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苏怡然再一次向玩家们叙述了自己的时间线, “6点半吃过晚餐，我父亲离开了餐厅, 我和弟弟伦纳德招呼着客人们离开餐厅，去往起居室。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一些事……”她停顿了一下, 打算等会儿再提到劳伦斯医生和妮娜的事, 起码不给劳伦斯医生准备的时间。

    “大概7点的时候，我上楼换了件衣裳——我之前说过了，今天晚上因为要招待我父亲新来的客人劳伦斯医生，晚餐时候我穿得比较正式。但是这样的衣服不是很舒服，我就上楼换了一件。中间再楼廊里发生了一点事情, 耽误了我一点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等会儿我再告诉大家, 这件事涉及到另外两个人。”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之后换好衣服，我就下楼回到起居室，和米歇尔先生聊天消磨时间了。”

    弗兰克皱着眉, “莉迪雅小姐，你这个时间线，理论上来说，是有证人的。但是你和米歇尔先生之间的关系……”他欲言又止, 但是未尽之意玩家们都能听出, 是觉得他们两个有串通时间线的可能。

    “还有很多NPC仆人们都能为我作证。”苏怡然坦坦荡荡。

    弗兰克一时没有了疑问，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关于莉迪雅本身的问题，只有伦纳德问：“莉迪雅姐姐, 你在走廊上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这就要看劳伦斯医生了。”苏怡然扭头看向劳伦斯医生，“劳伦斯医生，你到底知不知道，安娜这个人的存在？”

    “我……”劳伦斯医生张了张嘴。“我不知道安娜。”

    “你不知道安娜？”苏怡然眯起眼睛，“那么你为什么对妮娜那么特殊？你为什么在走廊里，建议妮娜连夜逃跑，离开荆棘山庄？”

    “什么？”

    “什么！”

    除了苏怡然、妮娜、劳伦斯医生三人外，其余玩家都是第一次听闻这个信息。妮娜连夜逃出荆棘山庄的事，是一开始就明示给玩家们的信息，但是这个行为竟然是出自劳伦斯医生的建议？他为什么这么建议呢？

    劳伦斯医生唇边泛起苦笑，“我知道有两位菲斯夫人——当然，在菲斯公爵眼中，只有一位菲斯夫人，但是，我不知道她叫安娜。”

    玩家们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脸茫然，连妮娜都是如此。

    “什么意思啊？”她问右边的威尔，“怎么这些字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了呢？”

    “是这样的。”劳伦斯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摆出要开始长篇大论讲故事的架势，“我和菲斯公爵很早就认识了，当时帝国内刚蔓延过一场大病，很多人生病死亡，菲斯公爵的家人也没能例外。菲斯公爵是个撒旦崇拜者，他早就知道，在撒旦崇拜中，有一套复活亡者的方法，他在认识我之前就做出了尝试，复活了菲斯夫人……这位菲斯夫人2.0，应该就是妮娜的姐姐，安娜——这个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等了一分钟，觉得大家差不多消化了这些信息，才继续说道：“菲斯公爵找到我，是他给莉迪雅小姐进行换心手术之后，莉迪雅高烧不退，卧床不起，他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治好莉迪雅的病，于是就找到了我。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让莉迪雅退烧了。这之后，菲斯公爵就开始寻找传说中的《撒旦启示录》，想要找到更加妥帖的方法。”

    劳伦斯医生停顿了片刻，解释道：“这也是因为，在莉迪雅退烧之后，菲斯夫人……2.0，也突然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没几天就去世了。当时其实菲斯公爵并不想放弃这位2.0夫人，他向我坦白了一部分之前做的事，包括更换心脏的行为以及目的。也就是说，当时这位菲斯夫人2.0，拥有安娜的身体和莉莉菲斯的心脏。我的初恋是莉莉菲斯，但是我也无法避免地对安娜产生了移情，菲斯公爵的痴情让我十分感动，我和他成为了朋友。伦纳德的换心脏的手术，就是帮助菲斯公爵完成的，只是手术后为什么没能像菲斯公爵自己说的那样继承原主的记忆，我就不知道了。”

