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甄嬛产子

    正月十九一早,甄嬛在启祥宫发动了。

    因着当年在甘露寺被太后召见,匆忙落胎后并没有养好身子,加之近两年一直都在太后身边做些宫女的活计,使得甄嬛的身体始终不好,实际上并不是有孕的好时机。即便有孕后细心养着,仍然是气虚血亏。又因孕中多思,时常胎动不适,胎儿在腹中发育并不良好。如今生产之时,又逢难产。

    太后为了这个孙儿,更是亲自到启祥宫坐镇。皇后实在不想见到甄嬛,但又要顾及着太后的面子,便遣了剪秋去启祥宫守着。而玄凌则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似的,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道有政事尚未处理,整日待在仪元殿批折子,季欣然陪在一旁为他磨墨。

    “四哥便是再不喜欢甄常在,好歹也看在孩子的份上,如今又逢甄常在难产,四哥合该去看一看才是。”

    “朕去了也不能帮她什么,还不是闲坐在那听母后唠叨。”

    看着玄凌无所谓的样子,季欣然摇了摇头,“那臣妾也该去看看,毕竟臣妾如今协理六宫,后宫有妃嫔生产,臣妾在这里也不像话。”

    “无妨,皇后那不是也只派了剪秋去嘛,你便也派芊玉过去守着就罢了。且母后在那里,若有什么事,难免要拿你撒气,有贤妃和德妃在就行了,你就在这里陪朕躲懒吧。”

    直到第二日午时,甄嬛才诞下七皇子。七皇子极为瘦弱,太医断言往后怕是要整日与汤药作伴,亦不能想其他皇子一般骑马射箭。而甄嬛则因难产母体受损,日后也不能再孕了。七皇子一降生就被抱到了皇后宫里,充作皇后的儿子养着。皇后本就不喜甄嬛,看见甄嬛更像看见朱柔则一般,因而也不甚喜爱七皇子,何况七皇子又是个病病歪歪的,连哭声都似猫儿一般,更是不讨人喜欢。只是太后一直念叨着要有一个皇子能站在朱家这边,皇后无法,也只得暂时将七皇子抱至凤仪宫命乳母精心养着。

    宫中所有皇子帝姬几乎甫一出生,玄凌就下旨赐了名和封号,唯有七皇子出生过了三天,别说名字了,玄凌甚至都还没看过一眼。而甄嬛亦是生下孩子后便一直昏迷,玄凌也不曾问候过一句。太后一开始只顾着高兴着七皇子的出生,后又担忧七皇子的身子不知中不中用。终于各样问题都告一段落,这才想起来皇帝这些天始终没露过面,七皇子也还未有名字,毕竟如今是皇后的儿子,总没个名字也是让皇后面上无光。这日早朝过后,太后便命人请了皇帝到颐宁宫。

    “甄常在产子到如今已是第四日了,你可有看过去看过甄常在,看过七皇子么?”

    “儿子这几日忙着处理前朝之事,一时分不开身,待朕处理完,便会去凤仪宫看七皇子的。”

    “哀家也不在意你忙或不忙,只是七皇子如今到底也是由皇后养着,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你也该上心想想了。”

    玄凌沉吟片刻,“便叫予涵吧。”

    太后点点头表示满意,“还有甄常在,按例生产之后该晋封的,只是她生下这个孩子不容易,自己往后不能再孕了,唯一的儿子又被抱给了皇后,皇帝便是怜惜她个中苦楚,不妨晋她为嫔吧。”

    玄凌面无波澜道,“母后这话不妥。宫女出身的宫嫔,向来没有越级晋封的道理,甄常在生产,不论男女,按例晋为美人即可。祖制贵嫔以下本就不能抚养皇子,不说甄氏,便是其他官家出身的宫嫔,位在贵嫔以下,生下的孩子皆要抱由主位之上的妃嫔抚养,这是规矩。至于甄氏不能再孕,朕也听太医说过了,本是她底子不好,身子虚亏,且有了孩子到底也比那些始终没有孩子的妃嫔好些,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连升四级吧?”

