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煌努力忽视角落里窸窣的笑声。
他额头青筋直迸, 走到发布会会场,维持自己成功人士的风度与气质。
几分钟后,记者们的追问让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没有一个人问发布会产品的问题, 大家都在追着问他是不是家暴, 是不是有殴打女人的变态嗜好, 是不是很早出轨。
秦瑄煌喝口凉水,把肚子里的郁气压下来, 说“和发布会无关的事情我不会回答。”
角落里一个记者大声说“您站在这里,就是代表公司,如果您私生活如此紊乱,不自律,我们如何能够相信贵公司的产品能够如宣传中所说那样安全可靠呢”
秦瑄煌做了个眼色,保安上去把那记者给轰出去了。
然而那记者似乎威信很高,一离场, 会场的记者们就闹起来。
熙熙囔囔,鸡飞狗跳。秦瑄煌被吵得脑仁疼,哆哆嗦嗦拿起水杯, 没拿稳,水杯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希尔上来担忧地问“秦总, 您的脸色很难看,不如先离开这里吧。”
秦瑄煌撑着桌台, 眼前冒金星,好半晌才清醒, 被希尔扶着走下台,仓皇离场。
然而他的狼狈、逃避, 全被摄像头记录得一清二楚。
新闻立马就登上头条, 高清摄像头怼着秦瑄煌白得发青的脸色拍, 还给眉骨那道伤来了个特写。
读者“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这个公司的产品我永远也不会买了不过如果总裁换成长公主还可以考虑考虑。”
向雪“月月你看这条评论,你以为自己打老婆的时候很靓仔,但你现在落荒而逃才是真的狼狈。哈哈哈哈。”
余心月靠在床头,但笑不语。
向雪翻看新闻,挑有趣的念给余心月听“这边还说秦瑄煌好像是生病了,都在担心他能不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你说有病就去看医生啊,啧啧这种有钱人也会生病的啊。”
余心月唇角勾起浅浅的幅度。
“还有,那天会场轰出去的好像是媒体界的大佬呢,威望超高,果然大佬都是深藏不露的。”
余心月抬眸“叫什么”
向雪怔了怔,“嗷嗷,叫贾逸林。”
余心月想想,笑了“我见过他的。”
向雪“哎”
“十年前,他不是创办过一本杂志叫生活吗,你翻翻第一本的封面。”
向雪听她的话去做了,然后发出声超长的“哇”
封面上的少女正值最鲜嫩的时候,脸一掐几乎能掐出水来,背景是日式的小店,挂满了彩色的灯。她站在灯火之中,眼睛看着镜头,亮得出奇,像是在对着你微笑。
向雪捂住胸口,“月月,这也太好看了”
虽然她天天看见活的余心月,但这张照片实在拍得太美,有油画般的质感。
“比你本人还好看”
余心月“你就不能夸夸我嘛。”
向雪搜着资料,发现一个问题“不过生活好像经营不善的样子,好像只有最后几期了,老粉都在讨论这件事。”
在自媒体和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老式的杂志报纸被淘汰是正常又无奈的事。
余心月身体一凝,“我想联系贾逸林,再拍一期。”
向雪拍手,“好啊”她愣了下,想到件事“可是贾逸林刚刚得罪秦瑄煌,你确定要上那个风口浪尖吗”
余心月笑“蹭热点嘛。”
联系上贾逸林的时候,对方明显有些惊喜。
“其实我也早想来找你,生活第一期和最后一期的封面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比较有纪念意义,虽然它不是什么成功的杂志,但是我和朋友年轻时一起创办的,对我有重要意义。只是”
贾逸林苦笑,迟疑着说出实情“我付不起太高的钱。”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闷头就说“我给钱”的青年了。上次他搜过某流量小花拍杂志要的薪酬,七位数,那对他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贾逸林沉沉叹口气。在业内积累的声望,是因为他几次出生入死去危险地区采访报道积攒的,说真的,别说七位数了,现在要他一下子凑齐五位数,他还得到处借钱。
“那我只好多要几本杂志抵工资啦。”余心月回道“给我两本当纪念吧。”
贾逸林愣了愣,隔几分钟笑了“别说两本,全部送给你都行,反正没人买。”
结果超出他的预料,生活最后一期杂志出来后,被某个粉丝把第一期和最后一期的摆在一起,拍了张照片发博上,然后微博就疯狂了。
贾逸林是个完美主义者,力求还原当年照片上的景色。
夏半岛上的小店早就关门,他只好把钱都花在还原背景上依旧是日式的小店,绚烂的花火,憨态可掬的招财猫,年轻女人站在灯火下,扬起手,既像挥手,又像告别。
一行小字印在标题下
感谢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
这句话无疑让人有点伤感。
时代飞快发展,很多旧的东西迅速被淘汰。街头再看不见轰爆米花的老爷爷,父母订的儿童杂志悄无声息地停止发印,十年潜移默化改变很多事物,突然回首,即为祖国的发展变化自豪,又忍不住几分黯然伤神,为过去曾经逝去、不会再回来的美好。
