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不可。”祁婠伊重磕下头去。
“此桩婚事赐下,也算是给百姓、给南疆那边一个交代了,你若答应, 朕便饶了那和尚一命, 今后只要你二人不再相见,此事便再不提起,如何?”皇上看着地上跪着的祁婠伊, 目光幽深道。
祁婠伊的心紧紧揪了起来,知道父皇直接在此说,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那边宋峥派的人也不知能不能拦住宫中侍卫。
她之前便想到了, 父皇一直便想要为她寻一个合适的驸马, 之前或许还犹豫不断,此事一出, 只会叫他下了狠心。
她寻到了驸马,南疆公主留在大齐后宫, 这一切问题,便全都解决了。
祁婠伊沉默良久, 最终头又一次磕在地上, 沉着声道:“儿臣请旨,和亲南疆。”
皇上也没有想到她会这般选择, 惊讶地看着祁婠伊, 皱着眉头:“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在怨朕吗?”
“事情皆因儿臣而起,大齐此时内忧外患,叫父皇费心担忧儿臣已是罪过, 儿臣又怎敢再怨父皇?”祁婠伊垂着头道,“只是此时无关辛二哥哥,儿臣不愿拖累他。”
“你这么想,不问问辛二怎么想?”皇上闻言眉间烦躁之意稍缓,又看向一直跪在祁婠伊身旁不说话的辛苏安。
“臣愿意被殿下拖累,而且公主于臣而言,从不是拖累。”辛苏安这句话是看着祁婠伊说的,“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远嫁南疆,臣请娶公主,定不负公主。”
“如此甚好,朕瞧着,辛二是个良人。”
祁婠伊沉沉行礼,好似失了感知。
听到这句话时,只想笑笑,从没有一个良人,是从旁人口中得来的。
意识回笼之际,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好似听见里面父皇正在拟旨,长公主殿下的亲事,是要昭告天下一同欢喜的。
“传朕意思,长公主不日大婚,皇后忙于为公主筹备欢喜,这些日子便待在辰宁宫中了,闲人若是无事,也莫要去打扰。”
祁婠伊闻言就要转身去问,这不是变相将母后禁足了吗?
可有辛苏安拦着,祁婠伊没有进去,最终是被辛苏安半扶着出了勤政殿,她还不断地问着:“为何?父皇为何要罚母后?我要去问个清楚,辛二哥哥你放开我。”
“许是因为什么事情惹恼了皇上,殿下莫要再去,只怕叫皇上更加不高兴。”辛苏安低声劝道。
“母后定是为我求情才惹得父皇动了怒的。”祁婠伊哪里不明白,皇后今日来勤政殿只为着一件事情。
“殿下,殿下你要冷静下来,皇后被罚,你此刻若再不清醒,皇上只更难受。”辛苏安揽着祁婠伊的胳膊,想要将她抱在怀中。
祁婠伊挣脱开来,从他怀中滑下,跌坐在地上。
“殿下怪我?”辛苏安轻声在她耳边问道,声音温柔,像是怕吓到了祁婠伊一般。
“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是我拖累了辛二哥哥。”祁婠伊坐在地上低声道,“我知道辛二哥哥喜欢我,可是我心有高僧,容不下旁人了,嫁你只是平白拉你陷入这片沼泽。”
“既然殿下明了臣的心意,就该知道,辛苏安这条命是殿下救来的,心也是殿下的,殿下要臣做什么,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臣永远忠于殿下。”辛苏安跪地道。
“辛二哥哥,你不必如此。”祁婠伊无力道。
“臣说了,臣愿意如此,也愿意等着殿下,即便等不到。”辛苏安笑着道。
祁婠伊方才仰着的头又重新低下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因为她和他一样执迷不悟。
辛苏安伸手轻拭去祁婠伊眼角的泪水,道:“殿下放心回去养着身子,皇上已经放了佛子了。”
“真的吗?父皇还说什么了?”祁婠伊抬头看他。
辛苏安摇头。
祁婠伊被辛苏安扶着起身,到底有一件事情是好的。
辛苏安说是不放心祁婠伊,非得要自己亲自将祁婠伊送到落霞殿才放心离开。
祁婠伊也是在他离开了之后才派了锦葵去皇后的辰宁宫看看情况。
锦葵才出去了没有一会儿便又回来了,祁婠伊还没有问出话,便见锦葵先摇了摇头,无奈道:“辰宁宫外倒是没有侍卫看守,但却不允人进去。”
