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蓝蔻所料,等他们一家四口在蓝家别苑休整了一晚,第二日清晨,言冰云便把妻儿接回了言府,而范闲,几乎在他们前脚进府门,他后脚就带了礼物跑过来了,美其名曰:看看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外甥们。
言冰云先回了房中沐浴更衣,留蓝蔻来接待范闲。然而,还没等言冰云将衣物换洗下来,就听到一向静谧的自家后院里,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蔻充满怨念的看着趴在后院石桌上笑得几乎是起不了身的范闲;“你再笑一声,我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范闲这才拍拍胸口:“好好好,哈哈,不,不笑了。火气别这么重嘛,对产后恢复不好。”又喘了几口气:“唉,你小儿子的名字,谁起的?”
“我娘……”
“不亏是老范家的人,这起名字就是这么独特,”范闲还是有笑意挂在脸上,“蓝采和,啊哈哈哈哈,姑姑是不是想让她外孙去修仙啊?”
蓝蔻笑道:“你叫范闲,又有什么理由来嘲笑我的儿子?范闲,犯闲!还有,最奇葩的,就是范思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哪家高奢品牌店见了创始人!”
等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范闲终于是彻底的平息了下俩:“说真的,这次过来,一呢,是为了这两个小外甥;二呢,也是想来问问你,你什么时候能复工?”
“我这月子才坐半个月,就要我复工?”蓝蔻道,“范闲,你是把我当神了?”
范闲道:“那没办法啊,有些事你老公能做,我自然不会来找你。”
蓝蔻一下子就听出了范闲想干什么:“是李云睿这件事吧?”
“聪明。”
“江南那边,她没给你使绊子?”蓝蔻挑眉问道。
范闲想起了他这个丈母娘的手段:“的确是使了不少绊子。”
蓝蔻道:“当年我就说了,你把她赶走,她若是就此安分就罢了。她若是回来,我定要亲手推她下地狱,你我都已经让步至如此了,她还是步步相逼,踩着你母亲的内库来逼你,难不成,你坚持原来的观点?”
范闲摇头:“这次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商议一下,如何彻底的把她给扳倒,当然,婉儿那边自然要瞒着。”
这点她早就想好了:“你在宫里有没有安插人手?”
“这个嘛,自然是有的,”范闲会意,“你让把人手调去哪儿?”
蓝蔻道:“你有几个人?”
“你要几个人?”
“太子府一个,太后宫里一个。”蓝蔻答道。
“我原以为,你会让我安在长公主和二皇子那儿。”范闲道。
蓝蔻摇头:“你说当初李云睿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个礼物,而且从沈重那里得知,李云睿与二皇子在走私。我在怀孕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李云睿如此强烈的控制欲,怎么会真正意义上的支持二皇子。二皇子有智慧,有谋略,不低于李云睿。”
范闲道:“李云睿是为了太子吧?让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二皇子那里,将矛头对准二皇子,这样,太子殿下和她背后的势力才能真正的开始行动。不过,这女人也是厉害,我也是真的被她和二皇子的走私给骗了。”
“走私是真的,只不过,她还是太子身边的人。”
范闲起身:“若是日后有消息我会随时来和你商议的,蓝府那边对外称就是你下江南的时候感染了瘟疫,病了,在隔离。你先放心的坐月子。”
“你还真是会找借口,不愧是陛下的……”说到这里,蓝蔻心一咯噔,猛地闭上了嘴。
但是晚了,正要起身离去的范闲,转过身来,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和她嬉笑的时候那般清明,看向她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憷:“好表妹,我是陛下的什么?”
蓝蔻第一次从范闲的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上位者的恐惧:“我,我瞎猜的,瞎说的……”这的确只是她的一瞬间的猜想,还未被证实的猜想。都说一孕傻三年,她怎么就这么嘴碎,说出来了?
“陛下的儿子,是吗?”范闲对着自己笑着,但是这笑容让蓝蔻毛骨悚然。她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背后的冷汗直冒。
范闲道:“女人的第六感还真是不能小瞧啊。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蓝蔻摇头:“猜的。”
“猜也要有依据才行啊,”范闲道,“来来来,聊聊看,反正现在没人,你老公洗澡去了,不怕。”
你越这样说,她越是怕:“……长相……”
这也能猜中?真是猜的:“就凭这个?”
“你和舅舅一点都不像……”蓝蔻小声说道,“我没见过你娘的画像,但是见过陛下……我知道这个理由十分牵强。”
范闲喝了口茶:“理由是牵强了些,但是,你没猜错。我就是庆帝的儿子。”
蓝蔻道:“你早就知道?”
“嗯。”
“什么时候?”