    “这次是菲斯公爵主动给我写信邀请我来的，他说他找到了新的【容器】，莉莉菲斯要再一次回来了。我知道，菲斯公爵大抵早就发现了我对莉莉菲斯的感情，他其实也是在利用我，想要让手术风险降低一些。我当然也好奇，莉莉菲斯会不会回来，这一次菲斯公爵又找到了什么样的【容器】。于是我来了，我见到了妮娜。”

    劳伦斯医生隔着人，深深地看了妮娜一眼。“看到她的第一眼，不需要菲斯公爵多作说明，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这一次的【容器】。她长得其实不太像莉莉菲斯，但是和她姐姐很像，因此和莉莉菲斯也能说得上像了。”

    “你为什么会建议妮娜连夜逃走？”苏怡然问，“你不想让莉莉菲斯回来吗？”

    劳伦斯医生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当然想让莉莉菲斯回来，但是看着妮娜的脸，我也不忍心让这么年轻的少女——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作为别人的替身活着。”

    之前那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线索，在劳伦斯医生的讲述后，终于拧成了一股绳，将故事拼凑出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大概。菲斯公爵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现在要做什么，就像是一块块拼图，虽然没有整合为一，却让玩家们知道了其应该放置的位置。

    当这些故事大致理顺之后，对于劳伦斯医生，苏怡然剩下的疑问也只有一个。

    “你箱子里的迷/药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来做客要带迷/药？”

    “这个药是很好的麻/醉药，特别是换心脏的手术，没有这瓶强力迷/药，人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你给菲斯公爵下迷/药了吗？”

    “我……”劳伦斯医生停顿了一下，“下了。我下了迷/药，但是是在吃晚餐之前，我离开公爵的房间之前悄悄下在红茶里的，我不确定他后来有没有喝下那杯茶。”

    弗兰克猛地举起手。

    “弗兰克先生，你想说什么？”

    “刚才治安官拿来的两份报告，尸检报告和物品检测报告，报告的结果是公爵的房间内，牛奶里面有毒，红茶里面有迷/药。”

    治安官送来的物品检测报告只有弗兰克看过，因为别的人当时注意力都在尸检报告上了。”

    “牛奶里有毒？我记得我父亲好像只有早餐和吃夜宵的时候会喝牛奶……”

    “这毒是我下的。”妮娜举手承认。

    苏怡然看了妮娜几秒，“好，那关于妮娜的事，就等会儿再说吧。”

    虽然伦纳德不一定介意，但是苏怡然也不愿意越俎代庖，替伦纳德进行对妮娜的一对一审问。

    “还有饼干里也有毒……和牛奶中的毒药不是一种。”关于那份报告上面的话，其实弗兰克也已经记不大清了，他干脆拿出了报告，念出了上面的结果，“饼干也是夜宵之一吧？”

    “饼干里的毒又是谁下的？”苏怡然问。

    “我下的。”威尔举起手来。

    因为尸检报告显示菲斯公爵不是中毒死的，所以下了毒药的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出来承认。

    苏怡然点了点头，在弗兰克贡献不出更多线索之后，开口：“既然劳伦斯医生只下了迷/药，我本人就没什么问题了。”

    按照顺序，轮到了劳伦斯医生对周栖的询问。

    “米歇尔先生……”

    周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劳伦斯医生，按照弗兰克叙述的时间线，我是晚上9点之后去的菲斯公爵的房间，当时菲斯公爵早就死了——我敢说，我肯定不是凶手。”

    劳伦斯医生刚一开口就被这句话堵住，他无奈地摊了摊手，也想不出更多问题，“好吧，那……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只要周栖一口咬死了他的时间线，在找不到他时间线作假的证据的前提下，他就肯定不是凶手。而且，米歇尔这个角色在9点之前，一直在起居室里，可以为他做不在场证明的人真的太多了，他根本不存在撒谎的可能。

    于是轮到周栖向伦纳德提问了。

    他想了想，“伦纳德少爷，威尔房间里的那份体检报告是你的……你看过自己的体检报告吗？如果你没有看过自己的体检报告，你觉得，菲斯公爵看过你的体检报告吗？这份体检报告，总不会你们家没有一个人看过，直接就被厨子给偷走了吧？”

    伦纳德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看了周栖几秒，才开口，“我没看到过这份体检报告，至于威尔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份报告，这要问他啊。”

    “你今天晚上6点半之后来过公爵的房间吗？”

    “没有。”伦纳德摇头。

    “这段时间内你在做什么？”

