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寰谛凤翎

    这二位殿下如今情状,想来也并非没有天帝的手笔,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正好互为掣肘。若二人无心大位倒罢了,若有心,那必然都要讨好天帝,他的位子岂不更加稳如泰山?

    如今,天后有鸟族这个强援,旭凤战神名号响彻六界,这天帝若当真如她所想,精于平衡之术……,润玉纵然无心大位,只想做个逍遥散仙,安稳度日,只怕也难逃权力斗争、身不由己的命运。

    权力之下,何论父子,何论亲情。

    唐柔一时内心唏嘘嗟叹,但笑不语,随了听去了。

    二人身影消失,润玉才显出身形,滋味难辨。既难堪于在心上人面前被人轻视,又不免因了听迁怒旭凤。

    他若未有此意,他的侍从怎敢如此言语?一时间既有被维护的喜悦,也有迁怒手足的自责,百感交集,五内如焚。

    唐柔随了听进了栖梧宫,旭凤没看见多高兴,反而问:“你怎么来了?”

    一句话把唐柔的话堵在嘴边: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又听他道:“我还以为栖梧宫有豺狼虎豹,会吃人呢。”说完想起那天自己好心办坏事,把她吓了一跳,也熄了别别扭扭的小心思。

    原来是闹情绪了。这二殿下真是小孩子一样,四海之内皆是妈,谁都得像老母亲一样哄着他捧着他不成?惯的他!她正要怼一句:豺狼虎豹没有,梼杌蛊雕的“零件”倒是有不少。

    只想一想,都觉得一阵恶心,又想起这人小肚鸡肠、容不得半点违逆,只好挂上笑容先同他寒暄几句,过渡一下,再引出主题:

    “原打算要来的,过几日是我生辰,本想约你一起,只是不知你何时有空。方才听了听说,你明日涅槃,倒是我没福,不凑巧。”她心道:我可请你了啊,是你不能来,不干我事。

    旭凤听了,道:“倒真是不巧,你怎么偏偏这时候过生辰?”话这么说,却盘算着自己虽不能参加,也该送件礼物表示一下。

    于是伸出手来,掌心出现一只金簪,极傲娇地说:“我担保你从此不会再收到更好的生辰礼,但也不必太感谢我,你就随便说一两句谢谢就是了。”

    好大的口气,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唐柔心里一笑,真是个孩子,于是也不计较了,当即将那金簪簪在自己的簪旁。

    旭凤见她将凤翎簪上,甚是开怀,将她头上的红玉蝴蝶簪一手拔下,道:“做人要从一而终,有了这个,就不要再想着旁的。”

    从一而终?还忠贞不二呢!唐柔觉得这战神文化水平堪忧,想着以后说话尽量通俗些,免得他听不懂解释起来尴尬。她也不辩驳纠正,端庄应了。

    一出栖梧宫,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满脑子好运来、今天是个好日子,看那些虚假的花花草草都仿佛能闻到香味,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想着身心愉悦的时候学习起来事半功倍,她兴致极高又去了璇玑宫。走到宫门口咬着唇眼睛一转,化作一道流光,悄没声出现在润玉身后,突然唤他:“润玉!”

    润玉正煎熬思索着,呆呆的入了神,猝不及防吃了一惊,手里的书简砸在地上。他一瞬间猝然起身带转身,险些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才看见她,俏生生站在眼前,笑靥如花。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又扫了一眼地上的书简,格外开怀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说完,自己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润玉见她把玩着原本戴着的红玉簪,便不自觉往她发上看去,那金色翎羽形状的凤翎格外耀目,不自觉怔了一瞬。

    他一直不愿正面和旭凤喜欢上同一个人的事实,虽然隐隐明白这个实情,但总幻想着旭凤待她仅是朋友之义,今日亲眼瞧见这凤翎,不免有尘埃落定之感。

    他既不舍与旭凤手足之情,又不愿将心爱之人轻易相让。

    心中无数声音回响,有的说“旭凤他拥有的够多了”,有的说“你醒醒吧,他哪里真心当你是兄弟”,一时煎熬反复,进退维谷。

    虽然听了了听的话,心中不免难过,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消息的,不止是好消息,还是大好消息:他怀疑自己当初想差了,唐柔对旭凤或许并无男女之情。

