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朝贺

    嫔妃皇子祝寿献礼完毕,辰时时分德庆帝前往紫宸殿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及各国使臣的朝拜。

    能够前往紫宸殿的,只有年满十五岁出宫立府的皇子及德庆帝最心爱的乐宁公主。

    今日要觐见各国使臣,万朝来贺,沈琬自然不能再与德庆帝一起坐在龙椅宝座上,另外设置了一张椅子在龙椅下首。

    德庆帝坐在龙椅上,沈琬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沈珏等五位成年皇子与文武百官一起,站在大殿之上。

    百官贺寿之后,就是各国使臣进贡朝拜,恭贺德庆帝万寿之喜。

    紫宸殿上,能与德庆帝一起高坐与殿堂之上的惟有乐宁公主一人。

    德庆帝就是向全天下宣告,位于他下首的是他最心爱的公主,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各国使臣的拜见。

    沈琬身着公主礼服,头戴珠翠九翟冠,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端坐在宝座上,看着一拨又一拨使臣来来去去,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形形色色的各国使臣身上。

    各国使臣朝见献贡,带来的都是自己国家的特产珍宝,其中不乏新奇宝物。

    沈琬面上毫无波动,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就算这些贡品一一送入宫中宝库,只要她看上的,只会变成她的。

    德庆帝召见各国使臣期间,在空隙时间时不时将注意力转到沈琬身上,见女儿始终保持得体端庄的姿态,不失大夏公主的风采,心中既是自豪又是心疼。

    沈琬见德庆帝看着她,转过头对着德庆帝甜甜一笑,眨眨眼睛,等她回过头面对正殿的众人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得体。

    “镇南王世子协使臣觐见!”唱礼太监高声通报的声音在紫宸殿内响起。

    沈琬习惯性的看向进入大殿的人,不经意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深邃眼眸。来人的相貌比两年前更加的俊朗,俊美无双的面容经过两年的雕刻越发的精致夺目。

    这样的人一见过就不会忘记,所以只是一眼,沈琬就认出了来人就是两年前在庙会遇到的俊美男子。

    沈见深见到高坐在殿堂之上,身着礼服的沈琬,微微愣了一下,丝毫不影响他嘴角边流露出来的潇洒笑意。

    沈见深与随行的官员一同下跪朝拜,献上祝寿词及贡品,没有任何迟疑,流程走完就退出了大殿,让下一拨的时辰藩王觐见。

    沈琬记住了镇南王世子,这两年不再跟着德庆帝上朝,对于朝中的人员变化也不太熟悉。回头让人打听一下这人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在两年前的花灯会就出现。

    接见各国使臣藩王耗时三个时辰,从辰正到未正,中间休息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让众人吃点东西喝些水,不至于饿过头。

    沈琬还能坐着,顶多头上顶着五斤重的翟冠,脖子酸痛点,其他人都要挺直背脊站上三个时辰。

    中间休息时间,德庆帝与沈琬二人在紫宸殿偏殿稍作休整。

    德庆帝见女儿不自在的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并命人将翟冠取下,让他身边的大宫女怡芳替沈琬松松筋骨。

    “要不接下来乐宁先回去?”德庆帝心疼女儿,不忍她这么辛苦。

    沈琬清丽无双的精致小脸漾起一抹娇软的笑意,“乐宁要陪着父皇,父皇都不辛苦,乐宁也就不辛苦。”

    偏头对着怡芳娇笑,“芳姑姑,谢谢你,我肩膀不酸了。”随后起身来到德庆帝的身后,学着怡芳刚才的按捏,替德庆帝按捏肩膀。

    德庆帝顿时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连声道,“父皇不累,等下还要接见使臣,乐宁要休息好。”

    沈琬甜甜一笑,“拿掉头冠就没事了,父皇最辛苦了,乐宁想让父皇放松一下。”

    德庆帝握着沈琬的小手,欣慰道,“让怡芳来吧,乐宁陪着父皇先用膳。”

    怡芳接手,沈琬坐下来与德庆帝一起用膳,中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休息,沈琬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将近三个时辰没吃东西,肚子早已饿扁,还是保持着优雅的姿势慢慢进食,补充能量。

    沈琬不敢多喝水,不然殿上不好解决内急问题,用完膳解决完生理需求,回正殿的路上碰到了沈珏等人。

    沈琬嘴角轻扬,露出甜甜的笑容,“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好!”