    “回房间休息。”

    “就这么简单吗？”

    “是的。”

    伦纳德应对一对一提问时的态度不能说不好，但是……回答都没什么价值。

    不过作为立场相似的角色，苏怡然倒是有些能够理解伦纳德的应对方式。

    周栖提出的问题不能说不犀利，特别是第一个问题，伦纳德知不知道自己年纪作假这件事，在这个剧本中，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点。还有就是菲斯公爵，他又知道不知道呢？他是早就知道伦纳德的真实年龄，却坚持让他当伦纳德菲斯2.0，还是不知道这个当年偷来的、和自己儿子长得很像的小孩子，与真正的伦纳德菲斯之间存在年龄差？

    而……如果伦纳德看过体检报告，他会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吗？结合着他一直借口头疼躲着菲斯公爵的行为，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菲斯公爵的亲生儿子？

    苏怡然在心底默默梳理着伦纳德的可疑之处，但是除她之外的其他人，早就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伦纳德对妮娜的提问上。

    “妮娜，你是在听了劳伦斯医生的话后，才连夜逃走的吗？”

    “是。”妮娜点头承认。

    “当时劳伦斯医生是怎么和你说的？”伦纳德问。

    妮娜想了几秒，“他就说让我赶紧走，留在这里会有危险之类的。”

    “他一说你就听了？你那么相信他吗？”

    “他当时的态度十分凝重，让我很相信他。”

    “那么……你为什么要给菲斯公爵下毒呢？”伦纳德忽然提到了牛奶中的毒药。

    妮娜咬了咬下唇，“我想着，我姐姐无论如何，失踪的事肯定和公爵脱不开关系。虽然我要离开，但是公爵也不能轻易放过，所以我就给他下毒了——但是公爵并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吃完夜宵，所以虽然我下毒了，却并不能保证他真的会被毒死。”

    伦纳德玩味地看着妮娜，“这么说起来，你不是因为下毒畏罪所以逃跑，而是……因为打算逃跑，所以下毒？”

    似乎是觉得这个行为逻辑有些可笑，伦纳德说完，立即哼笑了一声。

    妮娜又咬了一下下唇，“或许你觉得这有些可笑，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好吧。”伦纳德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我没有问题了。”

    最后一个一对一的顺序，妮娜询问威尔。

    她明显还没准备好，嗯嗯啊啊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问出一个问题，“威尔，你为什么给公爵下毒？”

    好在，这个问题本身还算上道，没有平白浪费玩家们的时间。

    威尔自信地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问这个问题——或者说，当她承认了自己在夜宵的饼干内下毒后，这个问题就早晚会有人问到。

    “因为我看到伦纳德的体检报告，看见那差出去的两年的年纪，就已经确定伦纳德是我弟弟了。而同时，我相信我和你们有一个相同的疑问，那就是：菲斯公爵知道这件事吗？如果菲斯公爵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么，他会威胁到我弟弟吗？身为一个兄长，曾经犯过错，将近十年时间都处在懊悔之中的兄长，我没有什么别的所求，只想保护好我弟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做很多事，甚至把我的灵魂出卖给恶魔。”

    “我……”妮娜犹豫了一下，“没有……”

    苏怡然目瞪口呆：这就没有问题了？起码问问威尔，今天晚上有没有去过公爵的房间吧？

    “我有一个问题。”周栖忽然开口。

    妮娜露出明显送了一口气的表情，“米歇尔先生？你来问吧。”

    “威尔，你是什么时候拿到那份伦纳德的体检报告的？”

    “两天前。”威尔回答，“刚好我去外面拿食材，看见有人送体检报告过来，管家把报告拿出来翻了翻，说了句‘伦纳德少爷……好奇怪’，我就留心了。后来我想办法偷到了这份体检报告，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很激动，因为终于找到了弟弟。但是很快我又反应过来，我决定除掉菲斯公爵。”

    “你打算怎么除掉菲斯公爵？”

    “我是个厨子，这栋房子里只有菲斯公爵有吃夜宵的习惯，所以我就把计划定在了夜宵上。”

    “你前天没有下毒？昨天才开始下毒？”

    “对。”威尔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准备毒药也需要时间啊，这东西又不像是盐、糖、胡椒，随时都预备着。”

