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高僧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梵珈都刻意避着祁婠伊。
祁婠伊回忆梵珈当时瞬间红透了的脸, 还要想要将她推开最终却只悬在空中的手, 默认了梵珈的逃避。
梵珈避着她,她也就不主动去寻他。
这样一来,梵珈在客栈养伤的这几日,两人实际上都没有见过几面。
他们是第五日收拾东西回寒叶寺的, 回去的途中两人也没有说话。
往常都是祁婠伊主动寻着梵珈说话的, 这一次梵珈态度退缩很正常, 可祁婠伊也没有表示,这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了起来。
就连鸢尾也注意到了这种奇怪之处, 她家殿下的心思她是明白的, 只是现在,她却又不明白。
“殿下这是怎么了?”鸢尾小声在祁婠伊耳边问道。
祁婠伊皱眉,不解道:“嗯?”
“殿下是不喜欢禅师了吗?”鸢尾见她没有明白过来自己的意思,目光还在前面的梵珈身上,这句话说得便迟疑了些。
“你怎么会这么想?”祁婠伊好笑道。
“殿下都好些天没有和禅师说过话了,奴婢还以为……”
还以为公主要回宫了, 终于想通了,要与梵珈禅师断了往来了。
其实鸢尾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虽然禅师看着是不错, 可人是佛子,并非一般人,且不说佛子自己,皇上皇后定然不会同意,百姓们也会觉得这件事情荒谬。
皇上没有要公主和亲远嫁的打算, 在近处便已经给公主物色了不少良婿,对左相府宋家的小公子、右相府辛家的二公子、将军府薛家的大公子还有沈家的沈公子。
不过皇后从前说过,宋峥贪玩、沈清见阴沉、辛苏安的身份又不大配得上公主,其实是中意薛离的。
陛下意味不明,只说再观察一段时间。
鸢尾不知道最后他们瞧上了哪家公子,但她明白,不论驸马是哪家公子,都决计不可能是寒叶寺的和尚。那样公主会被天下人耻笑,禅师也会被天下人骂。
她知道,公主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可禅师如今意向不明,他到底,还是佛教中人。即便是有了还俗的心思,又如何原因承受这千古骂名。
眼下公主若是不喜欢禅师了自然最好。
她劝不得,知道公主在兴头上,旁人劝了只会适得其反,只能等她自己放弃。
“我总得给他些时间好好想想。”祁婠伊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梵珈的背影道。
梵珈身上的上尚未大好,所以即便是让他走在前面,他们走得也并不快。
“想什么?”鸢尾愣愣道。
祁婠伊没有回应。
鸢尾隐约觉得,殿下望着禅师的目光中带着坚定,她心中暗道不好,却又不知道要如何阻拦公主,只得作罢。
只盼着公主的念头早日歇下,只盼着陛下在这件事情上能够像从前一样偏宠公主。
回了寒叶寺中,祁婠伊也没有再去寻梵珈,只是总习惯性地去他院中折一枝红梅。
因为祁婠伊已经抄完了佛经,所以她回了寒叶寺之后已经不需要再向从前那样日日跟着梵珈学习佛法,只有来方寸居折红梅的时候,才能见上梵珈一面。
也不知是祁婠伊有意还是怎么,每一次她来折花的时候,都是梵珈还在房间的时候。
他隔着掀起来的窗户,手中捧着一本经书,细细念诵,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祁婠伊今日穿得十分张扬,正红色小袄,领子是银狐毛的,脚上穿着鹿皮小靴,只隔着一扇窗户的距离,实在耀眼得很。
梵珈觉得是今日的阳光有些明亮,才照得他睁不开眼来。
祁婠伊折红梅的时候,脚尖垫了起来,伸出胳膊想要将那枝红梅折下,使得袖子往下落了落,腕间缠绕的佛珠显露了出来。
那是她从他这儿要来的佛珠……
梵珈觉着外头那抹身影似乎更加耀眼刺目了些,让他不禁想要放下经卷,奔她而去。
祁婠伊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了一般,突然回身朝他看过来,眉眼含笑:“多谢高僧了!”
他骤然失神,突然觉得,阳光好像也不是那么明亮。
因为还有比阳光更加明亮的东西,她的笑颜。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幕能够存放在他心中很多年,直到他达到最终所求的彼岸之时,或许仍是忘不掉。
来人随意洒脱,他却不小心恍惚了许久,等心神回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梵珈越发觉得自己心神不定开来,他好像这么久一直都没有看进去经文。他用修长的细指将将佛经翻过一页,又轻叹了一声,将佛经重新放下。
他行至书桌前,将笔墨纸砚放好,又从一旁取出一把匕首和一个瓷碗。
等祁婠伊抱着经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梵珈提笔书写的景象,不过他写出来的字皆是红色。
祁婠伊当即便笑出了声:“高僧又在刺血书经?”
