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郎中给盛仲常开了药方就离开了, 约好傍晚再来给盛仲常换药, 重新包扎。

    盛元庆让管家去送郎中。

    两个丫鬟也出去了, 盛元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目光投向了窗外。

    盛仲常虽然闭着眼睛, 但他在等待父亲责骂, 迟迟等不到, 盛仲常心里越来越慌。

    盛仲常从小敬佩父亲, 他也畏惧父亲。

    现在他该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洗脱自己的罪名吗

    盛仲常想到了栽赃芍药,就说是芍药故意勾引他那芍药为何又要通知父亲设下陷阱害他

    盛仲常不愧是状元, 就在盛元庆沉默的时候, 盛仲常忽然想到了一个理由。

    “父亲。”盛仲常神色复杂地唤道。

    盛元庆面无表情地朝他看去。

    盛仲常年轻的脸庞上先后浮现惭愧与愤怒, 攥着完好的左手控诉道“父亲一定在怪我私闯二婶的宅子, 怨我对不起您这些年的栽培吧儿子确实做了错事, 儿子承认,可儿子必须解释清楚, 是芍药先勾引我的,早在祖母病入膏肓时, 芍药便找到儿子,她知道儿子喜欢她,便想趁祖母还活着时嫁我为妻。”

    盛元庆挑了挑眉。

    盛仲常吞下口水,继续道“儿子确实喜欢她的美貌, 可她那样的身份, 如何配嫁我为妻, 我提出纳她做通房,等她将来有了子嗣再抬成妾室,不想她自负美貌,觉得儿子侮辱了她,负气离去。我见她如此清高,也绝了对她的心思,她提出给祖母冲喜,儿子虽然知道她绝非真心,只想换个名头做盛家的儿媳,但儿子也希望祖母康复,才没有拆穿她,未料祖母病逝后,她不甘寂寞,竟约我去私会。”

    盛元庆扣了扣放在膝盖上的食指。

    盛仲常目光越发愤怒,似乎陷入了回忆“她已是盛家二太太,我名义上的婶母,儿子起初严词拒绝,奈何她百般纠缠,儿子鬼迷心窍,那晚忍不住偷偷去赴她的约,却不知她派了哑姑防着我,儿子做贼心虚立即逃了。当时儿子不明白她的歹毒心思,直到父亲离府,她又引我过去,直到昨晚落入她的陷阱,儿子才知她是恨儿子不肯娶她,故意冤枉我是贼,利用父亲要害我性命”

    盛仲常说得义愤填膺,盛元庆一直认真地听着。

    儿子的话乍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中有几个疑点。

    首先,如果芍药真贪图盛家的富贵想做盛家的太太,且明知道他们父子俩都喜欢她,就算儿子真的拒绝了芍药,芍药也可以继续在他这个老爷身上下功夫,哪怕当个妾也好,何必赌气嫁给一个已亡人,当一辈子的寡妇

    其次,芍药想的抓贼办法是在墙根下挖深坑,改成放兽夹子是他的主意,跳到坑里害不死人,即便真的会死人,儿子真的死在她的院子里,芍药就不怕他迁怒以盛元庆对芍药的了解,芍药不但没有这么蠢,甚至比其他女子要聪明一些。

    所以,芍药谋害儿子的说法并不成立,儿子诬陷芍药倒很有可能。

    “你说我离府后她引你过去,她是如何引的”盛元庆质问道。

    盛仲常面不改色道“她早与我约好了通信方式,每隔三日她会在后院墙壁的狗洞里放一纸条压在石头底下,儿子拿到信后看完便会烧了。”

    既然烧了,便无法证明这封信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了。

    盛元庆久久不语。

    事到如今,他们父子俩看上一个女人的事实已经非常明了了,只是儿子还不知道他也对芍药有情而已。如果儿子身体好好的还可以继续参加科举,替盛家光宗耀祖,那盛元庆绝不会允许芍药坏了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无论芍药有多美,无论他有多不舍。

    可惜,儿子的右手断了三根手指,再也无法参加科举,再也无法替盛家光宗耀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便是成为像他一样厉害的商人。

    “父亲,您是不信儿子吗”盛仲常见父亲迟迟不发话,十分受伤地道。

    盛元庆看眼儿子,摇头道“我信,我是在想该如何处置那不守妇道的女人。”

    盛仲常一惊,听父亲的语气,竟是想杀了芍药

    盛仲常还没有得到芍药的身子,为了这件事他都断送了前程,如果没睡一下就让芍药死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他诬陷芍药不守妇道的,此时盛仲常再也没有理由反对,他只能等着父亲发落。

    盛元庆似是做出了决定,拍拍盛仲常的肩膀,他沉着脸道“你安心养伤,旁人若问起只说你研究兽夹子时意外夹伤了自己,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盛仲常惭愧地道“父亲,儿子不孝,辜负了您的厚望。”

    盛元庆笑了笑,安慰他道“只是不能科举而已,你不行,还有你的儿子,咱们父子俩一起供他们,我就不信教不出一个进士。”