    谈不上什么真凭实据,就是直觉,总觉得唐柔对旭凤的态度很奇怪,话里话外不无赞美,但实际行动却马马虎虎,要真是喜欢,不至于三番五次推脱他的邀约。

    要不是怕唐柔厌烦和被她看出什么,他是很想日日去找她的,也绝不会拒绝她的邀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对方什么也不知道,也是高兴的。

    可唐柔推脱过旭凤,便来璇玑宫,或是切磋剑术,或是修习术法,也没有挂念旭凤的感觉。

    那她为何格外在意与旭凤对弈是输是赢,那日又为何哭得那般伤心?究竟是为什么?润玉百思不得其解,便先按下慢慢思索,道:“你戴的这凤翎倒是别致得很。”

    唐柔将那金簪拔下,拿在手里仔细看看,有些不好意思:“凤翎?我还以为是金簪呢,难怪拿在手里感觉很不一样。我当初好像还把魇兽当做鹿来着。”说完,脸色微微泛红。真没见识!

    润玉见她对寰谛凤翎的来由半点不知,略略放下心,又道:“这凤翎耀眼了些,倒不及你素日里戴的玉簪温润雅致。”

    是的,凤翎光彩夺目不假,可玉簪也有它的好处,虽不起眼,也脉脉温柔,情意绵长。

    唐柔刚觉得自己没见识,听了这话,便反驳:“这你可就错了,这凤翎样式简单,才不算耀眼呢,是你们这些神仙都打扮得太素了,才衬得这凤翎耀眼罢了。”

    润玉顺着她的话问道:“那怎样才算耀眼呢?”

    唐柔面带得色,起身道:“那你可瞧好了,别眨眼。”说完,旋身换了衣裙。虽仍是海棠红衣衫,但从样式到花纹都变得繁复起来,头上是口衔明珠的九尾金凤,珍珠流苏垂至眼尾,妆容也比往日浓上许多。

    她面庞偏柔润娇美,带着一点伶俐的少女感,妆容可浓可淡,却不适宜过浓过淡。过浓,则掩盖了五官自然之美,过淡,则失了伶俐娇美之感。如今这样,浓淡合宜,既雍容矜贵又百媚千娇。

    但润玉私心以为,若说耀眼,还得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像月光映照下潭水的湛湛波光……,若能只看着他,那该有多好。

    只是想想,都觉得心脏难以抑制得滚烫起来,剧烈跳动。他先笑着赞道:“果然耀眼,看来是我往日孤陋寡闻了。”言罢,抿了口香茶,将心跳强自压下。

    唐柔换回衣衫,款款落座,对润玉的反应甚是满意,却叹息道:“如今你知晓我自来天界有多么低调了吧?为了照顾天界的朴素审美,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哪。”

    和唐柔说话真的是一件高兴的事,她无论是言辞语气,还是神态小动作,一颦一笑,不经意间都透着说不出的可爱。润玉纵着她,笑道:“那润玉便在此多谢仙子美意了。”

    唐柔满脸大义凛然,摆摆手:“好说,好说。”

    没有旭凤的日子多么舒适开怀。这日,唐柔去找润玉去家里玩,总待在天界怪没意思的,再说,她出来的够久了,又恰逢生辰,也该回去看看。

    唐柔的过生辰就是和红绡坐在一起,什么任务,什么计划,什么算计,统统不去想,给自己放一天假,大脑放空,就算是生辰礼物。

    本来是想只自己回去的,但是旭凤知道自己的生辰,若是日后二人闲聊说起,润玉发觉自己不知道,岂会不多心?

    润玉自然无有不应,去“家”里才更显得亲近。如今才明白,她虽在天界任职,却从没有把这里当做是她的家。他今日方才知道是她的生辰,寰谛凤翎是旭凤送的生辰礼物。

    想要把魇兽送给她做生辰礼物。唐柔自然没有收,偌大的天界,润玉只有魇兽作伴,若是再没了魇兽,漫漫无期仙生,寂寂白昼黄昏,他该如何度过?

