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毕, 石菖蒲打了个冷颤。
白苏很是欣慰。
看起来被吓到的人不仅自己一个,心里也总算是舒服多了。如果这个望江楼一直都是这个调调,那白苏挺佩服之前离开的那五个客人的。
那才是真正的重口味啊。
“行了,将你们编舞的, 教坊师父什么的都叫过来吧。”白苏扶额,觉得心中憋闷。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才能将之前因为看了歌舞表演而抑郁的心情放缓几分。
石菖蒲红着脸, 微微低着头。
等老鸨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下去喊人, 才小心的凑近白苏。“白大哥,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啊。”
小孩表情有点凄苦,很努力想要做出一副快要哭出来但却不是主动要哭的模样。“我回去,得练练。”
白苏面无表情的伸手, 掐住了石菖蒲的两腮。将人的脸像是揉面团一样揉来揉去,让石菖蒲的表情固定不下来。
然后双手往下放在石菖蒲的腰间, 一起行动使劲儿的挠痒。
“噗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白大哥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哈……”石菖蒲像是触电一般弓起身子,连忙钻进白苏怀里双手去抓对方的手。
可惜不仅手掌比白苏的手掌小了一号,力气也小了四五号。就算抓住了白苏的手,也不过是配合着白苏继续挠痒罢了。
石菖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努力压在喉咙中,难受的厉害。求饶的看着白苏, 一口咬在白苏衣服上,泪眼汪汪的。
白苏停了手,将人抱的更紧了几分。舌尖在石菖蒲的眼睛下方舔过,将石菖蒲的泪水舔掉。“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哭的样子。”
“……”这话,太让人生气了!石菖蒲眼底有点泛红,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羞涩。
白苏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话,声音沙哑语调低沉。说完还在石菖蒲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石菖蒲整个人缩在白苏怀里,完全不想见人了。
老鸨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四个教坊师父还有整栋楼里的姑娘们全部喊了过来。龟公和护院什么的,也都待在一楼大堂能让白苏看见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个老鸨虽然没有什么上进心,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白苏搂着石菖蒲,右边的胳膊肘搭在矮榻的扶手上。这种寻欢作乐的场所,很少使用正常的桌椅。在外面的布置之中,大部分都是直接放在地上的矮榻矮桌,如果不是矮榻两边还装了扶手,看起来就是席地而坐的样子。
“这舞蹈和曲子,是谁编的?”白苏声音不高,甚至还有点慵懒。一群人本能的看向最边上的那个教坊师父,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满脸的凄苦。
“是奴。”那人也很坦然的往前一步,半蹲着行礼。
所以,你们这种完全可以算得上自由人的人,为什么要称之为‘奴’呢。
哎,搞不懂。
教坊派下来的人,也是有分工的。明面上有负责曲乐歌舞的,有负责仪容形态的。自然,还有负责专门教导女子怎么取悦客人的。
四个教职工里面,三个脸上带着凄苦,一个凄苦中带着绝望。这么低落的情绪,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教坊的人是按月拿工资的,而且在工作一定年限之后是可以自由离开的。所以这里需要卖身的姑娘面容凄苦倒是可以理解,你们一个个按照年限算现在完全可以自由离开的人凄苦什么啊。
“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灾祸?”白苏郁闷不已,心情不好之下说话也刻薄了几分。结果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那个教坊师父居然在抬眼间泪眼朦胧。
然后在白苏只来得及挑眉的情况之下,直接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
“……”我承认我刚才那句话是有点刻薄了,但也不至于如此吧?白苏越发的面无表情了,一时间心中都有了几分恼意。
眼看着白苏脸色变化,石菖蒲也坐直了身子,担忧的看着白苏。老鸨的眼力劲儿是绝对在线的,看着白苏表情不好连忙上前。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王麽麽家中的事情都瞒不过大人。”
“……”你这话我就没办法接了,不仅没办法接了,我连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了。白苏心里小小的一惊,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管理自己的表情了。
好在之前因为生气板着脸,倒也不会太怪异。
老鸨抽出手绢挥舞了一下,按压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这王麽麽也是个可怜人,去年老伴儿去了,年头的时候女儿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三个月前又传来消息,说儿子那定了五年的未婚妻改嫁了,因着嫌弃她这个做娘的是在勾栏院这种地方讨生活的。”