    沈珏与沈琅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林贵妃次子三皇子沈琝,王惠妃长子四皇子沈玏及宁嫔长子五皇子沈玚。

    沈珏冷峻的眉眼看到沈琬不自觉的柔化,温声道,“皇妹现在是要回大殿了吗?”

    “是的,皇兄们现在也是要回大殿了吗?”沈琬笑着回道。

    头上重新戴上翟冠,原本松懈下来的脖子再次施加重量,一时间难受的不适应,下意识的转动一下脖子。

    沈琬的小动作被沈珏看在眼底,不自觉的伸手扶住她头上的翟冠,关切道,“不舒服吗?”

    沈琝就站在沈珏的身边,见他的动作,眼眸微动,不动声色的拉扯了一下亲哥哥的衣角,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让他们母妃知道沈珏与沈琬的亲近,只怕又要训斥一波了。

    沈琅看了眼沈珏,微微牵动嘴角,他向来与这位皇妹没什么交集,碰到了顶多打个招呼,才不会像沈珏那样巴巴的上前讨好,这种刻意的谄媚他才不屑为之。

    沈琬的笑容微不可见的一滞,不好闪躲,只能露出更加甜美的笑容回道,“谢大皇兄关心!”顿了顿,对着五位皇兄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大殿吧!”

    说完沈琬率先转身,由德盛搀扶着前往正殿,回到座位上时,就见德庆帝已经入座,已然恢复了他威严的帝王之气。

    沈琬向着德庆帝福身行礼后入座,迎接下一轮的贺寿朝贡。

    百官朝贺一直到未时末刻才结束,之后百官及各国使臣会在宏仁阁与昭安阁及附近休息,等到酉时宫中会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臣。

    中间这段修整时间,沈琬回了长乐宫,换下已经汗湿的礼服,卸下头顶的翟冠,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样,全身心都舒畅起来。

    沈琬还是要陪着德庆帝一起参加晚宴,不过不用再穿礼服,只需要穿着便服即可。

    德庆帝在德麟殿席开五百桌,晚宴的本意就是君臣同乐,无需拘束繁文缛节。

    这种场合章皇后都不能到场,后妃众人无一位参加,沈琬身为公主,按例也是不能参加。不过德庆帝想要与女儿一起分享寿辰的喜悦,特例让沈琬一起参加,全程陪伴着他的左右,向世人昭告着乐宁公主在德庆帝心中的地位。

    沈琬坐在德庆帝的右侧,沈珏坐在德庆帝左侧,沈琅被安排在沈琬的下首,其余皇子按照长幼顺序入座。

    沈琰排行十三,只能坐在离沈琬相隔一个座位,中间隔着一个沈琅。好在他是嫡皇子,还能坐在前排,其余年幼不受宠的皇子只能坐在第二排甚至第三排。

    沈琬不是很想与这位二皇兄坐在一起,不过看着他那张面对她时,总带着讥讽的冷脸,也叫打消了让他与沈琰换位置的打算。

    虽然只要她要求,就一定可以让沈琰坐在她旁边,只是这个场合乃是德庆帝万寿之喜,沈琬不好与沈琅闹个不愉快,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寿宴不是只有沈琬一个女孩子,各国使臣中不乏一些公主女官,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来自西域那边,长相别有一番魅惑风情。

    沈珞与沈珂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二人在沈琬身后交头接耳讨论着西域各国那些金发碧眼的女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沈琬听到。

    沈琬回头,就见她身后的沈玚已经回头训斥二人,沈琬笑笑,转过身就见到沈琅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不过与沈琬正对着,有种突然被抓包的感觉。

