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食鹅之醋

    徐丹霞拿着顺来的橘子去了店里,一梦红楼很多家店,但是每个地区的总管都在书店里。她进了书店,调来的管事柳二娘见了她,立刻迎上来,亲热地笑道:“东家,今儿个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徐丹霞看着店里的陈设,往来行人,也笑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对了,刚来的那个滕梓荆,他伤刚好,先别给他安排太多活。”

    柳二娘一听便叹:“哎呦呦~我还想问这哪里找来的人呢,身手好,刚来的第一天,店里的护卫就被他弄得服服帖帖的,人也勤快,哪里有活哪里就有他。要不是知道他成亲了,咱们店里好几个姑娘可就要下手了。”

    徐丹霞哈哈大笑,八卦道:“岂止是成亲了,人家孩子可都好几岁了。”接着被柳二娘拉到了无人处。

    柳二娘有些为难地说:“东家,就是那个二公子吧,他……”

    二公子?徐丹霞蹙眉:“范思辙啊?”

    见柳二娘点了点头,徐丹霞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柳二娘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道:“他来的第一天,就从范府带了好多下人,让店里用那些人,不必再招人手,说是工钱太高,太贵……”

    徐丹霞哭笑不得,道:“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还让裁员啊,用次等的纸张用料啊什么的。”

    柳二娘睁大了眼睛,心想:东家神了,忙点点头,听徐丹霞道:“他就是那样的人。当初滕哥给范闲做护卫的时候,一月五十两银子,二亩地一头牛,范思辙听说了,连少爷都不愿意当了,上赶要给范闲做护卫呢。”

    居然还有这种这种事儿,柳二娘也是服气了,她惊讶道:“这二公子倒也是……不同一般啊。”

    徐丹霞非常赞同,笑道:“范思辙确实是个人才,算账是把好手,脑子也活络,就是抠门了点,但也无伤大雅。”说完,笑骂道:“还是按原来的方法经营,让他管账,省得他偷工减料。”

    柳二娘立刻接道:“当初二公子一说让我用范府的下人,我就好好让他看了看店里的规定,又细细讲了一遍经营模式,他这才不坚持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只是算帐的时候,看着还是心疼得很,说咱们店里的人挣的太多,东西用材太好。”

    徐丹霞开心地说:“他这不是心疼,他是心疼肝疼眼睛疼,哪儿哪儿都疼。”完了又感叹道:“这范思辙,真是厉害坏了。”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别了柳二娘,徐丹霞转遍了一梦红楼的店,生意依旧火爆。

    这晚,徐丹霞洗漱完毕,刚吹熄了蜡烛躺在床榻上,就听到有人进了院子,她轻轻一笑,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一人的位置,手支起头侧躺着。

    来人果然是范闲,她手一拍空位,范闲从善如流地躺在了她身侧。

    黑夜里她能感觉到范闲在笑,她拉开被子盖在范闲身上,范闲一侧身拥住了她,她埋首在他脖颈前。

    徐丹霞是要睡觉的,此时,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她觉得范闲的手非常的烫。

    其实烫的岂止是手,范闲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又麻又烫,喉咙发干,飞速转动大脑,想找点话说,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半晌说了一句:“我没找到林珙。”

    这绝对是徐丹霞认识范闲这么多年以来最无语的时候,她手抵着范闲胸膛一用力,将人推了出去,道:“你大半夜的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她抬起腿想直接把人踹下去,“我看你还是走吧。”

    范闲伸手摁住了她的膝盖,起身将人压在身下,两人四目相对。

    满室月光,范闲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唇面,眼神越发深沉,几息后,俯身深吻,满腔情谊,尽付此中。

    唇齿相依,气息交融。良久,这吻由唇至面,一路向下。

    徐丹霞双手揪着范闲的衣衫,面色绯红,心跳好似雨声,劈里啪啦乱成一团,感受着脖颈上急促的呼吸声,她恍惚地微微睁开了眼,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有人?!