    玄凌句句以规矩祖制来压太后,太后也不能反驳,只面上显露出怒容。

    玄凌见状挑眉一笑,“不过甄常在生了皇子也算是为宫里又添了一件喜事,且甄常在又是母后宫里出来的,朕便破例,封她为贵人,赐号柔,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本是想着为甄嬛争取来嫔位,也算补偿她一番,让甄嬛往后能继续勤勤恳恳的为她办事。只是如今一番争取到最后只得一个小小贵人,还赐了“柔”字作封号,实在不能不让太后多想,玄凌此举是在隐喻什么。且甄嬛身子又废了,这辈子能不能坐上个一宫主位都不一定。玄凌又时时处处都拿甄常在是她宫里人来说事,明摆着就是让她脸上没光。太后心里虽恼怒,却想着贵人到底也比美人位分高,至于封号有也比没有强,有她在,谁敢到处乱说去?便也算默许了。

    玄凌见此,仿佛看了一场恶作剧般好笑,“既如此,儿子便先去凤仪宫看予涵了,母后好好歇着吧。”说罢也不等太后反应,转身离去。

    旨意一下,后宫议论纷纷。原以为甄常在生了皇子,又靠着太后,能封个高些的位分,不承想皇上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只象征性的封了个贵人,虽是赐了封号,只是这封号听在耳里倒像个笑话。

    仰小媛和祥芬仪几个素日爱议论的聚在一起谈及此事,“柔贵人?她如今确实是够柔弱的了,听闻当年庶人朱氏的名字就叫柔则,如今皇上给她封了这么个号,摆明了就是根本不待见她。原以为靠着太后能飞上枝头呢,如今拼上大半条命生出的孩子给了皇后不说,自己的身子也算是废了,往后也再生不了孩子了,豁出去了这么多,就只得了个贵人,真是够寒碜的。”

    “谁说不是呢?瞧瞧人家贞贵嫔,刚进宫时只是个选侍,如今同样也是生了儿子,人家就直接成了一宫主位,到底是同人不同命,自己没本事,也怨不了别人。”

    “贞贵嫔至少没被废黜赶出宫过,甄嬛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被废黜过的姑子罢了,长得又和贱婢傅如吟一般妖精模样,要不是因为她有了这个孩子,凭她一个伺候人的宫女身份,哪有资格让皇上给她贵人的位分?”

    几人自顾自的议论的欢快,却不知这些话都被藏在暗处正要去内务府拿份例的崔槿汐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她原本也以为甄嬛如今靠着太后,又生了皇子,再不济也能封个嫔位什么的,这样她就能彻底摆脱张公公了,不料皇上下旨封位,却只是个贵人,她主仆二人一丁点好处没得到,反倒让这些人整日在这里说嘴。思及此,崔槿汐快步跑回启祥宫,想着说给甄嬛听,二人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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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雪霁,因着一月里宫中连添两位皇子,太后与玄凌皆是高兴,因而宫宴办得也是热热闹闹的,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

    昌贵嫔明眸善徕,斟酒递至玄凌唇边,红唇丰润盈盈娇笑,“皇上如今连得两子,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倒是难为了珍璘,整日吵着要见父皇,皇上怕是都忘了嫔妾母女了。”

    玄凌笑道,“属你最爱撒娇,你瞧瞧这阖宫里的妃嫔,有子女的不计其数,哪一个如你这般?不过朕倒是也有些日子没见珍璘了,今晚朕便去你宫里吧。”复又道,“蕴蓉的贵嫔还是三年前封的,如今便晋为昭媛吧。”

    胡蕴蓉原本因着玄凌说今日要去她宫里就很是高兴,不想突然又被晋了位,顿时笑得更加妩媚动人,频频向玄凌敬酒。季欣然与贤妃德妃几人对望一眼,皆是笑笑没有说话。

    宫宴过半,太后体力不支,先行回宫。一众妃嫔们还在互相说说笑笑,好不欢喜。玄凌却起身站在大殿前独自凝望,叹道,“雪停了,外头的景致倒好。不知倚梅园中的梅花是否艳丽依旧!”

