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

    白苏将药囊的方子贡献出去之后, 第二天整个永宁村都忙碌了起来。上山的人多了一倍,家里的女人和半大的男孩都跟着进山去采药。

    而女孩子还有家里的哥儿都忙碌起了针线活,在药材没回来之前也可以先做药包。不仅如此,去镇上打零工的人也变多了。

    甚至那些本来已经到了可以养老年纪的老人, 都开始外出卖菜干活什么的。

    朝廷颁布的徭役税钱,压的整个永宁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这还是平日里生活可以温饱的南方村落,白苏都不敢想象要是北方更贫瘠一点的地方要是碰见一个贪官那么那边的人还能活下去吗?

    村子人的惊恐和紧张, 也让白苏越发认真的学习。为了以后自己不落到这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地步, 科举真的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为了给石菖蒲‘造势’,每天早上两个人的学习时间从默读变成了朗读。三字经、千字文、论语、百家姓,白苏高声领读,石菖蒲高声复读。

    不过几天的时间, 整个永宁村的人都知道石菖蒲跟着白苏断文识字了。

    这本该是一件让人惊叹,甚至可以说上好几天的谈资。可因为压在山上的那座徭役大山, 永宁村的人满脸的凄苦。对于这种‘事不关己’的事情,关注度也下降了很多。

    村里人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 很快就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挑着货担开始去镇上贩卖药囊。春天快要过完, 夏天即将来到的这个时间点上, 这种可以防蚊虫蛇蚁的药囊还是很有市场的。

    南方人居住的地方大多邻水,而邻水的地方最易滋生飞虫。

    五月初开始,距离科举考试的时间已经在三十以内倒计时了。石菖蒲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弄了一个倒计时牌子挂在大门上。

    木头的牌子,上面贴了一张白纸。石菖蒲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更换上面写了数字的白纸。

    当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白苏差点以为自己要进行高考了。当初在他们那个时空没来得及参加高考,可也是参加过中考的人。

    那种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除了苦笑也就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当你全身心的投入到一件事儿里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的分外快。等白苏已经将家里所有的藏书倒背如流,并且融会贯通了所有之前购买回来的历届优秀试卷之后,距离秀才考试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

    这个被蝴蝶了的朝代相比白苏曾经学习过的古代历史王朝,改变是方方面面的。就好比秀才考试的担保制度,这个朝代没有了秀才推举人和五人联保之类的政策。

    但是相比那些被抓到作弊连累他人的制度,这个朝代用了一个特别吓人的新策——连坐牢狱。

    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替你倒霉,而是被抓住的作弊考生自己直接坐牢十年,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同样坐牢三年,幼儿子嗣也不会放过,和家人一起坐牢三年。

    反正白苏觉得这个政策比那什么五人联保的政策好多了,毕竟有的人疯起来才不会去管你平日里是不是兄弟。敢做出科举舞弊的事情,那自然是你家里没教好。

    再加上要是没有被抓住,最后受益的也是你家人。于是被抓住的情况之下,自然是你家人自己去承担恶果更合理一些。

    还有五天的时候,白苏将家里的一切全部托给冯苟照顾。冯苟差点没被气炸,可在白苏给了一两银子的照看费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家中两人要外出,但是奶羊和奶牛还是照样产奶的。白苏直接将那五天的羊奶牛奶全部给了冯苟,就当时照顾家里动物的看顾费了。

    秀才考试要前往府城,白苏带着石菖蒲拿齐了东西搭车前往。光是从永宁村前往望江府在路上就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提前过去的计划真的很是明智。

    望江府虽然名府,但在管理等级上只能算是‘县’级。掌管永宁村的那个贪官县令的县衙,就在这个地方。

    比黑河镇足足大了十倍的面积,进门一人还需要缴纳十文钱的进门费。从城门外两百米开始,就是用青石铺就的地面。

    高大的城墙还有城门口把手的士兵,终于有了一种古代城市的感觉。

    在本朝建立之初,开国皇帝就明确规定过赤黄这种颜色只能帝王使用。就是那种很是明亮,一看就觉得很贵的颜色。等到了第二代皇帝的时候,就连赫黄之类的相近色也不许民间使用,将【黄】这种颜色统一规定为帝皇的象征。

