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本篇完结

    接下来的日子,庆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京都都弥漫着紧张拘束的气氛。

    首先是长公主李云睿与太子李承乾被陛下发现勾结敌国,插手鉴查院,出卖了本国暗探。陛下大义灭亲,废除李承乾太子之位将其流放,长公主被赶出京都,囚禁于其封地信阳。

    长公主在去信阳的路上被当作马匪截杀,消息传来后,太子自尽于东宫。

    只有少数人知道,在审问长公主身边的亲信过后,居然发现长公主与太子私通,这可是皇室丑闻啊!

    倘若此事传出,庆国皇室威严何在?天下百姓会怎样看待庆国皇室?陛下大怒,但只是对外宣称二人通敌叛国。

    先太子不曾娶妻,皇后母家早在十六年前便被鉴查院院长的黑骑血洗,因而先太子并无死忠心腹,被流放后,其朝中党羽迅速土崩瓦解。

    虽说先太子从前与二皇子分庭抗礼、势如水火,但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却并未对先□□羽有所动作,反而不计前嫌,对有才能者委以重任。

    尤其是从前的鸿胪寺卿辛其物,在先太子那边本也不怎么被重视,却极得现太子青眼。人人都说,等将来太子登基,这辛大人就要飞黄腾达了。

    长公主与太子去后,陛下好像一下子精神委顿了,不过半月,一病不起。虽说这人还活着、神智也还清醒吧,但却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了。

    无奈之下,太子走马上任,登基为帝。

    那辛大人果然像众人预想的那般一样一飞冲天、青云直上了,从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到从二品的礼部侍郎,连升三级,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啊。

    与北齐交涉换俘,新旧二帝权力交接,新帝肃清朝堂……,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那日说过和辛其物一起吃酒,这天三人一鹅终于坐在了一石居,刚点了酒菜,已经来范闲麾下的王启年闻风而来……蹭吃蹭喝。

    本来徐丹霞跟庆帝说过以后不在京都喝酒了,但如今庆帝都不管事儿了,她自觉这承诺也可以人走茶凉了

    王启年刚一坐下就是好一通恭喜加拍马屁,如今婚期已定,范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如今我已不是鉴查院提司,也不在宫中任职,你啊,就不必称我大人了。”

    王启年连连称是,他忽然面色一惊,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来人正式刚刚上任的皇帝陛下,身边跟着的还是谢必安。

    王启年和辛其物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躬身下拜,与那二人相比,徐丹霞和范闲的姿态就随意的多。

    徐丹霞站起来,笑着招呼李承泽坐下,随意道:“你来啦,坐。”

    李承泽没二话,直接蹲在了座位上,徐丹霞和范闲坐下后,王启年和辛其物还站着,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徐丹霞边剥着橘子边抬头道:“你们两个不坐下,怎么说话啊?这样看着你们,我脖子怪难受的?”

    但两人还是在得到了李承泽的允许之后才一脸纠结地坐了下来。

    上了酒菜,徐丹霞给李承泽斟酒,笑道:“你又来与民同乐了?”

    “听说你与范闲定下了婚期,特来道喜。”李承泽手指捏着酒杯,又笑着问道:“这婚期谁算的?宜嫁娶吗?”

    范闲听了这话,心里不大喜欢,他还能找个不好的日子来成亲吗?他道:“没有比这天更好的日子了,要是赶不上,只能等明年了。”

    李承泽听了便笑:“什么日子这么好?让你们宁愿晚一年成亲也要等着。”

    徐丹霞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范闲添上,才笑道:“我生辰,能不好吗?”

    李承泽点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笑道:“果然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那是。”徐丹霞面有得色,忽又蹙眉跟李承泽八卦道:“但我总觉得范闲他是为了少送一份礼物,才把这两个日子凑到一起的。”

    范闲知道这不过是随口一说,玩笑罢了,当不得真,其实她自己还是很高兴的。嘴上配合着她说笑:“什么少送一份礼物,你可不要乱说污我清白啊,我那明明是为了喜上加喜。”

    徐丹霞斜眼看他,切了一声,面上并无多少怒气,语气温软道:“你就是为了少送一份礼物,你就是你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着两人又斗起嘴来,边上四人被这名为斗嘴实为撒狗粮的行为都整的有点饱。

    王启年和辛其物也就罢了,他二人已有家室,回家还有夫人可以安慰一下自己被撑到的胃,但李承泽和谢必安那可是两条明明白白的单身狗啊。

    这要是让爱狗人士知道了,那还了得?