    徐丹霞一下子回过神来,猛拍范闲,“起来,你起来。”

    范闲一脸懵逼地撑起身,被徐丹霞一脚踹了下去,他看着徐丹霞转眼间用被子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人扶住了他的腰,让他不至于摔倒。

    范闲一下子明白过来,转过身去看,不是五竹又是谁呢?

    且先不提被窝里的徐丹霞是什么感受,就说范闲吧,他此刻手捂着脸,深深地呼吸着平复着心情,感觉说什么都会很尴尬。

    五竹瞧着范闲这副样子,不明所以地问:“你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范闲静默一瞬,看了眼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徐丹霞,将满腹疑问的五竹拉了出去。

    听到人出了屋子,徐丹霞一下子掀开被子,整理好衣服,坐起来双手抱膝,心中默默流泪,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刻钟左右,范闲去而复返,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说五竹刚才告诉他的事。

    然而他又错了,徐丹霞尴尬得不得了,正想听点消息调节一下,可是范闲一句话也不说,就径直走了过来,她又躺回被子里,背过身去,闷闷地说:“你走吧,桌上的橘子给你的。”

    范闲没想到徐丹霞真的从李承泽那里多拿了橘子,却并没解释。

    他从没见过徐丹霞因为自己不好意思过,怎能放过?他快步走上前去,扑倒在床上,一手撑着身,一手扯开被子,露出徐丹霞发红的嫩生生的脸,俯身啵唧一口,才拿着橘子转身离去。

    徐丹霞心大倒也罢了,很快就缓过劲儿来了,范闲就难了,一夜辗转难眠,不曾好睡。

    次日,徐丹霞才得知林珙那边的消息,不出徐丹霞所料,五竹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林珙以及那些七品护卫全部被秒杀。

    带来消息的范若若又道:“今天一大早,哥哥就被父亲叫去问话,刚出书房,宰相和太子都派人来找哥哥,还没想好去那边,哥哥又被陛下宣召。”

    怪不得今天范闲没来。

    想起昨晚的事,徐丹霞又觉得有点尴尬,范若若走后,左等右等不见范闲来,不知范闲遇上了什么事。

    徐丹霞有些担心,带着她的宝贝大白鹅出了门,听说太子带人硬闯鉴查院,徐丹霞暗道不好,又急忙往鉴查院赶。

    离鉴查院门口还有段距离,就看见范闲身边的王启年往检察院门口飞过去一把匕首,随着一声,“保护太子。”太子这个憨憨就被摁住手臂拉走了。

    太子一直在大喊着陈萍萍的名字,那轮椅上面无表情道:“保护太子,方为臣子之道。”

    王启年扔完匕首,连忙又跑回范闲右侧,挨着身后的石墙站好,心道: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

    范闲早就觉得这王启年有问题,今日这一刀更让他肯定,这王启年根本就是鉴查院院长的人。

    王启年心里哀叹,却没有听到范闲的声音,一睁开眼睛,哪里还有范闲的身影。

    左右一看,范闲和徐丹霞两人相对站在不远处,只是不知为何,两人神色都不大自然,范闲面色薄红。

    王启年还不曾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就看见影子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忙拱手道:“影子大人。”

    影子对着王启年点点头,就朝着范闲走了过去。

    徐丹霞和范闲都瞥见有人过来,齐齐转过身去,影子对范闲道:“院长要见你们。”

    范闲看看徐丹霞,见她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跟着影子去了鉴查院。

    徐丹霞和范闲对视一笑,终于觉得不那么尴尬了。

    王启年推着陈萍萍,陈萍萍看见徐丹霞时,似乎有些惊讶,徐丹霞自己也很惊讶,那黑玉断续膏没有作用吗?不可能啊,那就是另有原因了,她打量着陈萍萍的轮椅。

    陈萍萍看到徐丹霞的视线和眼里的疑惑,道:“你很聪明。”

