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徐姨。
她端着温好的牛奶,催促余心月早点睡觉。
余心月喝完牛奶,胃里暖暖的。
“您先去休息吧,我做会儿题。”她脸不红心不跳地乱扯。
徐姨拿起玻璃杯,却没有离开,看着小孩,欲言又止。
余心月微笑:“还有什么事吗?”
徐姨小声问:“心月,你还生你舅舅的气吗,他也是为你好。”
为她好?
余心月脸上的笑凝滞。
她并不需要这样的“好”。
徐姨说:“你年纪太小,还不懂,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他是你亲舅舅,总不会害你。”
“钢琴?这种东西当消遣可以,怎么能拿来做正业呢?你想想,等到长大以后,人家都是什么老板,你呢,一直在弹破烂钢琴,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赚钱。”
老人家苦口婆心,但说的话无比伤人。
余心月忍不住辩驳:“不是破烂钢琴,这是我喜欢的事业。”
是她的梦想。
徐姨叹口气,“喜欢能维持多久?等以后你不喜欢,那时候后悔也晚啦。印家有钱,可也不能养你一辈子,你还是得靠自己。”
可余心月却记得,印家养了印江涵一辈子。
人总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印江涵也被逼着学商,或许她心里就没有这么多不平。
女孩抿抿唇,“徐姨,我累了,想睡觉。”
徐姨听出她话里的抗拒,摇了摇头,像是恨铁不成钢。
等到老人离开,余心月垂眸,望向手里五线谱。
看了许久,唇往上扯,勾出一个笑。
她当然记得这首歌。
毕竟是上辈子印江涵的“成名作”,青春。
余心月从小就痴迷音乐,初中的时候开始尝试自己编曲。
成天魂不守舍,想着作出属于自己的音乐,成绩自然一落千丈。
所幸最后还是写出来这首歌,还为之填好词,兴致勃勃地与印江涵分享——
简直天真到愚蠢。
十来岁的小孩,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至少那时候的余心月没有。
没多久,印江涵参加一个选秀节目,寻找音乐之声。
她在里面表现并不出众,却凭一首《青春》惊艳全场,成功签下天裕的合同,成为乐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也只能升这么高了。
毕竟是偷来的东西,肚子里没有真材实料。
接下来几年里,印江涵再没作出什么和《青春》媲美的歌,被人说是江郎才尽。
但没人知道,这首歌本来就不属于她。
江郎从未有才。
至于余心月,十四岁的她孤立无援,不知道该怎么证明《青春》是自己所作。
才华这种东西,只有被人看见才叫才华,不然只能被称作肚里的残渣。
这一辈子……
余心月把曲谱靠墙竖立,望着曲谱,手指慢慢按下。
耳畔似乎响起悦耳旋律,淡淡惆怅、淡淡悲伤,正如青春。
她闭上眼睛,无声地演奏,面前没有黑白琴键,心里却有泠泠琴音。
徐姨说错了。
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从未因为痴迷音乐而后悔过。
重来一次,她终于笃定自己对音乐并非喜欢,而是热爱,这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
刚到五点,余心月就自然醒来。
多亏以后的辛苦,让她养成无比良好的作息。
她打开台灯,翻看起几本书。
初中的知识无比简单,只有需要记忆的知识点得过一遍。
等把书粗略翻了翻,她心里有了大概,收拾好东西,接着打开小书房的电脑。
幽蓝屏幕在幽暗的房间里亮起。
余心月在键盘上敲击,一阵噼啪声后,屏幕挤满密密麻麻的代码。
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和字母在快速跳动。
前生有一段时间,余心月为了排遣无法触碰钢琴的苦闷,什么都去学学,包括计算机。
她悟性本来就高,很快掌握了Python和C语言,没过多久,大部分安全系统在她面前都成了纸糊的一样,许多公司的后台服务器,就像她家后花园一样,任由她来去。
而且还没人发现。
她也不屑用此牟利,只把其当作一项挑战。
就像自家后花园,逛一圈就走,从来没攻击过人家的系统。
后来她觉得这样实在无聊,又把兴趣转移到其他上面,这项技能就此搁置。
——至于现在,网络安全意识尚未普及,大多数公司系统甚至只有一个密码。
说是纸糊的,都有些看不起纸了。
须臾,屏幕上出现星觉的logo。
余心月撑着下巴,把公司账目翻了翻,几百页的账,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完。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她记得前生星觉被爆出过偷税漏税、账目作假,要是提前找出证据举报,也许能让秦卿不用嫁给那个渣男。
可,先不说这账做的十分高明,就算找到证据,单凭偷税漏税,也不能让星觉彻底倒下。
只要补交税款、罚款,大不了拉个替死鬼去顶罪,按照星觉的底蕴和人脉,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余心月把账目拷好。
她会一直盯着星觉的。
电脑上的进度条还没读完,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屋里一片黑暗,女孩蜷在电脑椅上,小小的一只。
徐姨乍看到,吓了跳,“怎么不开灯呢?”
余心月烦躁地拧了拧眉。
她记得自己昨晚锁了门,徐姨大概拿着钥匙直接开的门。
反正她的房间,这些人随便进出,从来都是这样。
“下次进我的房间,请敲一下门。”
徐姨不停搓手,“这么早,我怕吵醒你了。”
女孩以前从未这样要求过,猛地听到,徐姨心里有点不快,又不是要防着的外人,怎么连进屋也要敲门呢?但这要求再正常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
余心月:“我五点起,以后不用进来叫我起床。”
徐姨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想帮你把书本都收拾好,不然等会怕给忘了。”
余心月笑:“这些我来就行了,您多休息一会,不要太累。”
徐姨:“你这孩子,这么见外做什么,那我去做早饭啦,今天吃面条。”
“姨。”余心月忽然开口。
“怎么啦?”
余心月笑着说:“荷包蛋我喜欢吃流心的,谢谢。”
徐姨愣了愣,女孩第二次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恩?”
徐姨回神,“好的好的。”
余心月淡淡笑起来。
以前她为了讨好印家人,把自己放得很低,低到没人记得她的生日、尊重她的意愿。
回首那二十年,才发现这世上最不该辜负的自己。
没人爱又怎么样?我爱我自己。
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待,谨记八字真言就好——
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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