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御驾回銮。
如今欣芳仪的身孕已七月有余,太医已诊断出是个女儿,她也不在意男女,只要平安便好。此时的欣芳仪腹部高耸,加之在行宫风景好,心情好,人也丰腴了些。季欣然,齐月宾与冯若昭时常来看她,只待再过两月孩子便可降生。
季欣然回到昭阳殿,彩梦便迎上来,“太后宫里的竹息姑姑才来过,说是太后让娘娘未时到颐宁宫去。”
“本宫知道了。”
“娘娘,您才刚回宫,太后就传召您去颐宁宫,这……”芊玉知道自朱家被贬为庶人之后太后就很少过问后宫之事,平日除非是娘娘去颐宁宫请安,否则从不特意传召哪位嫔妃去,今日太后竟主动传召,芊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无妨,得太后传召是我的福气,去就是了。”以季欣然这些年对太后的了解,她能猜得到,今日太后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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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宁宫。
竹息引着季欣然来到内室,屋内檀香阵阵,太后正在榻上阂眼默诵经文。
“嫔妾给太后请安。”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似是才看到一般,“阿昔来了,快起来,年纪大了耳力不行了,你来了竟未听到,竹息也不知道提醒哀家,白叫昭仪跪了这许久。”
季欣然知道太后虽嘴上斥责竹息,实则却是为了警告她,便顺着太后的话说,“太后可错怪姑姑了,是阿昔见太后念经虔诚,便不想打扰太后。”
“你这丫头,自小便是嘴巴甜,”太后笑着点着季欣然的额头,“去行宫玩的可好?哀家知道你最是怕拘束的。”
“回太后,嫔妾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想念太后,太后身子可还好么?”
“哀家无事,这些年都是一样的。如今欣芳仪也快生了吧?”
“是,已经七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太后又能抱孙女了。”
“嗯,欣芳仪也是个好孩子,这宫中啊,就得是孩子多才热闹,子嗣充盈才是咱们大周之福。”季欣然听着太后似是感慨的话,心中明白太后传她来的目的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后宫众位妹妹都正当妙龄,定是都会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太后以后怕是抱孙儿都抱不过来了。”
“这些日子,哀家总想着你幼时为哀家抄经的样子,人儿虽小,字写的却大方,哀家那时看的经文便都是你抄写的,你孙姑姑抄的便不如你多了,哀家想着,如今皇后身子也大好了,宫里的事就让她去操心吧,阿昔不妨留在颐宁宫为哀家多抄几本经卷可好?”
“是,嫔妾谨遵太后懿旨。”
“既是潜心抄经,便该不受外界打扰,今日你且先回去,明日开始便在哀家这委屈一阵子吧。”
“嫔妾不敢,能为太后抄经便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何来委屈呢?”
“你这孩子,就会哄哀家高兴,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且去吧。”太后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留季欣然。
“是,嫔妾告退。”
季欣然这回彻底明白了,太后这是既不满在行宫时玄凌专宠于她,也不满她分化皇后权利已久,如今这样一来,既能让玄凌雨露均沾,多去看看其他妃嫔,又能把宫权还给皇后。
“娘娘,太后让您抄经可是一应吃住都在颐宁宫?”月晴脸上带着急切。
“自然是这样。”
“可是太后又没给个期限,这是不欲娘娘与皇上相见么?”