    说了几句,身边四个人都不说话,好吧,李承泽无话可说,谢必安本就话少,王、辛二人那是碍于李承泽在场不敢说笑。

    徐丹霞顿觉无趣,着看向李承泽道:“陛下,您还有事儿吗?”你瞧瞧你,你一来,这气氛都不活跃了。

    这话是明晃晃的在下逐客令,李承泽也知道自己在他们说话拘束,心中一叹。

    这当了陛下呀,就是这样,敢肆无忌惮的在你面前说说笑笑的人基本上是遇不到了。

    就算你遇见了,人家还嫌弃你在不够热闹。

    李承泽放下酒杯,转身离去,辛其物和王启年连忙起身拱手相送。

    他离去时听见徐丹霞笑着说:“王大人,反正范闲也用不着你了,不如你去我店里帮忙?我就跟你夫人说,你每月四十两,剩下十两单独给你。”

    王启年语气浮夸地说:“哎呦~徐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啊!王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他顿了顿道:“只是此时千万不能让我夫人知道,否则王某、王某小命休矣。”

    果然他一走,气氛瞬间好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徐丹霞看着将那些还没怎么动的点心装在衣襟里打包回家的时候,觉得这个情景好生熟悉。

    离开一石居回府的路上,是范闲抱着鹅,要说这大白鹅和范闲的故事,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本来吧,大白鹅除了徐丹霞自己之外,也就还认一认它亲娘的主人海棠朵朵,来了南庆之后,也就对范思辙有个好脸,换了别人它是不肯让抱的。

    徐丹霞招小动物喜欢那是动物之间天然的好感,范思辙那个傻白甜那是全靠傻人有傻福啊,连大白鹅都能感觉到范思辙傻乎乎的没有坏心眼。

    再加上被林珙围追时范思辙匆忙之间还不忘护着它,大白鹅虽说嘴上说不出来,心里那都是记着的。一人一鹅也算是患难见真情,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而范闲,全靠他自己一腔热血,暖到了大白鹅冷冰冰的心。

    自从范闲兄弟变成爹,对大白鹅那可真是犹如春天般温暖啊,细致周到,看大白鹅的眼神有时犹如老父亲一般慈祥,有时又是一脸姨母般的笑容。

    如果大白鹅是陛下,那徐丹霞就是妥妥的正宫皇后加青梅竹马加两情相悦,范思辙就是宠妃,有点喜欢也有点地位,但离皇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而范闲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谋不轨想上位的心机女。

    然而架不住皇后喜欢……,有徐丹霞这个在大白鹅心尖尖上的优秀助攻在,大白鹅爱屋及乌,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范闲。

    大白鹅:我不接受有什么用?我说了也不算。不对,我是连说都说不出来啊!

    八月初六,徐丹霞生辰,骄阳胜火。

    户部侍郎的儿子和一梦红楼的大东家今日成亲,适逢新帝登基不久,整个京都都弥漫着热闹喜庆的气氛。

    两人都不差钱,这婚礼也是空前的盛大,大街小巷挂满红绸,虽说这两人就住在对门吧,可这范公子还是把方圆几里都铺上了红毯。

    最值得称道的是,这两人成亲没有聘礼。据说是这范公子把他所有的银钱都上交了,自己每月就五十两银子。

    此事一出,这京都已婚的、未婚的夫人小姐谁不羡慕徐姑娘找到这般如意郎君啊?

    倒是一梦红楼的伙计,听着这个数字觉得颇为亲切。

    这来贺喜的人也多得不得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连北齐圣女都到场了。

    靖王世子李弘成亲自也亲自来贺喜,这靖王世子可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啊,他一来,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谁能不来露个脸?