这应该是皇上给皇后所留的体面了,没有侍卫看守,旁人便看不出来皇后已经被禁足在了辰宁宫内。
祁婠伊点了点头,沉着声音道:“去将杏月姑姑寻来。”
“是。”锦葵应声离开。
杏月姑姑被寻来的时候还很着急,她留在落霞殿之后,祁婠伊也不吩咐她做什么事情,她只能自己没事儿多做些糕点,所以对宫中的事情所知不多。
只是这几个月来,落霞殿一直是风波不断。
杏月从来对祁婠伊很关心,现在也是一样,一进了门便问:“听闻殿下去求陛下了,可有跪上膝盖,这才在殿中关了这些日子,又受了伤可怎么好,殿下……”
“姑姑,我今日寻你来是有事情要问你的。”祁婠伊目光冷静地看着杏月。
“殿下……”杏月目光有些闪躲,“老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我还没有问呢,姑姑怎么就先不知道了?”祁婠伊盯着杏月的眼睛道,“普普通通的宫人怎么会敢得罪皇后,普普通通的宫人对皇后冷言冷语还得不到惩罚?”
祁婠伊的一连串问题问得杏月没有回应,因为她知道,自己确实解释不清楚。
“殿下,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杏月沉吟道,她还是有些犹豫,即便是已经被祁婠伊逼问到这个份上。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情祁婠伊从未留意过,却不想,她都注意到了,还都记在心里。
也是,长公主从来都很在意自己害死了自己母妃,更何况是元妃当年的事情呢。
“过去很久了怎么还会害的母后被父皇禁了足?”祁婠伊红着眼睛看向杏月,“姑姑,父皇给我赐了婚,再过两个月,我便不在宫中了。”祁婠伊突然声音低落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杏月姑姑也算是她的长辈,毕竟那是曾经跟在母妃身边的人,也是了解曾经母妃喜好的人。
“皇上她怎么会?”杏月目光惊讶地看向祁婠伊,“奴婢这就去求皇上。”
“杏月姑姑,不是和亲。”祁婠伊一件杏月姑姑的表情便知道她想错了,“是辛二哥哥。”
“辛二公子……”杏月从前也见了辛二公子不少次,知道那是个好的,又见祁婠伊不大高兴,便不再多言。
“杏月姑姑你还不愿说吗?”祁婠伊又问她,“我母妃的死,和母后有没有关系?”
杏月不想祁婠伊竟会这么想,忙否认道:“当然没有,殿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怎的这般荒谬?”
“淑妃说与我的,杏月姑姑若是不说,婠伊便只能问她了。”祁婠伊置气一般道,“既然没有关系,姑姑为何一直气母后?”
杏月在这宫中几十载了,要说关于从前的记忆也该很淡薄了,听到祁婠伊这话目光中还是露出回溯的意思。
“小姐的死与皇后无关,但小姐进宫却和皇后有关。”
杏月是元妃当年还在府中时候的贴身丫鬟,所以一直到现在,叫元妃的时候叫的还是小姐。
当年的事情,说是恩怨,其实纠缠至今,早已经分不清楚谁对谁错了。
皇后的母家是薛家,在皇上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已经嫁给了皇上,不过那个时候两人尚且不认识,一个为的是薛家的权势,另一个为的是母家的荣耀。
因为利益结合的两个人相处还算和谐,只是那和谐并没有维持多久。
皇后发现皇上是有心上人的,那人名唤沈相宜,太后同父异母的庶妹,也是先帝众多妃嫔中的一个。
只是这位沈家小姐才进了宫便失足跌进了湖中,自那以后便整日畏畏缩缩,不愿出门。因着她的容貌和家世,先帝给封了欢嫔,也去了她那儿几次,后来都是败兴而归。再往后,便再没有了恩宠。
好在有太后这个嫡长姐的照顾,沈相宜在宫中的日子不算难过,没有人敢欺负她。出了没有皇恩宠爱,旁的也算自在。
那个时候皇上已经被先帝封为太子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皇后隐隐不安,却还是帮皇上瞒了下来。那会儿的皇上已经不大需要薛家了,可他们的感情不够亲厚,只要皇上愿意,他随时可以换一个人做太子妃。
她甚至还主动和欢嫔交好,每月欢嫔和她相约在宫中相伴,那个时候便是他们两人私会的时候。
皇后帮了皇上,皇上便会对皇后多宠爱一些。
祁照临也是那个时候有的。
好景不长,这件事情被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贵妃发现了。太后是个心狠手辣的,当机立断便给了欢嫔一瓶毒药,直接赐死了她。
