酒带回去给你舅妈吧。”
余心月乖乖听话“谢谢老师。”
旁边的客人欲言又止。
等两个孩子离开,他笑着对童宋说“童先生对弟子可真好,不知道多少学生梦想能有这待遇呢。”
童宋不予置否,“谢谢你的酒。”
客人忙摆手,“我本来早就该送来了,去年您来我们学院替我授了半节课,可帮我一个大忙。”他笑容殷勤,看童宋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童先生,您别怪我唐突,我们学生简直对您的音乐着了迷,学院他们想,能不能请您去给学生们上上课。”
每年都会有人请童宋出去授课。
但他一次都没同意过。
童宋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而是露出深思的表情。
客人自以为有戏,忙保证“不用固定时间的,您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不去也行。”只要拿着这块金招牌往外一放,不愁全世界的好苗子不涌进来。
童宋目光在他身上审视一圈。
对方是海外顶级音乐学院教授,同样是华人,特地回国来办这件事。
那所学院生态不错,人不多,能进去的学生都是顶尖的天才,要是月月去读
童宋目光微敛,问“这届申请里有个叫余心月的孩子吗”
那人想了想,“是有的,不过已经被我们拒绝了。”
“拒绝了”童宋声音拔高,眉头拧紧,眉心皱成川字。
“是的,”客人回忆着“是这样的,arron不怎么喜欢她,而且这么小就参加电视节目,我们觉得可能她会浮躁,不能沉下心学习音乐。”
童宋面无表情,恹恹地靠坐着沙发,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些。
客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您认识她”
童宋问“你们连她的资料都没有点开,是不是”
“这是,因为arron已经表态,我们得尊重他的看法,申请的人太多了,所以”
童宋半晌没说话。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客人不安地绞着双手,坐立难安“童先生”
“恩,没什么。”童宋淡淡道“刚刚弹钢琴的那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是您的学生,那当然是非常非常优秀,她对钢琴曲有自己的理解,而且还”他正滔滔不绝之际,某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让他全身寒毛都立起来,忍不住问“那孩子的名字是”
“余心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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