    这些官员权贵之外,其他的,就一梦红楼里的伙计还有新娘子的朋友,柳二娘、洛玉兰……

    费介虽是范闲老师,但成亲时是按徐丹霞长辈算的。

    这天,徐丹霞端坐房中,喜婆给她梳妆,边梳头口中还念念有词,听费介笑出泪花哽咽地说完祝词,徐丹霞给了他一个拥抱。

    徐府大门外,来接新娘的范闲被以海棠朵朵为首的徐丹霞的伴娘团拦住,过五关斩六将……就是进不去。

    范闲急得团团转,走来走去,对着范若若笑嘻嘻地打起了感情牌,他道:“好妹妹,咱们可是亲兄妹啊,你可不能不帮我啊。”

    范若若本来是站范闲那边的,但是范闲那边清一色的一群糙汉子,她实在是不方便就被徐丹霞挖了墙角。

    虽然是范闲的铁杆粉头,但是她和徐丹霞关系也不差,想着此番能够有这么高的参与度还是徐丹霞帮忙,自觉被委以重任的范若若决定自己绝不能半路叛变,临阵倒戈。

    察觉到身边的人都看自己,并且目光不善,范若若想也不想立刻道:“哥,不!范公子,你就别想了,从明天开始我才是你妹妹,今天你说什么都没用。”

    海棠朵朵还穿着她那套橙色布衣,头上扎着橙色发带,双手各拿一把斧头,往大门中间一立,看着范闲语气平常道:“你堂堂正正的赢了我,我就让你进去。”

    范闲心里大声比比,他要是能堂堂正正赢了海棠朵朵,早就进去了,还能在这儿耗这么久?

    想着海棠朵朵是九品高手,范闲转身看了看自己的伴郎团。

    滕梓荆?加上他还打不过程巨树呢,Pass!王启年?轻功还行,战斗力?Pass!范思辙?辛其物?算了,直接Pass吧,说出来怪伤人自尊的。

    范闲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突然听见左边传来徐丹霞的声音,他不由得面带得色,大声对海棠朵朵笑道:“哈哈哈,我不跟你打,我不进去了总行了吧。”

    话音一落,就看见穿着大红色绣花繁复的婚服的徐丹霞,一手抱着咬着盖头的大白鹅再拎着裙摆,一手拢住凤冠上的流苏朝着自己跑过来。

    范闲大笑着提起真气朝徐丹霞飞身而去,边招呼滕梓荆他们拦住那些伴娘。他落到徐丹霞面前,两人面上皆是笑容灿烂,他一手抱过大白鹅,另一只手牵着徐丹霞的手往范府跑。

    滕梓荆和王启年怎么可能拦得住海棠朵朵,这边范闲刚牵住人转过身来,就看到海棠朵朵拿着斧子站在自己面前。

    范闲焦急地大喊:“圣女大人,你再不让我们走,误了吉时,这就成事故了你知道吗?”

    海棠朵朵看看天色,平静道:“不会误了吉时,先打吧。赢了我,就让你过去。”

    范闲突然想起什么,面色一松,放开拉着徐丹霞的手,摸出一包药来撒了出去。

    徐丹霞一眼瞧出那不过是些补药罢了,当初对付费介用的也是这种招数,她心中发笑,这范闲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海棠朵朵不闪不避,听见范闲笑道:“胜负已分,承让了。”

    她不明所以,岿然不动道:“要堂堂正正赢我才可以。”

    范闲狡辩道:“在下师从费介,用毒下药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师门手段啊。”

    海棠朵朵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点点头道:“那费介没跟你说过,九品以上,用毒已是无效吗?”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毒药,是□□。”范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海棠朵朵那一瞬间的僵硬里,拉起徐丹霞就跑。

    身后的海棠朵朵一提真气只觉得气血翻涌,心跳加快。

    范闲跑到范府门前,扔了一包东西给滕梓荆,大喊道:“解药在这儿,圣女大人。”进了范府,徐丹霞和范闲这个样子,可把府里那些交往不深的宾客的惊着了。

    至于熟悉的,范建见两人拉着手,拉着脸但是心中甚是欣慰,费介呵呵笑着,陈萍萍那一脸慈祥老父亲般的笑容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陈萍萍是走着来的,虽然徐丹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庆帝病倒之后再用药,但是她也没过问。

    范闲看见府内众人神色,把盖头从大白鹅嘴里拿出来,盖在了徐丹霞头上,在周围众人的恭喜声中牵着人进了内堂

    身后喜婆气喘吁吁的拿着牵红跑了过来,两人各持一端,拜过天地,徐丹霞被送进新房。

    没有人看到,当两位新人进了范府之后,徐府斜对面楼上的窗子便缓缓关上了,更没人知道,那关窗之人的心门也跟着关上了。

    天黑之后,徐丹霞听见范闲步伐踉跄虚浮地走了进来,在喜婆的指示下挑了盖头,两人身边有侍女往来将桂圆红枣等物往两人身上撒。

    喝完交杯酒,房中便剩下他们两个,孤男寡女。

    徐丹霞看范闲醉眼朦胧,看着她直傻乐,手放在他肩上,微微蹙眉抿嘴笑道:“不是有滕哥他们替你喝酒吗?你怎么还醉成这样了?”