    “二皇兄不高兴吗?”沈琬自八岁告别小奶音,现在的声音清脆甜美,外人听来总有种撒娇的意味。

    沈琅没想到沈琬这么直接,他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向来没什么好感,从小萧淑妃就告诫他离沈琬远远的,久而久之,也就与其疏远冷漠。

    轻咳一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嗓音,反驳道,“皇妹看错了。”

    沈琬甜甜一笑,“二皇兄笑起来很好看,板着脸会显得很凶的。”

    一时间,沈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德庆帝将注意力从百官使臣敬酒中抽出来,放到女儿身上,就见沈琬与沈琅似乎在说笑的样子,开口问道,“乐宁与琅儿说什么这么有趣,说来与朕乐乐。”

    沈琬与沈琰一同转向德庆帝的方向,沈琬先开口撒娇,“乐宁见今天来了许多外国使臣,向二皇兄请教各国的风土人情呢。想着我们大夏幅员辽阔包罗万象,儿臣身为大夏子民,分外自豪!”

    说着站起来,双手执杯敬德庆帝,“大夏能够繁荣昌盛,全靠父皇英明的领导!儿臣在此敬父皇,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沈琬掩袖,将杯中果汁一饮而尽。

    德庆帝大悦,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威严面容染上醉红,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惬意,一口将杯中的酒饮下,连声夸道,“乐宁不愧是朕的好公主,说的好!”

    沈琬敬完酒,坐回位置,心中有些担忧,今晚德庆帝喝了不少酒,照目前看来还要继续被人敬酒。想着等会儿要备着醒酒汤,让德庆帝喝下,免得明早起来头疼。

    刚坐下,就听到沈琅不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够让她听见,“马屁精!”

    沈琬与沈琅隔得近,能够听到,沈琰同样也能听到,立刻站起身想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沈琬以眼神示意沈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们的座位离德庆帝很近,一举一动都在众人关注下,她不想在德庆帝万寿之喜的日子上闹出什么事端来。

    “今日乃是父皇的寿辰,为人子女理性让父皇高兴。希望二皇兄能够谨记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沈琬面上带着得体温婉的笑意,说出口的话语却不禁冷了几分。

    沈琰见妹妹出声,不好再说什么,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沈琅没想到被小八岁的皇妹当着众人面训斥,不好再发作,为人兄长不能连这点气度都没,嘴角牵动,扯出一抹笑意后便不再理会沈琬。

    德庆帝是今日的绝对主角,不停有人向他敬酒。德庆帝酒量不错,也禁不住这种络绎不绝的敬法,此刻满面酡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

    沈琬心疼父皇,但也知道今日德庆帝是最开心的,只能招手示意林奇来一趟。

    林奇见德庆帝被大臣及使臣包围着,暂时不需要他,走到沈琬身边,“公主有何吩咐?”

    “父皇今日喝了不少酒,御膳茶房那边的醒酒汤备着了没,要那种酸甜口味的。”沈琬知道林奇肯定会备着醒酒汤,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

    林奇笑道,“公主有心了,已经让御膳茶房备着了,奴才等等问问看,是不是酸梅口味的那种。”

    沈琬回以甜甜的笑意,“麻烦林公公,辛苦您了!”

    林奇心中一阵舒坦,和小公主说话就是舒心,从来不会恃宠生娇,对待下面的人也是和颜悦色。

    “公主言重了,如果没什么事,老奴先回陛下身边照看着。”

    沈琬点头示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宴席上,时不时关注一下德庆帝那边的情况。

    等到宴席将近尾声的时候,德庆帝让两个太监搀扶着离开,沈琬与众兄弟打了招呼,让沈琰先行回宫,不用等她一起回去,随后立马跟上德庆帝。

    德庆帝离开,宴席的后续收尾工作就由沈珏与沈琅二人负责,沈珏与沈琬隔着一段距离,不像沈琅就在她旁边,宴会全程都没什么机会与她交谈。

    沈珏收回追逐沈琬离开的目光,将视线放回到宴席中,不经意对上沈琅探究的目光。沈珏面上毫无波动,回以淡笑。

    沈琅轻哼一声,调转视线,假意没看到一般。

    沈琬追上德庆帝的銮驾,林奇一见沈琬奔跑过来的身影,赶紧示意众人放慢脚步,等她过来。

    “哎呦喂,我的小公主,您怎么跑来了,身边怎么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林奇看着沈琬额上跑出一层薄汗,心疼道。