    徐丹霞粲然一笑道:“多谢夸奖。”

    范闲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问,只道:“这些天我就一直在想,京都城外追司理理之时,黑骑为何来得如此之巧,他们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今天这一刀,我算是明白了。”

    徐丹霞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只黑狗,陈萍萍一抬手,王启年停下动作,小心地看着范闲,道:“确实是院长让我留在大人身边的。”

    徐丹霞鼓掌,笑道:“澹州刺杀,滕梓荆,滕梓荆的家人,王启年。”她啧了一声,“院长好智谋。”

    都说狐朋狗友,这话不假,那黑狗一看见徐丹霞,就开心的朝她晃尾巴,铁链子被它挣的哗啦啦响。

    大白鹅一看,又来一个争宠的,隔空就要咬那黑狗,徐丹霞用手指夹住大白鹅的嘴,低头温柔笑道:“乖,我最爱你了。”

    范闲一听不乐意了,扯着徐丹霞的衣袖,问道:“那我呢?”

    徐丹霞睁大眼睛,挺高了音量,惊讶道:“你不是吧,鹅的醋你也吃?!”

    陈萍萍和王启年都笑,陈萍萍微一侧身对王启年道:“你下去吧,我跟他说。”

    王启年恭敬地躬身道:“是。”言罢,转身走了。

    陈萍萍对范闲道:“推我进去。”

    三人来到一面石墙前,陈萍萍示意范闲拉开窗帘,一直用一种很慈爱的眼神看着范闲。

    范闲并不领情,虎着脸道:“看我干什么?脸上有花?”

    “眼神像她。”陈萍萍依旧是那种慈祥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范闲,温柔地说:“穿的太薄了,小心凉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范闲亲爹呢。

    他看着石墙下那些蓝色的小花,道:“当年我问她,鉴查院初设要种些什么花,只要她开口,再名贵的花我都能找到。她把从路边摘下来的野花种子,随手就撒在墙边,她说:‘不用种,生命自己就能找到蓬勃之路’。”

    范闲猜到他说的是谁,却没有承认,“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陈萍萍道:“你母亲,叶轻眉。”

    范闲面色未变,仍是不认:“叶轻眉是谁?”

    陈萍萍道:“五竹回京都了,林珙是他杀的。”

    范闲一掀眼皮,死不承认道:“二公子之死尚未找到真凶。”

    陈萍萍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有些失落,道:“你不信我。”

    徐丹霞为范闲说话:“初次见面就谈信任,是不是太奢侈了?”

    陈萍萍释然一笑:“没事的,林珙的事,我来收尾”看了眼徐丹霞又道:“听说范建同意你取消婚约了。”

    范闲这里倒没说假话,他实在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不愿意娶郡主,道:“今日我也向陛下提起,我说完,他就让候公公送我出宫。”

    陈萍萍轻轻笑着:“这里你倒不撒谎了,你很喜欢她?”

    “不。”范闲看着徐丹霞,一笑道:“是我们两个,都深爱彼此。”

    徐丹霞本能的就想反驳,但又觉得在旁人面前,总该给他留点面子,笑着偏过头去不看他,忍住了已到嘴边的话。

    出了鉴查院,王启年就在门外的石阶上坐着,范闲一看见他,就道:“哟~王大人怎么坐在这儿啊?”

    王启年听到声音,忙起身拱手道:“大人,你可千万别这么叫啊。”

    范闲偏不,道:“您是陈院长亲信,陈萍萍的嫡系,将来检察院里边,还得您多照看啊。”

    看着王启年诚惶诚恐的模样,徐丹霞心中发笑,面上分毫不露,就看着王启年解释,只听他道:“大人,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吧,这就是个交易。”

    徐丹霞便笑:“什么交易?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范闲拉着徐丹霞就走,王启年连忙追来,拉着范闲的手臂道:“大人,大人。”

    徐丹霞心中脑补王启年说:“你听我解释。”然后范闲捂脸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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