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冬日战士,他连屏蔽器的位置都告诉你了?”布洛克·朗姆洛被按住心脏,却丝毫不见紧张,只是嘲笑道,“不想靠近我就别难为自己装样子,你的鸡皮疙瘩都快从脖子蔓延到手指尖上了。”
得到允许的下一秒艾丽萨就如蒙大赦缩回手,当着雇佣兵的面把自己裹进了温暖的披肩里,如果不是还有点理智,她甚至恨不得把头都缩进披肩下面。朗姆洛俯视着明明都像只鹌鹑一样抖成一团了、却硬撑着不在他面前溃散的年轻姑娘,扯了扯嘴角。
“说吧。”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倾向,“你来找我做什么?”
“朗姆洛先生,”艾丽萨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开口,“冬日战士已经被毁掉了。”
“解释来听听。”
“巴恩斯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他的记忆在神经毒素的刺激下逐渐恢复。他的大脑皮层十分活跃,因为电痉挛被阻断的神经信号因为拟交感而异常增强,暂时性萎缩的颞叶也在逐步恢复正常功能,但是你们又给他做了一次电痉挛,还注射了大量的苯.二氮类药物……”
艾丽萨抿了抿唇。
“他的大脑完全被撕碎了,两种相反药物的冲突改变了他的生理表现和神经传递,在神经毒素完全被代谢掉之前他很难恢复正常机能,连最基础的敌我识别都做不到。而即使毒素被代谢掉,他也再经不起一次电痉挛了。
“倘若再来一次,哪怕是相对温和的药物控制,他也会立刻变成傻子,幸运一点的话,变成疯子。”
冬日战士对九头蛇没用了。
“你被发疯的他打过?”朗姆洛很快察觉到话里微小的讯息,真心实意惊讶问,“竟然没被打死?”
“……如果不是有人帮忙的话。”
艾丽萨坦诚。
无数次见过武器发狂的特殊作战小组队长咋咋嘴,半是苦恼半是威胁地对艾丽萨笑了笑,“你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我很快又要加班了。”
“我也这么觉得。”艾丽萨居然跟着点点头,“我想九头蛇察觉到这一点后就会派你来亲自执行任务,因为你最了解他,他们会让你直接杀掉他。”
“怎么,你想收买我?”
布洛克·朗姆洛千想不到万想不到,他猜测过的最不靠谱的答案竟然是正确的那一个。雇佣兵直接笑出了声,并且越笑越开怀,笑得粗哑又炽热的气息磅礴压下,烟草和硝石的味道扼住喉咙,他猛然俯下身,轻佻地拍了拍艾丽萨的肚子。
“啪”一声,在艾丽萨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几乎立刻维持不住坐姿,向地面重重砸去。
“小心点。”雇佣兵亲昵地扶住年轻姑娘,意料之中摸到一手凉意。
她的背后完全湿透了。
“你看,”布洛克·朗姆洛又抽出一张手帕,仔细为颤抖的姑娘擦去额头的冷汗,苦恼地说,“即使我放过你,你也活不下去啊。”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一动作就抖得更厉害的牙齿,握枪握刀握人喉咙的粗糙大手此时牢牢钳住脱水的艾丽萨的手和肩骨,拉近这只被冷汗打湿的弱得可怜的生物,对那惊惶收缩的瞳孔露出关切的微笑,“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你实在太显眼啦。从你一开始接近我我就发现你了,毕竟你的心跳声震得我都忍不住想抬手揉耳朵。你以为你很镇定吗?当我的手碰到你的指头时,你这双腿抖得就像那可怜又可爱的出生小羊羔一般,哆嗦着,抽筋一般抽搐着,披肩都快被你撕出线头了,还有手,腰,肩,你的小动作真的太多太多了……”
他每提到一处,手指就虚虚划到哪里。
“就那么想在我面前藏住你的小天使?”
他点了点艾丽萨的腹部,顺着那应激的微弱弹跳抬眼,“终于”发现了艾丽萨快要喘不上来的那口气。
于是他大发善心拉开了距离,好让年轻姑娘不至于缺氧昏过去。
“我甚至还没想杀你——好吧,起码没让你发现我想杀你呢。”
雇佣兵用怜悯的目光注视在他一后撤就立刻大口呼吸——喘出破风箱一样声音的艾丽萨。
“我自认比起其他人来说,还算是个好人了。但你连我都怕成这样,这可怎么办?”