“在北齐,”范闲道,“就在那次杀上杉虎的行动之中,你中了毒,言冰云把你给要了的那日。”
气氛稍微轻松了些:“你说过,是你和肖恩最后呆在一起过,这消息,是肖恩透露给你的?”
范闲道:“肖恩有个孙子,被陈萍萍给夺了,陈萍萍给肖恩撒了个谎,说肖恩的孙子是我,肖恩守着这孙子这么多年。在临死前还信这谎言,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娘嫁给了陛下的人。”
“你想做重臣,做孤臣,就是从那日开始的吧?既然是院长的一个谎言,大可不必相信。”蓝蔻问道。
范闲道:“陈萍萍高明就高明在这里,肖恩这么惦记他的孙子,他的孙子那就有六成的可能性活在这世上,既然活着,陈萍萍就不会让他白活,一定会把他培养成一个对北齐恨之入骨的人。”
“……你什么意思?”
“表妹啊,你知道,为什么是肖恩去换言冰云吗?”
“……”
“你知道,为什么陈萍萍和陛下说,肖恩老了,言冰云还年轻这句话吗?”
“……”
范闲凝视着蓝蔻的眼睛:“言冰云,对庆国,是不是忠心耿耿?对北齐,是不是恨之入骨?”
蓝蔻深吸一口气,看向范闲:“他们都说,冰云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而我是巧舌如簧的辩手。今日,我才发现,你比我们高明多了,不仅仅是玩弄人心,巧舌如簧,除了这计谋之外,最擅长的,还是搬弄是非。”
“信不信由你,言冰云很大可能是肖恩的孙子,”范闲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去相信,自己嫁给了一个北齐人的后裔。”
蓝蔻嗤笑:“那请你告诉我,冰云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据肖恩说,他儿子之前在花楼里赎出来一个姑娘,这姑娘当时怀着身孕,被陈萍萍给抓了。这姑娘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玉芗。”
“可有那玉芗的画像?”
“我查过,可是查不到,像是被销毁了一样。”
蓝蔻手扣着桌子:“表哥,在怀孕期间,我进过我公爹的密室,那里供奉着我婆母的像。”
“……”
“我婆母是名正言顺被我公爹迎进门的官家嫡出小姐,就是尚书巷里齐家的小姐,你可以去问问,宗谱里写得清清楚楚。而且,冰云与婆母的眼睛是最像的。”蓝蔻道。
范闲道:“齐家的?就是那个,文渊伯齐家?”
蓝蔻道:“你在监查院里查的玉芗,其实你自己按着自己的思维来找的,但是如果你这思维一开始就把冰云定位是肖恩的孙子,那么之后的消息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没有。这就是你查不到玉芗母子的原因,指不定,真相是那你不愿意去相信的四成。”
“……”
蓝蔻道:“你若实在不信,你有本事自己去弄到冰云和公爹的DNA,自己想办法去鉴定看看他俩是不是亲父子。”
“但是言冰云从小就被放在监查院里抚养,而且和言若海见面甚少……”
蓝蔻道:“我公爹说了,他当初是怕看见冰云的眼睛睹物思人!你以为,就像是舅舅把你丢在儋州一样吗?”
“……”
“今日这些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还是那句老话,你若是不相信,便自己从之前的思维跳出来,自己换个角度去查,不要再去纠结死人的错误了,”蓝蔻道,“院长的谋划虽是荒诞了些,但是也有道理,若不是这样把所有人都骗了,肖恩嘴里的秘密也出不来。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说出去的,等什么时候有李云睿的把柄了再来找我吧。”
从那日以后,范闲真的没有亲自来过言府。只是偶尔的书信来往,信上对那日的事情已经道歉了,说是自己的胡乱猜想,差点使他们夫妻离心。说这几日忙,不能随时来看她,有什么情况,海德薇和言辉联系。
从她所了解的消息来看,范闲这几日的确忙了些,首先,范闲正式上了范家的族谱,有了名分。第二,他还要着手清理内库在京城的盘根节点的势力。第三,对付李云睿,还不能明着来。
她在言府里坐着月子,看着这外面的天,今年的夏日,似乎是比往年的天要阴沉些。天要亡一人,必定要先使其人疯狂。李云睿那个疯子,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几日冰云的公务越发的多了起来,范闲也忙。言若海也在秦家和叶家那边走得比往日更近了。一旦李云睿倒下,这背后的势力,定要将这京都在短时间内变成一盘散沙。
皇宫里要乱了,京都要乱了。她也得事先为他们预备好退路才行啊。范家、蓝家、言家……她就知道范闲不单单是给她坐月子,而是让她在坐月子的时候给他找好退路。真是精明。
不过,就算他不是自己亲表哥,难道她就不会帮他吗?
认识这么久了,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和范闲之间究竟是彼此欠了对方多少人情。而且,现如今的二人,已经不能用上下级来形容了。他们终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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