    听他这么说,盛仲常终于确定,父亲真的相信了他。

    陪完儿子,盛元庆一直等到天黑,才去了苏梨的小院。

    苏梨一身白裙,眼圈红红的,盛元庆一进来,苏梨便跪了下去,哭着道“老爷,我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少爷,都怪我乱出主意害少爷受了那么重的伤,老爷您责罚我吧”

    盛元庆坐到苏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泪水涟涟的脸,盛元庆冷声道“少爷说你曾百般勾引他,所以他才受你蛊惑做出半夜翻墙之事,可是真的”

    苏梨哭声一顿,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少爷,少爷真是这么说的怎么可能,我,我从懂得女子要嫁人起便一心一意地想做老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去勾引少爷老爷,少爷因为我受了伤,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可我对您从无二心,您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啊”

    盛元庆淡淡道“少爷年纪轻轻才华横溢,你为何舍他而就我除非你先被少爷拒绝,才退而求其次”

    苏梨听不下去了,忽然站起来,脏了耳朵般朝地上呸了一口“老爷,既然您与少爷一起冤枉我,那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是,少爷是有才学,您天天夸他能考上状元,可您把少爷当宝贝疙瘩,不代表我就喜欢少爷少爷跟别人比是很好,可他哪里比得上老爷当年是老爷把我从狼窝里救出来的,也是老爷将我带回盛家,我刚进盛家那年,少爷还只是个玩泥巴的小男孩,老爷却温润如玉貌似仙人,我先遇见了您,又怎会看上少爷”

    苏梨就像一个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姑娘,忘了尊卑忘了礼数,可她眼睛亮晶晶的,任谁都觉得她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盛元庆早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倾慕他,每次看他的眼神都甜丝丝的,但今晚他才知道他在这个小丫头的心里竟然如此重要,比没断手指之前有希望中状元当大官的儿子还重要。

    别的女人看上的都是他的钱,只有这个叫芍药的小丫头,爱慕的是他的人。

    三十多岁的盛元庆,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年轻时候都没有过的悸动。

    他站起来,朝小刺猬似的苏梨走去。

    苏梨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盛元庆心一软,将她拉到怀里,低头便要亲她。

    苏梨目光一变,突然狠狠推开了他。

    盛元庆后退几步,意外地看过来。

    苏梨抹把眼睛,小嘴一撇,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骂他“您心里就只有少爷,少爷冤枉我您就以为我是那种人,既然您都信少爷了,还抱我干什么,您直接把我撵出去算了,让少爷陪您过一辈子吧”

    这小脾气够冲的,可自己养大的小丫头,盛元庆愿意宠。

    他重新走过来,抓住苏梨赌气拍打他的手,紧紧抱住人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芍药对我的心最真了,比谁都真。”

    得了安慰,苏梨见好就收,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盛元庆抱着人柔声哄了好久,等苏梨不哭了,盛元庆才牵着她的手走向床上。

    苏梨乖乖地跟着他,坐下后,苏梨在盛元庆有什么动作之前揉揉眼睛,担忧地道“少爷的伤到底怎样了人送走后我也不敢派人去打听,怕传出闲言碎语,我一个内宅妇人不怕,却不能连累了老爷。”

    一提儿子,盛元庆作为父亲的沉重立即压下了刚冒出来的色心,他松开苏梨的手,皱眉道“腿没事,右手断了三根手指,仕途算是完了。”

    苏梨咬唇,低下头道“老爷,这事真怨不得我,我哪知道少爷竟然”

    她歪过头,很是委屈“少爷变成这样是很可怜,可那晚如果不是老爷在,我真被少爷占了去,那我也不想活了,我的心是老爷的,人也是老爷的,除了老爷,谁碰我我都恶心,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要活着受辱。”

    盛元庆信她,那晚她羞涩又热情,半点不似装的,如果不是儿子,两人早结为一体了。

    一会儿是父子之情,一会儿是男女之欢,盛元庆是个成熟理智的男人,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父子之情肯定不能毁了,芍药也不能丢弃,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盛元庆握住苏梨的手,低声问道“芍药,你想不想离开这个小院,光明正大地与我在一起”

    苏梨真的很惊讶,问道“老爷这话何意”

    盛元庆叹道“我本想就这样与你私会下去,但仲常对你有那种心思,将来若被他发现你我的私情,恐会激起他的怨愤。所以,我想送你离开,去我在晋城的别院,晋城的生意占了盛家的一半,我每个月都会去那边住上半月,正好与你相会。”

    苏梨心思转了转,疑道“好是好,可我现在是二太太,如何独自外出”

    盛元庆顿了顿,才道“我准备安排你假死,再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晋城没有人认识你,你便当我在那边的外室,地位如同正妻,府里下人都得听你的话。”

    这一瞬间,苏梨脑海里飞快掠过了几个念头。

    假死,那她盛二太太的身份就没了,又变成了一个任由盛元庆买卖的人。但盛元庆这么做,肯定还是为了保全父子之情,既如此,盛元庆必须将她弄走,不能在儿子眼皮子底下与她偷情。

    苏梨暂且能得到盛元庆的信任,却无法左右盛元庆的决定。

    她只好装出高兴的样子“好啊,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愧对老太太与二老爷的在天之灵了”

    走一步算一步,她人活地好好的,就不怕收拾不了盛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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