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下了朝回到家里,才换了日常的衣裳,还没来得及喝水,定国公府那边就有人来传话说,老太太有请了。
来的是江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心腹王嬷嬷。
“老太太有什么事?”接过了丫鬟送上来的水,靖安侯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问道。
他与定国公兄弟二人,与姨母兼继母江老太太都只是面子上的情分罢了。
没什么事儿,江老太太也不爱叫他们到跟前去堵心。
王嬷嬷低了头,“是姑太太。”
靖安侯就皱起了眉,着人去与昭华郡主说了一声,自己就顺着小门,来到了国公府。他先不急着去松鹤堂,而是往定国公的书房里走了一回,正巧定国公和三老爷都在,三兄弟凑齐了,一同到了松鹤堂。
进了门,就看见泰安伯夫人正坐在江老太太身边抹眼泪,娇媚的脸上顶着个鲜明的巴掌印。
不用说,这天底下敢于泰安伯夫人对着打脸的,也就只有老纨绔泰安伯了。
给江老太太见了礼后,兄弟三人依次坐下。
江老太太眼圈也是红的,指着泰安伯夫人说道,“你们妹妹,这可受了老大的委屈了!”
泰安伯夫人适时地哭出了声儿。
“这是明程的父亲动的手?”定国公和靖安侯都没有开口。还是三老爷先问了,“因为什么又打了起来?”
泰安伯夫人哭得伤心,不肯说。
还是江老太太,老泪纵横的,“还不是你勾引了你妹夫的那个狐狸精!痴缠着你妹夫叫接了她进门呢。可怜明程好孩子,劝了几句,就被他那个不识好歹的老子给打了一顿。这不是么,你妹妹心疼儿子,回去看了,说是明程被打得那惨啊……”
“三哥,你外甥这次,可是受了老罪了!被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啊……”提起沈明程,泰安伯夫人哭得更加伤心,“我心疼得不行,就带了人去寻那老东西。儿子被打得动弹不得,他竟然还有心跟人喝酒唱曲儿!”
泰安伯夫人带了人杀进丈夫外宅的时候,正好看见泰安伯正搂着那个外室喝酒作乐,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的。就泰安伯那个小爆脾气,哪儿能看得过去?连骂都省了,一马当先冲过去与两个人厮打了起来。双拳还难敌四手哪,泰安伯夫人的悍勇,竟然也被泰安伯腾出手来重重扇了一巴掌。
“他也没得了好去,我给了他一脚,看他往后还怎么寻花问柳去!”
泰安伯夫人恨恨地说道。
定国公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果然这不着调的事儿,是这个妹妹能做出来的。
“既是这样,叫了我们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靖安侯问道。
江老太太忙道,“这话说的,妹子被欺负了,你们做兄长的莫非不给出头?那往后,谁都能踩她一脚了!”
这下,兄弟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不是没给泰安伯夫人出过头。
当年大婚不过两个月,泰安伯就将个陪嫁丫头给摸上了手。泰安伯夫人也是哭着回了娘家,三老爷前脚揍了泰安伯一顿,后脚泰安伯夫人就冲着为她出头的三哥哭喊着坏了他们夫妻情分了。
就连江老太太,也埋怨了三老爷好一通。
这都不是一次两次。要不,作为亲哥哥的三老爷,也不能知道了妹夫养外室没事儿人似的。
“这回不一样!”泰安伯夫人瞪大已经红肿的眼睛,“他要把那个狐狸精接进府!叫个青楼的女人进府,我的脸往哪里放?便是咱们家,也跟着没脸!”
咳嗽了一声,定国公开口了。
“确实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沈通。”
泰安伯名叫沈通。
泰安伯夫人抹着眼泪,“都靠大哥为我做主了。”
定国公冷笑了一声,“我只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丑话说到前头去,我出手,不管沈通如何,你不许回来抱怨。”
“什么,什么叫不管沈通如何?”泰安伯夫人磕磕巴巴,想到这个大哥从武出身,如今都掌着京畿戍卫营,手段素来苛戾,顿时有些害怕,还是鼓起了勇气,小声地哀求,“大哥只把那个狐狸精处理了便是啊。”
做什么跟她丈夫过不去呢?
别说定国公,就连三老爷都被这妹子气笑了。
“你想叫大哥,堂堂的国公。二哥,当朝侯爵,你三哥我没本事,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就只帮你处置个青楼女子?”