微博有个大v转发这两张图,并且配字“我怀念的不是那年聒噪蝉鸣与穿过长廊的风,不是晒得烫脚的水泥路和老人卖爆米花的吆喝声,不是写满方程式的黑板和空气里弥漫的灰尘。而是你在穿廊的风中朝我跑来,并肩跑过晒得烫脚的水泥路,一人拿一捧爆米花,在午后十三点的教室里昏昏欲睡。我脸红不是因为聒噪的蝉鸣,而是那天太阳不忠,出卖2000年夏末的心动。”
大抵是这段话太戳人,或者是余心月粉丝很给面子,最后一期杂志很快就卖断货,连向雪都嗷嗷叫让余心月帮她多弄两本,拿着收藏。
余心月和贾逸林再次在咖啡馆里相见。
“你准备补印吗”
贾逸林摇摇头“就这样吧,反正没多久他们会再忘记,现在也算完美的结束了。”他看着余心月,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余心月微笑“这是我的荣幸。”
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四本杂志,两本是新印的,两本是旧的,第一期的杂志。“我想如果你留着纪念,把这两本放在一起收藏会比较好。”
余心月唇角不禁往上翘,心想,可以和姐姐一人一份啦。
“你和光云关系很好吗”贾逸林突然开口问道。
余心月搅着咖啡,“怎么啦”
贾逸林笑笑“没什么。”
余心月托着腮,也露出微笑。
上辈子,也是在这个节点,贾逸林爆出秦瑄煌的很多黑料。
不过当年的情况有些许不同,秦卿嫁给计傅失去继承光云的机会,秦瑄煌早已经成为光云的主事人。
那种情况下,还敢和光云对着干,可见这位媒体人是有怎样的勇气。
余心月一直都很敬佩这样的人。
她想想,说“我在光云是有个很重要的人,但我想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是同一阵线的战友。”
秦瑄煌又去了一次医院,检查全身,结果依旧健健康康。
“你们都是废物吗”他痛得冷汗直流,忍不住骂人“这都检查不出来我头疼是假的”
医生无奈地拿着检查结果“秦先生,我们分析,可能是您的压力过大,您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纾解一下。”
秦瑄煌狠狠瞪他们一眼,转身踉跄着离开。
希尔想来扶他,被他狠狠推开了。
回到别墅,希尔建议“秦总,最近您还是多休息吧,公司方面的事先放下,以身体为重。”
秦瑄煌冷笑“然后让你接手”
希尔闭嘴了。
秦瑄煌坐在沙发里,额头上覆着一条雪白的毛巾,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希尔转身给他泡了杯热茶过来,秦瑄煌瞟他眼,没有接,让别墅的佣人再次泡了杯。希尔的手悬在空中,最后有点尴尬地收回来,像是为自证清白似的,一口把茶给喝完了。
空茶杯放在茶几上,叮咚一声响。
秦瑄煌撩撩眼皮子,嗤了声。
希尔攥紧掌心,垂着头,“秦总,那我先走”
“嗯。”
希尔走出门外,天飘起蒙蒙的细雨。他本来想回去借把伞,转身到门口停下,眼前浮现秦瑄煌那张脸和冷淡的语气。站了几分钟,他选择淋雨。
吵闹的铃声在空旷客厅响起,秦瑄煌喊了声“希尔”,没等到回应,才想起人已经走了。他忍着头疼走过去拿起手机,是秘书打来的,说是几个原本快谈定的客户突然提出想终止合作,言下之意是归因于他在发布会上的表现太糟糕。
秦瑄煌心烦气躁,连带听女秘书的声音也难听至极“你不知道自己解决吗这点能力都没有,不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来找什么工作”
秘书沉默几分钟,语气依旧很冷静“秦总,不是我能力不足,而是这件事本该由您来拍板,我拿的是秘书的薪水,不是总裁的薪水。”
秦瑄煌被怼得一梗,心里郁气不散,连带头更疼了,草草说几句交代完,挂电话的时候忍不住骂了声“贱人。”
他躺在沙发,没休息多久,手机铃声又响起,叮铃叮铃,连带整个房子似乎都在震动。他接通电话,怒斥“废物,你有完没完”
那边沉默了,轻轻咳嗽两声。
秦瑄煌意识到不对,瞥眼来电人,是公司的大股东。他连忙跟股东道歉,好不容易才让人家释怀,后来几个大股东相继打来的电话,都在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秦瑄煌竭力让语气恢复正常,把股东们敷衍过去。
秘书可以骂,股东们却不能得罪。他吃了几片镇痛药,扶着楼梯走到书房,查看新产品的预售情况
预售额按照年份标了个折线图,前几年秦卿在管的时候还是一路飙升,到今年突然跌到谷底,看上去特别突兀。
秦瑄煌揉揉额头,没几分钟,电话铃声又响起。
这回是计家的律师打来的,让他去商量离婚和婚内协议的事情。
秦瑄煌“呵,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出轨,凭八卦论坛上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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