梵珈当即便慌乱了,他胳膊猛地往回收,却因为动作太大,直接将桌上盛着血的瓷碗打翻。瓷碗不大却很结实,在桌上滚了一圈将桌上用血污了之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却并未破碎。
桌上狼藉一片,却不及他的心乱。
祁婠伊将她抱来的经书放在桌上一旁,将掉在地上的瓷碗捡了起来,重新放在桌上。
她放得用力,“砰”的一声震得梵珈登时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祁婠伊还是笑着的,笑着看着梵珈此时的表情,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纤白的手指点在桌上,想要将方才的书写了经文的绢帛藏在身后却又不敢动作。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梵珈这样慌乱,慌乱中还带着一丝惶恐。
第一次是前几天她故意吻他。
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实在罪孽得很,好好一个高高在上、远离凡尘的佛子就这样被她拽着手指拉下来,也陷入了滚滚红尘当中。
可是她不想松手。
“若佛子。常应一心受持。读诵大乘经律。剥皮为纸。刺血为墨。以髓为水。析骨为笔。书写佛戒。”(注1)祁婠伊面无表情地念出这段话来。
梵珈手倏地一松,她果然是知道这些的。
“几百年以前,此风盛行,佛家弟子以此表达对佛家的敬重,以法供养,切实苦修,从而达到无我,早登觉路。不过此法多是刺血为墨,旁的损害身体,有甚者去命。改朝换代百年过去,有一位佛子倒当真做到了如此,最后没了性命,此法便受到了贬损。”
“其实从前也有不少人如此,不过并非佛子之身,未曾危及佛家传承。又是百年,能够将这四者放在一起的人少之又少,可刺血为墨却广为流传,且受到推崇。”
“而刺血为墨对于佛子,有一极为显著的效果,便是可定心神,免受干扰。”
“我说的,是也不是?”
梵珈沉声回道:“是,也不是。”
祁婠伊拧眉看向他。
梵珈看了一眼她,才道:“公主并非干扰,是贫僧自己心生妄念,困囿其中。”
“那你为何还要避着我?”祁婠伊突然靠近他,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能够让她安心的檀香,她忍不住想要凑得更近一些,将他抓住,“你分明已经了解自己的心意。”
“梵珈,你心悦我,对不对?”她低声道,像是声音大了会惊吓到他一般,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蛊惑。
她的突然凑近,使得梵珈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撑在桌上,正好碰到了她带来的竹简。
梵珈喉咙滚了滚,没有说出话来。
祁婠伊哪里会由得他退缩,他退后一步,她便上前两步,她直接拦住他便问他,比上一次还要深入一些。
实际上祁婠伊也是头一次这样吻人,她也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便用力地在他口中搅合,最终还在他唇边轻咬了一口。
她目光一直盯着他从来冷淡至极的眼瞳,看着那眼瞳当中的清冷一点一点被染上情|欲的色彩,心下沉沦更深。
两人都有些慌乱,梵珈一开始还想要挣开,后来也没有了力气,只任她折腾。
气息微微喘着,在他耳边道:“都这样了还肯承认吗?”她轻笑一声道,“说呀,说你心悦我。”
“我……我心悦你。”梵珈声音沙哑道。
祁婠伊笑得更欢快了,她眼中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快速回道:“我也是。”
“那高僧以后还写不写刺血经文来逃避感情了?”祁婠伊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桌上的绢帛。
梵珈下意识摇头,想要伸手将桌上的绢帛收回去,却又被祁婠伊拦住。
祁婠伊手按在梵珈的手上,解释道:“留给我做个念想。”
梵珈一愣,这才记起祁婠伊方才来的时候是抱着竹简的,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问道:“公主要回宫了吗?”
祁婠伊企图从他眼睛中看出什么情绪出来,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不过结合这一句话,祁婠伊觉得他应该还是有不舍的,所以故意道:“是啊,明日就回宫了,方才抱着经文过来是想要给高僧看看,最后一道任务该如何做,却不想看到了高僧先我一步,企图书血经书来忘了我。”
“高僧说,我是不是应该气一气?”
梵珈垂眸默认。
祁婠伊觉得这样的梵珈有一点乖,目光清澈到让她不忍再出言调侃。她伸手将桌旁放着的匕首拿了起来。
便听见梵珈道:“手指便可。”
祁婠伊意有所指地往梵珈的手腕上瞥了瞥,挑了挑眉。
梵珈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祁婠伊也确实不想折磨自己,能够只割手指就只割手指。她只需要滴一滴血在每一卷末便可,不需要刺血经书那样多的血,所以她很快地就能够滴完。
滴完以后梵珈很快取出自己的帕子将祁婠伊的手指包扎起来,祁婠伊原本还想要调侃他,目光触及到他被血微微渗透的手腕上的纱布,便调侃不出来了。
只安安分分地等着梵珈给她包扎好,然后又将指头缩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1:源自《梵网经》。
可以开始异地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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