    说是因为和头顶的太阳颜色很像,是最尊贵的颜色什么的。

    城门口的士兵梳着发髻,上身土蓝色的褂子。胸口一个大大的‘差’字,让人很有一种时空混乱的感觉。

    不过只要不要求男子必须剃金钱鼠尾辫,白苏觉得大家还是能做好朋友的。

    毕竟是从隋朝之后蝴蝶出来的朝代,接任的那个皇帝还有很大可能也是一个穿越者。所以朝廷对于民间的着装要求,真的很松。

    基本上只要你别光着,别穿【黄】犯忌讳,其他基本没人管。天色越来越热的现在,白苏牵着石菖蒲的手走在望江府的大街上,南来北往的已经有了不少敞胸露怀彰显魏晋之风的读书人。

    女子的衣着色彩鲜艳样式繁多,露出小臂还有胸前一大片嫩白的也不在少数。这些如果放在清朝可能都会让人当成不正经的女子,但在这里,是很普通的着装。

    白苏笑眯着眼,看着往来云集的人群。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所在的时空开放一些,在有底线的自由和安全保障之下,民风开放才能让人活的肆意潇洒。

    那些被要求裹小脚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朝代,女人总是不幸。白苏自己不是女人,可也不想用那种手段来提升男人的地位。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从剥削女性的角度来满足自己变/态的自尊心。

    朝廷将秀才科举考试的时间推后到夏初,就是为了避免将人冻死在考场里面。毕竟为了严防科举舞弊,所有进入考场的考生携带的篮子都必须是官方统一售卖的。

    在考点外面将自己携带的一套笔墨放进去,还有三天的干粮。干粮默认不能带汤汤水水,一来容易弄湿考卷考试作废二来让其不停上厕所,考卷上戳个屎戳基本这次的考试也就完蛋了。

    可以带扁平单薄的点心,也可以带掰开的各式炊饼,馒头也要掰碎了,确保里面不能夹带。涮笔的水考场提供,喝的水门口购买统一竹制水壶。

    最关键的是衣服,考生不能穿戴任何带着内兜外兜的衣服,也就是说只能穿单衫。鞋子不能有夹层,千层底直接放弃吧。

    白苏和石菖蒲都不会做衣服,黑河镇那边卖的也不见得符合规定。所以两人在一开始就商量好了,等到了望江府之后再购买这些东西。

    白苏本来还想要在望江府先转上一圈游玩一番,可是石菖蒲紧张的一刻都不敢耽搁交了钱进了门,就直奔最大的制衣铺子。

    青竹一般色泽的单薄长衫,是现阶段卖的最火的衣服。白苏无奈的买了两件和别人同样的‘制服’,好玩的给石菖蒲也买了一件。

    两个人换上长衫,走在街头,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个考生。

    去书院附近的文化一条街,将考试用的全部全部重新置办了一份儿。来来回回感觉什么都还没干呢,天居然已经黑了。

    望江府毕竟是十几个镇子簇拥的一个府城,经济发展水平自然不是黑河镇那边可以比拟的。当天色变暗的时候,街边所有店铺的门口都点亮了灯笼。

    像是文化一条街还有对面‘秦淮河景’一般的粉红一条街,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两人找了一家人多的饭馆,点了店里卖的最好的三菜一汤配上一小盆米饭。坐在靠门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外面热闹非常的夜景。

    “果然不愧是望江府啊。”在上菜的空档,石菖蒲双手捧着下巴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店外的景色。

    已经入夜都没有减少的往来人群,嬉笑声,玩闹音,不绝于耳。河对面穿着漂亮的小姐姐弹奏着各种乐器,丝竹声清脆迷人。

    “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搬过来住上一段时间。”白苏用软布将两双筷子认真的擦拭了一遍,放在两人跟前。

    四方的桌子,两个人临着坐的。单手撑在桌面上托腮看着对方,还不忘用另一只手快速捏一把石菖蒲的脸颊偷个香。

    白苏的这个一顿时间,取决于石菖蒲以后会不会持续科举还有以后哪怕是游玩也要去京城逛逛的计划。

    石菖蒲倒是以为在这边住几天,再回永宁村住几天。不过他对永宁村的眷恋真的不多,所以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你喜欢,就行。”石菖蒲学着白苏的样子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笑。两个人靠门角落的位置,倒也不会碍着别人身上事儿。