“无妨,再怎样,除夕之前太后都会让本宫出来的。”
“这……到除夕还有三月有余,娘娘……”
“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是我想……应该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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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本以为太后几月不见季欣然,有些想念,便将其留在颐宁宫小住几日。但当他数日后再去漪澜殿,得到的回答仍是娘娘在颐宁宫,他便坐不住了。
这日早朝后玄凌去到颐宁宫,是给太后请安,也想顺道看看季欣然。
“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帝来了,快坐吧。”
“母后近来身子可好,前几日前朝有些事分不开身,儿子便未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莫怪罪。”
“无妨,皇帝应以国事为重。哀家这里,有你孙姑姑,你就放心处理政事。”
“是。儿子今日除了来给母后请安,也是顺便来接阿昔回去。”
“皇帝政事再忙也要多注意休息,时常去看看予漓和悫贵嫔,到底是你的长子,你要多关心一些,如今皇后身子也大好了,后宫之事便让皇后去操心吧,欣芳仪也快要生产了,让皇后多看顾些。后宫嫔妃多有子嗣才是要紧,皇帝要切记雨露均沾啊。”太后知晓玄凌的来意,但却顾左右而言他。
“是,儿子谨遵母后教诲。只是皇后身子不好,还是让阿昔继续管理宫中事务吧。”玄凌终于明白太后留季欣然在这里的目的了,但是自他知晓太后包庇朱家而不顾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他便已对太后彻底失望。
“皇帝,皇后才是国母,熙昭仪只是妃妾,宫务自然该由皇后负责打理,且哀家只是令熙昭仪为哀家抄写佛经,皇帝难道还怕哀家委屈了她不成?”
“母后多虑了,只是太医说过,皇后的病时常反复,如今身子尚虚,若此时因打理宫务再行劳累,怕是三五年也好不了了,倒不如待身子彻底好了再说吧。”玄凌四两拨千斤,不说担忧季欣然,却只说皇后。
“皇帝!”太后听出玄凌语气中隐隐带有威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再劳累便三五年也好不了?不过是变相威胁她,皇后是否能执掌宫务,都在玄凌一念之间。待要再说,被一旁的竹息暗地里拉了一下袖子。太后心中明白,她此时与玄凌对上并得不到什么好处,她不能一辈子扣着季欣然不放,但皇上却能一直只让皇后空有名头,这样想着,也渐渐冷静下来。
“罢了,阿昔这孩子也确实在哀家这待了几天了,明日哀家便让她回去。”
“是,既如此,儿子前朝还有事,便也不打扰母后休息了。”说完行礼便走。
玄凌走后,太后便砸了手边的茶杯,“皇帝现在眼里根本就没有哀家了,为着个女人竟这般忤逆哀家。”
一旁的竹息心里默默叹气,皇上忤逆太后岂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的很清楚,皇上已经很是孝顺了,只是太后太过于看重权利和自己的利益,想要完全把控后宫,如今朱家已被贬,太后依旧不放弃,甚至想连皇上都握在手里,皇上自然心生不满。但是太后终究是自己的主子,除了从中劝和,还能怎样?
“太后息怒,皇上心里还是在意太后的,再说,熙昭仪也是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的……”
“那又如何?她小时候影响不到哀家的权利,哀家自然不差她一口饭,如今仗着皇上宠爱翅膀硬了,也开始妄想削弱哀家,哀家决不允许!”竹息话未说完便被太后粗暴打断,此时太后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身的利益,季欣然对她来说似乎已不再有自小抚养的情谊,只是一个与她争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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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澜殿。
“娘娘可回来了,奴才们这些日子可挂念娘娘了,还以为娘娘跟着太后成神仙去了。”小成子嘴最甜,季欣然甫一入殿便跟在后面说着吉利话。
“你这油嘴,少不了你的赏。”季欣然让芊玉打赏他们,算是赏赐她这些日子未在未央宫,他们依旧精心打理上下的功劳。
“娘娘这些日子陪伴太后抄经可是辛苦了。”季欣然未让芊玉随她一道去颐宁宫,因着并不知晓会去多久,外面还需要芊玉来打理,便只带了月晴一人。
“倒是不辛苦,只是我之前却并未意识到其实太后对我早已多有不满,竟也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压我了。”季欣然虽知晓自己终是比不过皇后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但是一想到自己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与太后相处颇为亲密融洽,如今却到了这般田地,不免还是有些心痛。
“皇上对娘娘一向宠爱非常,如今太后既已对娘娘有所不满,娘娘往后便要更加小心了。”
季欣然只觉得自己怎样倒还是其次,只怕玄凌为难。而玄凌也在想着,该如何才能既不让旁人觉得季欣然失宠,又能不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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