    仰小媛失宠有些日子了,正欲寻机巴结玄凌而不得,此刻便大了胆子含笑上来道,“倚梅园的梅花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外头天冷,皇上要看也可叫人折了来,龙体要紧。”她端过一杯酒,奉于皇帝面前,体贴道,“请皇上满饮此杯,暖暖身子吧。”

    玄凌听她说完,眸中已含了森冷之意,看也不看她道,“你怎知倚梅园的梅花不好?”

    仰小媛犹不自知,“臣妾觉得梅花连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还不如水仙形似兰花更美些。”

    季欣然听罢冷眼瞧向仰小媛,她一贯是喜爱梅花的,一到冬日里,玄凌便会命人将倚梅园里开的最盛的梅花移到未央宫中供她观赏,这许多年被玄凌宠出的刁钻性子,哪由得仰小媛这般说?正欲出言,便见玄凌接过仰小媛手中酒杯,手掌陡地一翻,将满满一盏葡萄酒皆泼在了仰小媛面上。吓得仰小媛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周身狼狈不堪。

    见陡然生此变故,季欣然也愣住了,殿中一干妃嫔更是惊得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仰小媛尚不知所为何事,急忙跪在地上拉住玄凌的衣角不住磕头。玄凌的声音里却无一丝温度,“仰氏大不敬,废去位份,着遣去花房培植水仙。”

    祥芬仪向来与仰小媛交好,此番见她骤然得罪,忙跪下求情道,“皇上息怒,仰小媛不是有心的。今日宫中大喜,还望皇上宽恕小媛吧。”

    玄凌眉毛微微一挑,冰冷道,“朕已废了她的位份,你还称她小媛,是没听见朕的旨意么?”

    祥芬仪一惊,面上血色渐去,“嫔妾不敢,仰妹妹虽有错,也还请皇上看她素日一心侍奉皇上的情分,请皇上稍加顾念吧。”

    玄凌沉默片刻,目光冷冷从吓得瘫软的仰氏面上划过,“也罢,若此贱婢能在盛夏种出水仙,朕便免她此罪。”

    水仙本是冬令之花,盛夏如何能够种得?仰氏一听此话,已知不可挽回,当即晕了过去,被人拖出了重华殿。

    玄凌踱步来到季欣然身边,“这时节,想来你宫中的梅花开得要比倚梅园更美,不如朕陪你一同回去赏梅吧。”

    季欣然微笑点头,玄凌取过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二人携手同去,留下其余人等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来。

    刚被晋为昭媛的胡蕴蓉,看到玄凌带着季欣然走了,便知道今夜皇上不会去她宫里了,心中虽不快,到底也没敢出声说什么。而众人心里也明白,无论到何时,皇上心里总也放不下贵妃,就像今日本是庆祝六皇子与七皇子降生,皇上心里却依然记得贵妃喜爱在冬日赏梅,且只是因仰小媛对贵妃钟爱的梅花不敬,便受到如此责罚,贵妃的盛宠由此可见一斑。

    回宫的路上,玄凌紧紧握着季欣然的手,时而问她冷不冷,时而又与她聊些有趣的事,仿佛是怕她因方才之事不快。季欣然则觉得没那么严重,仰氏的话她听了虽不高兴,但也未曾想玄凌竟责罚的这般重。

    “四哥其实不必如此,仰氏此人一贯这般,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四哥的身子罢了,臣妾以为申斥几句,略施薄惩也就罢了,大喜的日子何必大动肝火呢。”

    “朕只是气她这般的肤浅张狂,进宫这些年,只知道争宠算计,大字不识几个,连宫里的禁忌都不知道!但凡有心之人都知道你一向喜爱梅花,朕与你冬日里一同栽种梅花,从小便如此,如今已有近二十年了。你难得有极喜欢的东西,朕不想旁人污了朕与阿昔间的情谊。”

    “四哥的心思,阿昔如何不明白。只是四哥方才也说了,仰氏惯是肤浅,既是肤浅之人又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深意,且以梅花的品格,又怎会与不懂它之人计较?”

    几日后,玄凌下旨,复仰氏为更衣,迁居永巷,永不晋位,永不许再挂绿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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