    两个人相视一笑,表情都有点傻乎乎的。

    笑了一会儿石菖蒲将钱袋掏了出来,取出来等下的饭钱放在袖兜里,剩下的钱又塞回怀里。

    家里的日常开销什么的都在石菖蒲那边放着,所以想要买什么吃什么也都得小孩付钱。

    白苏看着那个钱袋子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小孩貌似忘记了什么事情。

    就好比说,之前石仗义貌似给了小孩二十两银子。然后小孩太过感动外加自己平日的教导就顺手将银子给收了。

    嗯,二十两。

    白苏抬头望天,突然有点想笑。他一点都不怀疑,石仗义给的那钱张惠娘肯定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别说二十两了,二两都不见得能拿出来。

    可是现在,石家的二十两银子就在小孩的钱袋里。

    噗。

    正如白苏所想,永宁村的石家此刻也是‘热闹非常’。和之前科考的时候一样,石四海总是要提前几天前往考试所在的地方。

    但每次出发之前,总还是要回家一趟拿钱的。傍晚石家所有人在正屋吃的饭,就连平日里存在感薄弱到快要被人忘掉的大丫也乖乖的坐在她娘旁边。

    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每个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低头吃饭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石四海回来,所以家里蒸了大米饭。河里捞了两条鱼,还有水田里的炒泥鳅算是两道荤菜。两道荤菜就放在石仗义和石四海跟前,其他几个男丁都不见得能夹上就更不要说坐的更远的石家女人了。

    石家吃饭倒是没有分桌,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桌子一家十一口全部围着坐,也是能挤得下的。石菖蒲都有一两年的时间没来正屋这边了,所以现在嫁出去了也没人石家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者少了什么的感觉。

    李枣子阴着一张脸,今天无视了石二江的眼神筷子频频往那两盘荤菜里伸。夹过来的肉块直接塞到大丫碗里,不停的哄着闺女赶紧吃。

    张惠娘厌恶的看了一眼李枣子,不过在被被人发现之前就低下了头。石四海眉头皱的死紧,看着面前被戳烂的红烧鱼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为了拿钱,他现在都想直接走人了。

    石大田照旧沉默,而杨春花在看见李枣子的动作之后也开始夹着盘子里的肉菜往大柱碗里放。老三两口子沉默不语,就吃着面前的青菜。

    石仗义端着自己的大碗一口一口吃着饭,对着饭桌上的官司完全没有察觉。

    张惠娘看了一眼石四海,在看见宝贝儿子表情不耐之后心中对老大老二的媳妇更是不喜。轻巧的放下碗筷回了她的屋子,看着张惠娘离开,石四海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

    老大和老二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有老三的嘴角快速上扬了一丝,眼中是恶意满满的嘲讽。

    “啊!天啊,仗义,我们家遭贼了!”

    果不其然的,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张惠娘的尖叫声。石仗义疑惑的转头看向屋子的方向,又吃了一口饭才慢腾腾的将碗放下。

    “一天别大惊小怪的,就咱们这破家能有什么贼惦记啊。”石仗义起身往屋里走,说到贼就想起了之前石菖蒲被误会的那次。

    虽说后来惠娘从床底下找到了那几文钱,可石菖蒲还不是被冤枉了。回想起之前石菖蒲满眼孺慕看着自己的样子,想起之前石菖蒲在祠堂前乖巧听话的样子,想起现在村里人都在议论其实石菖蒲很聪明的事情,石仗义再听见‘贼’这个字就心烦。

    石仗义还没走到门口,张惠娘就冲了出来。手里抱着钱袋子,眼泪都已经聚在眼眶上了。“你看啊,咱们家的银子不见了。”

    石仗义看着钱袋子和自己之前看见的差不多,疑惑的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没错啊,这不是十两银子吗?”

    钱袋子里的银子并不是一整锭,而是好几个碎银子。石仗义抓了一把,总共五两银子回头放到了石四海跟前。“给,这次考试的钱。”

    放下五两银子,石仗义将钱袋子再次绑紧扔给了张惠娘。一下子张惠娘和石四海的表情都差点给裂了,两个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五两银子,恶心的难受。

    “娘!”石四海冲着张惠娘低叫一声,没动桌子上的钱。之前已经说好了,这一次给他起码二十两银子。他都已经在望江府找好关系了,到时候会买到最新的‘答案’,这一次的考试就十拿九稳了。

    这不是舞弊,而是一些秀才举人老爷们每年在科举开考之前自己揣摩寻思之后自己出的一套题,白马书院的命中率很高每年都能命中三四道。

    石四海要买的,就是白马书院那个轻易不外传的自出卷子。

    “不够吗?”石仗义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四海。“别人考试二两银子足以,到了你这里家里供你五两还不够吗?”