泰安伯夫人一时语塞。
“明日一早你就回去。”定国公站起了身,“没见过孩子还伤着,爹妈都能不在身边的。等回头,我叫了沈通来说话。”
沈通从前,偷丫头收通房,都还懂得收敛着些。如今,胆子倒是肥了起来。泰安伯夫人再如何,那也是定国公府出去的姑奶奶,容不得人来抬着个青楼女来踩她的脸面。
泰安伯夫人百般伤心之下,纠结了起来。她,她是真的只想叫兄长们把狐狸精送走而已,至于丈夫,她自己教训就可以了……
“那兄长们下手轻些?”泰安伯夫人忍着心头不愿,小声地请求。
三老爷叹了口气。就这妹子,也难怪两位哥哥都不乐意出头。
回到了侯府,靖安侯左右看看没见着阿福,问了昭华郡主才知道,这丫头白日里玩秋千,足足有一个下午。这会儿,早就去睡了。
“明日,我带阿福进宫去看看皇后。”
昭华郡主与周皇后关系亲近。秦斐这一回来,封不封王的另说,他平平安安的,就是最让周皇后欢喜的了。
要不会为了这个,昭华郡主才懒得进宫。
次日一大早,阿福还没有睡醒,就被昭华郡主揉搓着起来了,换上了一身儿鲜活的衣裳,叫人给重新梳了好看的小发包,小美人儿似的跟着昭华郡主进宫去了。
换做别人,进宫须得先向周皇后递了帖子,得了允许后方才能够到宫里去。
昭华郡主却丝毫不必讲究这个。她的母亲,安国大长公主,皇帝嫡亲的姑母,在皇帝登基上曾立下过大功,因此,她才能够破例被封为郡主,还有自己的封邑。
不过,轻易的昭华郡主也不会往里去。说起来有些大不敬,昭华郡主实在是不喜欢老太后那副模样。
更何况,如今定国公府和靖安侯府圣宠正浓,如贵妃就很有些个要拉拢的意思。带了阿福进宫去,十次倒有九次会和如贵妃四皇子“偶遇”一番。如贵妃那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昭华郡主十分不耐烦。
所以这一次,算着时候,和阿福一同直奔了周皇后的凤华宫。
果然,皇帝尚未下朝,众妃嫔请安后都已经散去,凤华宫里就只有周皇后。
“我算得果然准,这会儿清净。”给周皇后行礼后,昭华郡主笑嘻嘻地坐下说道。
周皇后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并不如何出众,然而气质端庄,观之可亲。阿福很是喜欢这个总是对着自己笑的和蔼的娘娘,请安后见周皇后招了招手,便立刻颠颠儿地过去窝在了她的怀里。
“你啊……”对昭华郡主的话很是无奈,“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话还是这么着。”
昭华郡主昂起下巴,“在娘娘这里,我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她与周皇后幼时相识,彼此都熟悉,私下里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避讳。
“这两天,阿斐是不是去了你哪儿?”
昭华郡主哼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连着蹭了两天的饭了!”
封爵明旨已下,不是她说,谁会相信大秦最年轻的郡王会连饭都吃不上,要去她家里蹭呢、
周皇后笑了起来,“阿斐这孩子……我本想留他在宫里住下,他不肯,还说如今年纪大了,不能如小时候那般。”
“确实。”昭华郡主点头,“阿斐是个懂事的孩子。”
小时候住在宫里没什么,十四岁,也的确不便。周皇后和昭华郡主都明白,若秦斐真敢留在宫里,明儿一早弹劾他的折子就能堆满了龙书案。
“到底还小。”周皇后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奈,更多的是心疼,与昭华郡主说道,“他一个人在外边,你多照应着些。只当是看在……看在他母亲的面吧。”
昭华郡主沉默了一下,无声叹息。
“娘娘放心吧!”见周皇后面上有些伤感,阿福乖巧地抬头看着她,“表哥的王府就在我家隔壁,以后,我扒着墙喊一声,他就能过来呢。”
周皇后失笑,轻轻抚着阿福的头发,“那我就把阿斐托给小阿福来照应了。”
她的眉眼之间总是拢了层愁绪,昭华郡主便问缘由。
周皇后看着寿宁宫的方向,低声道,“太后娘娘昨日提起,阿斐有了王府,总不好大男人去管着中馈。她有个侄孙女,正当及笄之年。”
闻言昭华郡主眉尖一动,“娘娘的意思是?”
周皇后颔首,没说话,也不必说话,这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就差挑明了说。
昭华郡主已经明白了,“太过贪心了。”
霍太后出身并不高,她进宫之前,父亲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吏。因生得貌美,她父亲便存了搏一搏的心思,让她参加小选,以宫女身份进了宫。种种际遇之下,为先帝生了皇子,皇子一路又做了皇帝。她水涨船高,竟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些年,太后没少为了娘家操心。霍家女孩儿,大多经由赐婚嫁进了京城中的高门府邸。
霍家子弟,也有不少入朝的。
她眯着凤眼想了想,“那个孩子,我约莫是见过的。看容貌也很是出挑,言行倒也与如贵妃姐妹大不相同。”
看着,是个温婉端庄的。
只是任凭如何的好,秦斐生母早逝,与霍家大有关系。
想舍出一个侄孙女来笼络秦斐,这是在做梦呢?
皇后摇了摇头,递给阿福一块儿芙蓉糕。虽不出声,却是默认了昭华郡主的说法。
秦斐是皇帝看着长大的,不说视如己出,总有几分情分在。
再者这秦斐乃是因战功封王,他的亲事,皇帝岂愿意被人插手?就是周皇后,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秦斐娶个霍家女。
正说着话,外边有宫人通传,如贵妃来了。
昭华郡主冷笑,这次是真的冷笑了。
“好快的耳报神哪。”
她前脚进宫,茶水都没喝完,那边儿如贵妃就跑来了。她看了看周皇后,心中只觉得皇后这位置坐上去了,真心累得不行。
如贵妃已经袅袅婷婷走了进来,金红色宫装穿在她身上,随着走动金光闪动。再加上高高盘起的飞仙髻上插戴着七股金凤钗,钗子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每每看到她,阿福都觉得很是佩服这位贵妃娘娘的——头上那么多的东西,也不嫌沉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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