    清净是好,可总天天一个人待着,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时间久了,很大概率会出问题。

    唐柔没有收下魇兽,润玉有些失落,到底他不比旭凤,没什么能送她的。见他默默无语,唐柔心下了然,改了口:“其实我倒有心要收,只是怕它不习惯,不如你替我养着吧。”

    润玉这才笑道:“你不嫌弃就好。”

    唐柔便笑:“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很喜欢它。”

    渐渐离家近了,眼前无尽粉色。人间芳菲尽,桃花始盛开。润玉忽然想到,她的衣裙上也多是桃花图样,想来是极喜欢的,便暗暗记下。

    到家门口,那些石头左一块右一块地嵌在路上,润玉看着唐柔轻挽湘裙,露出绯红绣鞋,踩着石块跳到家门口。他不惯做这样的动作,因而掐了个决,一闪身来到她身边。

    唐柔用指节轻轻叩门,道:“我回来了。”

    没人开门,屋里气哼哼的传出一句:“呦,你还知道回来哪?我还以为你不记得家门朝哪边开呢?哼!怪不得人常说,这世上多是痴心女子负心……”

    还没控诉完,就被唐柔打断:“别闹,我带了朋友来。”

    屋里瞬间没了声音,很快,门开了,润玉见一浅红色衣衫的女子开了门,也不看他,将唐柔拉过一边,苦着脸暗戳戳说:“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死我了,我不要面子啊?”

    唐柔则用一种溺爱的表情提醒她:“他听得见。”

    红绡一把将唐柔抱住,字句拉长:“我没脸见人了。”

    唐柔摸着她的头发:“不妨事,他是龙,不是人。”话音一落,红绡嗖的一声抬起头,死盯着润玉:“龙?!”抛弃了唐柔旧爱,两眼放光瞧着润玉。

    绕着润玉转了一圈,拍了下手道:“天哪!我居然见到了活的龙,果然是……,呃,好看!”净顾着玩了,文化课稀松,想找个词夸一下润玉,结果只有一句好看。

    润玉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审视和热情,无措地看了眼唐柔,唐柔扶额避开了他的视线,再抬起头时,已然神色如常,道:“别见怪。这是红绡。”

    又唤红绡:“这是润玉。”

    三人落了座,红绡依然很兴奋,一面给润玉斟茶,一面道:“你好,龙兄,我是人。”

    唐柔好悬没忍住一口茶水呛出来,放下茶盏,用手绢捂着唇咳嗽起来。红绡连忙放下茶壶要给唐柔拍背,而此时,润玉也下意识伸出了手,这两人视线一对,同时怔住了。

    红绡第一反应是居然有人抢她的活,不能忍,第二反应是用冷静的目光打量润玉的眼神,见只是纯粹的担心,才又换了笑容。

    红绡恢复如常,润玉却差点心态崩掉,他收回手,坐回原处,努力稳住不露分毫。

    唐柔是真的有点无奈,她从没带人回来过,红绡秉持着带回来的肯定不是外人,半点不隐藏。她岔开话题,说起自己已经在天界任职。

    红绡假装委屈:“那你是不是没时间和我一起了?”

    唐柔没看她,泯了口茶水,就问道:“是啊,开心吗?”

    红绡忍笑,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正要抱着唐柔“大哭”一场,表示不舍,就被唐柔戳破,她的眼神黑白分明:“我知道你很开心。”红绡嘻嘻笑着,不搭腔算是默认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唐柔见雨中桃花更可爱了,于是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红绡拉住了她的衣袖,献宝一般,捧出一个红匣子,口中自行配乐当当当当~“看,我去太湖淘来的珍珠,颗颗饱满,一般大小,都是上品。”

    唐柔将匣子里的珍珠拿出来,珍珠在手中泛着莹莹的光辉,她不禁莞尔:“果然好看。”红绡听了,得意得不得了,一面拿出个银质镂空香囊,一面说自己从多少珍珠里才挑出来这几个。

    唐柔不嫌聒噪絮叨,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走后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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