欢嫔不得宠,在宫中无人重视,薛家亦然,所以这件事情并没有怎么追究便翻了页。
皇上当时也消沉了许久,不要是是没有去见过皇后,就连当时颇为受宠的那几个妃子他都再没有见过。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皇上登基,新帝即位,充盈后宫。淑妃便是在那个时候来的,她生了一双极似欢嫔的眉眼,皇后一眼便看了出来,性子也是皇上爱的那种。
淑妃的宠爱来得很容易,所以她也很嚣张。
那个时候的皇后感受到了威胁。
即便她当时已经是皇后了,可皇上并没有封她所生的嫡长子祁照临为太子。
皇上对皇后没有多少情意,中宫不稳,后宫则出祸乱,宠妃嚣张。皇后心中烦闷,便外出散心,正是此次出行,让她遇见了当时的元妃。
那个时候的元妃才正是二八年华,生得是仙姿玉色,一抬眸的时候,险些叫皇后以为是年轻时候的欢嫔回来了。
从看到元妃的第一眼,皇后的心中便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她一定要拉到自己这里来。
皇后也确实做到了,除了皇上那颗君心难得以外,凭着皇后的本事想要拉拢一个人并不难。
她很快便和元妃成了好友,然后便开始频繁地将元妃往自己宫中请,也让皇上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元妃的存在。
不出皇后所料,皇上果然很感兴趣,他开始找着借口往辰宁宫来了,还会有意无意提起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元妃。
每每听到皇上提起,皇后都是淡淡地敷衍过去。
直到那日宴会,梅园赏雪,突然多了一个折梅跳舞的女子。
皇上龙心大悦,问了名字便直接封了元嫔,直接封为嫔已经够叫人惊讶的了,还特地给了“元”这个封号,后宫皆惊。
直到后来,不过两月的时间,元嫔又被封为元妃的时候,后宫的人都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
再后来,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受尽皇上宠爱的元妃是皇后的好友,在这后宫中只向着皇后。也不知是好是坏,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在元妃受宠的第二日便被封了太子。
皇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发现元妃不断地问着她关于欢嫔的事情的时候。皇后主动跟元妃坦白,说自己当初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元妃却说,她早已经知道了。
不过是在认识皇后之后,元妃是在同皇上几次接触中爱上皇上的,也察觉了皇后的目的。不够她并没有揭穿,而是顺手推舟。
要说元妃的死和皇后没有一点关系也不是。因为元妃当年临盆时候出了意外,真正的原因是她一直在服用一种香丸,可以使得她腰身细弱如柳,容貌艳丽。这种香丸对身体有一种害处,便是不能有孕。
这个法子是皇后无意中提的,欢嫔当年用这个香丸,为的便是光明正大地不能有孕,旁人都说欢嫔是想先帝的恩宠想疯了,才用的这种药丸,到最后也没有留住皇上。
却不知,欢嫔用香丸只是为了掩盖与皇上的奸情。
元妃用这种香丸既是自己想要与淑妃一争,也是为了给皇后一个保证。只是后来被皇后拦下了,她才没有继续用下去。
元妃的死,结束了他们几人之间那些畸形的关系,也斩断了皇后心中对权势的最后那点贪念。后来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荒唐得紧。
也许是因为后来醒悟了过来,所以对于皇上的恩宠也没有从前那般在乎了,反倒是皇上,去辰宁宫较从前勤了不少。
帝后和睦,再没有人知晓曾经的皇后不得皇上宠爱,也没有人再提起,从前宫中有一个皇上很喜欢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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