“……”老鸨声泪俱下,说的抑扬顿挫很有说书人的天赋。
可是,这让人怎么吐槽比较好。
按照官府那边的资料,这个王麽麽今年五十有八,老伴据说比他大了二十岁。七十八,在如今这个朝代算得上喜丧了吧。
而且那个女儿难产的事情,前面都生了四个了,你还生第五个……我是不是该改良一下这个朝代的避孕手段,造福一下广大女性群众。
不过说起来这也算是应该难过的点了,难过女儿的遇人不淑吧。
想要吐槽的话太多,最后就是那个儿子的五年未婚妻。王麽麽在望江楼已经工作十五年了,也就是说订婚之前那一家人是知晓王麽麽是做什么的。
所以用这个借口退婚,不是白苏阴谋论,是一时间脑子里能想到的都是对方攀高枝这一点。和那个女孩子不见得有关系,但是和女方家里一定有关系。
白苏有点想抹脸,自己今天过来是有正事儿要做的,并不是来解决这里人的家长里短的。
挥了挥手,示意老鸨和王麽麽都停。“行了,把楼里的账本都拿过来我看看。”
县令是有这样的权限的,虽然其他县令就算要查账也是让老鸨将账本送到县衙那边去。老鸨的眼力劲儿再次发挥作用,二话不说就去拿了账本。
白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账本,本来面无表情甚至无精打采的一群人,在无意间看见那个小账本之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群姑娘,甚至不自觉的向前靠近了一些。
白苏将两个账本都放到了石菖蒲跟前,石菖蒲对照着一边翻阅一边计算。“在今年之前收支还算能扯平,没赚什么大钱但也能养活望江楼没从县衙那边支取费用。”
石菖蒲的声音很轻,本来就只是说给白苏听的。但在停下了曲乐的二楼,声音就显得有点大了。所有人不自觉的上前靠近,自然也将石菖蒲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以每个人每年必须赚到一百两银子的规划来算,官府那边制定的是五十岁之前。也就是说,需要给朝廷工作三十五年。总共需要赚取三万五千两银子,每人。”
石菖蒲眼过嘴到,说话的功夫就将楼里每个人还‘欠’朝廷多少钱的事情给算了出来。一群本来只是想要看那个小本子的姑娘还有老鸨,此刻都震惊的看着石菖蒲。
这算学的能力,不会是在乱说的吧?
“啧啧啧,买人只用了十五两银子,就让别人还三万五千两,啧啧啧,高利贷都不敢这么算啊。”
白苏摇着头,说着在别人听来简直大逆不道的话。不过在白苏没有倒台之前,想来这些人也会聪明的将这些话埋在骨子里的。
而且,白苏还真不在意这话传出去会怎么样。
朝廷买人也是有挑选的,并不会买良家女子。那种普通家道中落自卖己身的女子和农户人家过不下去卖掉的女儿,起码朝廷是不会买的。
朝廷买的女子,大多是犯人之后或者边境战乱产生的俘虏女子。望江府是因为地处内陆还在南方,所以才不多见异域女子。
像是江南那边,就已经有西域波斯那边的女子了。
总而言之,就是朝廷购买的女子差不多都是无依无靠之辈。这其中还牵扯很多事情,白苏也懒得多去过问。
“只是皮肉的买卖,想来你们这辈子差不多就要困在这楼里了。”白苏还是单手撑在扶手上的样子,矮桌下的脚却是不规矩的踩在石菖蒲的脚上。
石菖蒲面无表情的算着手里的两个账本,根本不去理会那个没正形的人。
楼里的姑娘为之一愣,垂下眼眸面容变得更加凄苦。为什么想要看白苏掏出来的那个小本子,那个盖了官印的本子正是记载着她们可能离开这个地方的时间的东西。
那是,希望。
老鸨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虽然才四十来岁,甚至算得上风韵犹存。不过她早已经断了离开这地方的念头,知晓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只有这些孩子,还天真的幻想着离开。没有了利益的催动,老鸨也不想去做那恶人。反正她现在也算是吃喝不愁,赚了再多的钱也不会到自己的腰包。
所以对于楼里一些人不务正业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钱没赚够拖的也是她们自己的时间。
白苏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两下,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以后就不要卖身了,帮我做生意我给你们开工钱。如果做的好,将欠朝廷的钱早早的还清了,那我就做主将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放你们自由。”
“……”所有人错愕的抬头,看着白苏,一脸的不敢置信。就连老鸨,眼中也神色莫名。
白苏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对于你们,朝廷要的是钱,不是糟蹋。所以只要能还钱,那么你们怎么赚的钱朝廷也是不会管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会管,那就不是我要去管的事情了。白苏在心里吐槽,反正自己做这事儿也算是得了上面人的示意,就算有人管想来也管不到望江府这一亩三分地上。
“大人,大人!”
两声高呼,所有姑娘跪了一地。激动之情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茫然的不知所措,激动的隐隐啜泣。
所有人跪在地上,跪拜着白苏。她们跪的是白苏,也不是白苏。她们跪的,是那个可能拥有自由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花花和地雷增加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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