    沈琬笑笑,不以为意,“我让德盛先回去了,父皇喝了太多酒,有点放心不下,就来看一看。”

    林奇连忙做了个请的动作,建议道,“陛下正在銮驾内休息,公主上车与陛下一道回太极宫吧。”

    “好,谢谢林公公了。”沈琬抿唇一笑,上了德庆帝的銮驾。

    天子銮驾,除了德庆帝,只有她能共乘。

    “是乐宁吗?”德庆帝今晚喝了不少酒,酒劲发作起来,现在晕的厉害,此刻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招了招手示意沈琬到他身边来。

    沈琬坐在德庆帝的身边,一股酒气在身旁蔓延开来,便伸手在他的两边太阳穴轻轻揉按,“父皇不舒服吗?”

    德庆帝嘴角微扬,闭上眼睛,语气中掩藏不住笑意,“父皇有乐宁这个小贴心,现在舒服许多。”

    “那乐宁就多揉揉,父皇好好休息一下,等回了太极宫,喝些醒酒汤会好受些。”沈琬手下按揉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轻声建议道。

    “朕的小公主怎么说,朕就怎么做,都听安宁的。”德庆帝笑着调侃。

    沈琬道,“今日是父皇的寿辰,万朝来贺,宴请百官,父皇喝多些酒是开心,以后可不许再喝这么多酒。看父皇难受,乐宁会心疼的。”

    “好好好,都听乐宁的,朕保证以后少喝酒。”德庆帝大笑着睁开双眼,看着女儿无比认真的帮他揉太阳穴,心中一阵激动,突然开口,“林奇,掉头去紫宸殿!”

    德庆帝的命令,林奇不敢有任何的异议,立马吩咐众太监调转方向,朝着紫宸殿而去。

    沈琬疑惑,“父皇,我们去紫宸殿干嘛?”

    德庆帝拉下沈琬的小手握住,拍了拍,脸上的表情愉悦又自豪,“父皇想让乐宁看些东西,去了你就知道。”

    沈琬乖巧的点点头,不再有异议,转向窗外,吩咐林奇派人将醒酒汤送到紫宸殿去。

    德庆帝威严的脸上此刻笑的一脸慈祥,调侃道,“乐宁时刻不忘要让朕喝醒酒汤,是嫌弃朕全身都是酒味吗?”

    沈琬身子一转,嘟起嘴道,“人家好意关心父皇,父皇干嘛曲解儿臣的意思。父皇是不是怕醒酒汤苦,不敢喝呀!”

    “是父皇的错,不该误解朕的小公主。父皇道歉,小乐宁不要生气可好,不管那醒酒汤有多苦,父皇都喝下去好不好?”一听到女儿生气,德庆帝立马没辙,赶紧哄道。

    沈琬对着德庆帝做了个鬼脸,吐舌笑道,“父皇上当了,我才没有生气,还有醒酒汤吩咐过,不要苦的那种。”

    德庆帝无奈一笑,语气中包含着无限宠溺,“贴心是你最贴心,胆子也是你最大。你呀,就会寻朕开心,连朕都敢戏弄。”

    沈琬抱着德庆帝的一只胳膊撒娇,“那还不是父皇宠出来的。”

    德庆帝捏了捏沈琬的小脸,“越发没规矩了。”

    “有父皇撑腰,儿臣怎么做都是符合规矩的不是吗?”沈琬漾着一抹讨好的甜笑,“现在父皇是不是不那么头疼了?”

    德庆帝眼中的笑意更深,轻抚沈琬的头顶,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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