他兴致寥寥收回手,用艾丽萨的杯子给自己又叫了一杯酒,自顾自慢慢喝着,任凭惊悸的年轻姑娘靠着吧台,艰难地从冷硬的木头里汲取勇气。
“反正都要死,你还不如死在我手上,相识一场,我好歹能给你个痛快。”
布洛克·朗姆洛神色冷淡。
“……朗姆洛先生真是恶劣。”
艾丽萨终于爬起来了。
她用双臂紧紧压在吧台上,努力撑起脊梁和头颅,费劲地保持着表面地镇定,对看过来的雇佣兵挤出了一个不成功的笑容。
“明明很想听听我来的理由,却一定要狠狠吓我一顿……恶劣得狠,和巴恩斯形容的一模一样。”
不等终于提起点兴趣的布洛克·朗姆洛询问更多关于冬日战士的逸闻,艾丽萨撑起一口气,将手里被汗浸得滑腻腻的动态令牌连同纸团用力塞进黑发雇佣兵的手里。
“朗姆洛先生,用这个后台密钥进入洞察计划,搜索你自己的名字。相信我,你看完之后会给我打电话的。”明明狼狈得额发都贴在了脸上,那双蓝眼睛却像被圣水洗过一样亮得令人心悸,“九头蛇既然不信任一个被洗脑的兵器,也不可能信任一个挖来的雇佣兵。”
“……”
布洛克·朗姆洛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低下头,盯住手中的动态令牌。
“看来您知道洞察计划。” 这就好说了。
艾丽萨终于放松下来。她看着雇佣兵越来越凝重的面色,渐渐恢复了站起来的力气。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年轻姑娘立刻撑着吧台站起来,对抬起头仰视她的男人说。
“他们主张让九头蛇的所有成员下地狱……但我只想让真正的九头蛇下地狱,朗姆洛先生。”
“你为什么找我?”
雇佣兵的脸上阴晴不定。
面对雇佣兵今夜第一次皱起来的眉峰,艾丽萨也露出了今夜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您知道吗?巴恩斯的牙齿一直有很严重的磨损,但是这次电痉挛后磨损没有增加。联系到你是他的队长,一直照顾他的寝居,甚至要求巴恩斯给我一个干净利落的死法……我大胆猜测是您将他的口腔固定器从金属换成了软胶材质。”她诚恳地说,“当然更直接的原因是,您之前叫住了我,朗姆洛先生。哪个真正的亡命徒会注意到一个逆行的孕妇、并且出声阻拦她呢?”
“这是什么?好心有好报?”
布洛克·朗姆洛嗤笑。
“自我满足的小姑娘。”
“也许是这样吧。”艾丽萨并不动摇,而是带着她那历经磨难后特有的,如冰雪缓慢消融露出的那一点点绿意一般平静富有生机的笑容说,“但这是我在遇到巴恩斯之后找回的,曾经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她朝沉默的雇佣兵点点头,将钱压在酒杯下离开。
布洛克·朗姆洛看着脚踩高跟鞋的姑娘腰板挺直,一身黑裙紫色披肩看似成熟,实则每次落脚都僵硬得不行,一看就是从来没穿过几次独属成熟女人的战靴,以至于每一步都得弯曲膝盖,让整只脚落地才能放心。
等到这个让人不放心的莽撞姑娘消失在门口,雇佣兵才转回眼睛,刚准备再叫一杯酒,却看到调酒师在他面前提前放下了杯子。
“免费特供?”
他看向调酒师。
“这杯酒不便宜,我可做不了主能白送您一杯。”调酒师笑着说,“这是那位女士帮您叫的。她刚进来的时候就要求我,如果她是一个人离开的,就把这杯酒送给您。”
布洛克·朗姆洛闻言,端起酒杯嗅了嗅。
……Jungle Juice?
他立刻扭头,目光如电射向隐蔽的台座。那里之前坐着的,为年轻姑娘点了一杯一模一样的酒的不知名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雇佣兵瞪大了眼睛,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没想到真看走眼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埋头在臂弯里,笑得眼泪都润湿了眼睑,“可恶,为什么我就从没遇到这种好女人!”
他用袖子囫囵抹掉泪花,还未平复激荡的心情般粗喘着,站起身,将那杯混着水果的高浓度鸡尾酒一饮而尽。杯子重重落在吧台,磕出清脆的碰撞声。
“要去追吗?”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的调酒师劝,“好女人的话可得好好抓紧啊,别留下遗憾。”
“可惜,好女人看上的不是我。”
心情颇好的黑发雇佣兵舔了舔唇,灰色的眼睛明亮锋利如刺破湖面的宝剑。
“只能迂回着努努力,让她对我多笑笑了。”
他握紧手中的动态令牌和纸团,大步走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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