    周栖点了点头，示意他的提问也结束了。

    见别人没有继续提问的意思，威尔就又主动承担了主持人、控场的角色上，“那么好，一对一提问完了，我相信现在大家对这个案子也有了更多的认识。那么现在，我想到了几个问题，想和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苏怡然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威尔，自玩剧本杀到现在，除了之前承担了凶手觉得的【落雨夏天】小姐姐外，她最欣赏的女玩家就是这位扮演威尔的小姐姐了。

    “首先，咱们现在可以确定，死者菲斯公爵，是死在6点30分到8点之间，他是被人捅死的，还是从正面——谁能从正面捅死他？”

    “熟人？”妮娜第一个回答，像一个积极主动的优等生。

    “还有别的可能吗？”

    “会不会是个武力上绝对压制的人？”劳伦斯医生也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都有可能。”威尔没有否定任何一个人的答案，“那么第二个问题，那只被放血死掉的鸡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鸡？”劳伦斯医生一脸茫然地问。

    “就是在山庄路边的鸡舍后面……”威尔解释了几句死掉的公鸡的事，又忽然想起来，“对了，这鸡舍就在树林旁边，刚好对着公爵盥洗室里的一扇窗……”她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还不等她思考出什么所以然，系统广播声音忽然响起，提醒玩家，第二轮自由搜证环节结束，请所有玩家到一楼起居厅里集合。

    于是玩家暂停了讨论和思忖，一路无言地走到了一楼。

    苏怡然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很怕第三轮讨论也是飞逝而过，在他们讨论出什么所以然来之前，就要三搜然后投票了。

    好在第三轮集中讨论时间也加长了，一个小时到时间虽然也不算长，但是起码让他们在心理上从容了一些。

    玩家们下意识地按照刚才的顺序坐下，等玩家们坐好后，威尔也终于思考明白，她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个案件真的很乱，大家重新梳理一遍时间线可以吗？”

    在看到众人没有意见后，威尔就抢先开口，“我的时间线就很简单，一天确实都在厨房，就是制作晚上夜宵的时候下了毒。”

    “我在6点半之后，刚离开餐厅，就遇见了劳伦斯医生和我说话。”妮娜说道，“劳伦斯医生建议我赶紧离开荆棘山庄，却又没有说明白为什么，这让我很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劳伦斯医生也表现得很着急，我就有些害怕。刚好这个时候莉迪雅小姐出现了，她将我带离了走廊，我很感激她。我和莉迪雅小姐去到了二楼，然后莉迪雅小姐说她要去换裙子，让我下楼，和厨师威尔说，今天晚饭吃的烤兔肉不错。”

    她想了想，“哦，对了，莉迪雅小姐还说，她有个玩具丢了，是公爵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让我告诉管家，帮她找找。我得了吩咐，就下楼去做事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厨房还有一楼，快到9点的时候，我去厨房拿了威尔做好的夜宵，上楼送去给菲斯公爵。我当时已经下定决心，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连夜逃走，我坚信我姐姐肯定出事了，而且和菲斯公爵有关。在离开之前，我要尽力一搏，为我姐姐报仇。于是我在牛奶中下了毒，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我十分心神不安地捧着夜宵去了菲斯公爵的房间，在门口，遇见了正在敲门的米歇尔先生，米歇尔先生说他敲门但是没人应声，或许公爵已经休息了，或者在洗澡。”

    “米歇尔？”威尔看着妮娜，以及和她之间隔着妮娜的周栖。

    “对。”妮娜点头，“是米歇尔先生。”

    在这个时候强调米歇尔的出现，苏怡然也不知道妮娜有没有坑周栖一下的念头——毕竟按照死亡时间的梳理，米歇尔是肯定没有嫌疑在的。

    “然后呢？”威尔问。

    “然后，米歇尔先生就离开了，我进去，就听见了盥洗室内的水声，敲门没人应，我推开卧室的门，看见菲斯公爵躺在床上——当然，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假人。”

    “水声……假人……”威尔意味深长地看向周栖。

    “我、我说完了。”妮娜说，转头看向周栖，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我的时间线非常简单。”周栖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妮娜的几句话推上了风口浪尖，虽然按照时间线来说，他根本没有一丝丝是凶手的可能。他态度淡然，不疾不徐，好似不知道，已经有多名玩家往他身上投下了怀疑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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