    石仗义面无表情,声音都没什么起伏。石四海瞬间涨红了脸,满是难看。“爹,是我们夫子说几年有一套准过的试卷,需要十两银子。”

    石仗义不懂和其中的弯弯道道,石三河倒是快速抬了头。“四弟你不会想要舞弊吧,要真是如此到时候可别连累家人。”

    喝,舞弊!就算是不识字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更何况石家还供所有孩子读过几年书。石仗义当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么多年为了儿子倒也明白不少关于科考的事情。

    一下子,石仗义的眼睛都瞪的浑圆。“臭小子,你疯了吗!”

    ‘啪’“你别胡说!”石四海拍桌而起,怒视石三江。在看见对方眼中的嘲讽之后,心中的怒火更盛。“我懒得和你们这些愚民多说,费我口舌!”

    怒急之下,石四海大吼一声转身就走。石仗义目瞪口呆的看着石四海离开的背影,看着四儿子连他的房间都没回直接出了石家大门。

    一时间,石仗义心头堵塞不敢置信。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这就是一直在自己跟前说他以后一定会孝顺自己的儿子?

    愚民,在这个儿子眼中,就因为钱没给够自己就是个愚民吗?

    “三江,你怎么说话的。”张惠娘气急恼怒,可责骂的对象却是石三江。同样看了一眼石四海离开的方向,张惠娘倒是不怎么着急。

    他们有在镇上帮石四海租了个房子,所以不怕石四海出去没地方住。等下她将钱的事情弄清楚了,再给四海送过去就是了。

    张惠娘看着石仗义难看的脸色,连忙过来抓着石仗义的胳膊转移话题。“仗义,四海那边的事情先不说,可是家里的银子真的少了呀。”

    石仗义正在为石四海的冷酷决绝难以置信,可被张惠娘拉了一把,再看着张惠娘柔弱的模样,心思立马被转移开来。

    石三江嘴角扯了一下,张惠娘的责骂他一点都不受影响。还能看着张惠娘演戏下饭,夹着已经没什么人吃的红烧鱼吃的不亦乐乎。

    杨淑芬迟疑的看了一眼石三江之后,也跟着端起碗继续吃饭。再然后,本来就没放下碗的李枣子和差点放下碗的杨春花也加入了好好吃饭的行列。

    一时间,张惠娘在旁边哭的梨花带雨。一群儿子和儿戏,却是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看戏。

    石仗义疑惑的拿过来钱袋又看了一眼,还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对着呀,之前我拿走了二十两可不就剩下十两了吗?”

    石仗义将钱袋子里的五两银子倒出来又数了一下,然后还看了一眼桌子上石四海没拿走的五两银子。加起来总共十两,嗯,没错。

    张惠娘眼睛瞪的老大,底下石三江很想给配一段吐血的声音。表情没多少表情的吃着自己的饭,心里却很是乐呵。

    而最前面一直低着头的石大田,嘴角也上扬的厉害。

    “你,你拿的?”张惠娘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石仗义。“你拿钱做什么?还拿那么多?”

    今天的钱都是有数的,好不容易凑到了六十两就是今天四海科考的钱还有之前要下的聘礼了。本来还想着再让石仗义等人去赚一点回来,结果转头石仗义就拿走了二十两。

    这在他们成亲快三十年的日子里,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一时间,张惠娘紧张,不敢置信,甚至还有恼羞。

    “你拿钱做什么呀!”张惠娘用最后一点理智,将质问化为哭音。握着拳头在石仗义的胳膊上砸了几下。“你不知道这是留给四海科考还有之前要向王家下聘的钱吗?你怎么随便动呀,还有你拿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呀?”

    石仗义更疑惑了,看着张惠娘哭泣的样子满是不解。“科考五两银子,下聘五两银子不就够了吗。至于那二十两银子,不是你说的让给了小五当嫁妆吗?”

    “??”如果眼神可以具现化,那么现在张惠娘的眼珠子就是两个大大的问号。她又不是疯了,会给那个傻子嫁妆。

    没多要聘礼就已经算是仁慈了,还想要嫁妆?更何况二十两?那个傻子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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