    “我这还好,他们几个全是抬回去的。”范闲说完嘿嘿直笑,扑上来抱住了她,在她脖颈间深深嗅着,用各种语调一声声地唤她:“小霞~小霞?小霞……”

    真是个傻子。

    他唤一声,她便答应一声。

    屋内熄了烛火,破碎的喘息声和□□声交缠,床榻上的罗帐抖动,在月光下闪着明明暗暗的光。

    春宵一刻值千金。

    范闲醒得早,他想他终于等到能抱着心爱的人醒来的时候,不用偷偷摸摸离开,再大张旗鼓的去徐府了。

    门外侍女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范闲往门外望去,小声说了一句:“噤声。”门外瞬间没了声音。

    今天是要给公婆敬茶的,范闲内心问候过这万恶的旧社会一万遍,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看见徐丹霞睁着眼睛,笑看着他。

    范闲俯下身去拥紧了她,嘴里哼哼出声,甜蜜蜜地唤她:“小霞~”用鼻尖嘴唇蹭着她的脸颊。

    徐丹霞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这男人撒起娇来,真是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她面色薄红,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范闲一眼,他还更来劲了,抱着她扭来扭去不说,还哼哼唧唧的。

    徐丹霞抽出双手,摁在他的脸颊上搓着:“你清醒一点啊,该起了。”

    范闲亲了她一口,道:“我不~”徐丹霞闻言便是一抖。

    等到两人都收拾齐整,来到内堂,范建和柳如玉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范若若和范思辙站在两边。

    范建看见徐丹霞眉眼含笑,看起来又是满意又是欣慰。

    徐丹霞回以一笑,接过范若若递来的茶,高高兴兴地跪下给范建敬茶,欢快地说:“爹,喝茶。”

    范建接茶的手微微有些抖,连着答应了两声,让范闲把她扶起来才喝了茶,给了她一盒上好的墨。

    徐丹霞笑着接下道了谢,又从范思辙那边另接了杯茶,敬给柳如玉,声音依然欢快而清脆道:“娘,喝茶。”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叫娘,柳如玉怔了一下,才笑着结果茶喝了一口,便让她起身,打开一个扁扁的雕花木盒,里面是一套玉石头面。

    柳如玉笑道:“这是当年我出嫁时,我母亲送我的陪嫁,今天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徐丹霞接过柳如玉合上的木盒,笑着道谢。

    从前徐丹霞就时常来范府蹭饭,但今天是第一次用自家人的身份上桌的,还有点小激动。吃饭的时候,徐丹霞心中默默想着,这范柳氏倒也罢了,范徐氏可不大好听啊。

    抬眼时不自觉地看向范闲,范闲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眼神一对,范闲无声地笑,她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发现范闲还在看她,还是那个表情。

    徐丹霞心里一突:怎么好像突然变傻了?!

    徐丹霞发现范闲又盯着她看,她面上一红,轻声喝问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范闲对桌上此时已经变得诡异的气氛毫无知觉,他嘿嘿笑道:“有啊。”

    此刻,饭桌上,除了不明所以的范思辙之外,就连范若若都是一脸姨母笑。

    徐丹霞心中默默吐槽,若若啊,你再不是小仙女了,你学坏了。

    范闲和徐丹霞成亲之后,范府的人上到主子小姐,下到丫头仆妇,别说当初无知无觉的傻白甜范思辙,就是成了亲有了孩子的范建和柳如玉都有一种吃狗粮的柑橘,每天都觉得撑得慌。

    在范府上下一致“欢送”的声音里,范闲和徐丹霞踏上了云游四海的旅程。

    范闲长到今天也就去过澹州,去过京都,追踪司理理出过一次京都,深觉遗憾,况且徐丹霞也不喜欢总呆在一个地方,因而这两人名为看生意,实为度蜜月的满世界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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