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个人?
缘师从未想过, 自己居然会从扶羲的口中,听到他说要救一个人,一个满手鲜血,身上背负着千百条性命的冷血之人, 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人?
他有些诧异, 好奇的目光落在一旁扶羲身上,目光之中他舒袖轻垂,雪白滚边欺惑人心,他依旧那幅平常无悲无喜的模样, 发冠青玉石雅致清幽,那一抹柔光撒下, 落在颤抖的睫梢。纵然与他对视,也无人能够从他的眸底揣摩出他的一分心思。
扶羲向来把自己藏的严实, 没人知晓他心意, 他也不会与旁人说, 在整个西海是让人又好奇又害怕的存在。
目光触及面前那道仙法屏障,其中暗流涌动, 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缘师依稀记得,这里是……
沉华堂?
看来, 他要救的必定是里面的那位了。
呵,光报恩还不够,还要救她,助纣为虐, 罪加一等,它日天命难违之时,怕是要受尽折磨!
缘师垂眸不语,他打量着自己手中的玉如意,那微凉的玉体顺滑匀称,玉色饱满清澈。这玉如意是当年的扶羲所赠,自然是绝世美玉,因着琉璃灯盏的缘故,时而掠过夺目浅光,莫名晃了人的眼。
一把玉如意,又叫臣子令,给他莫大的权力,却也让他忙里忙外以他马首是瞻,化谋献策除敌平乱,震慑西海。
看玉如意尚且青白圆润,只怕沾的血,不比扶羲少。
……
末了,缘师终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满目忠诚:“殿下,缘师永远不会背叛你,但你切莫儿女情长,坏了大业啊!只有把西海的大权握在手中,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也只有这样,你的母亲,才能摆脱奴籍,位列仙班。”
扶羲眸子一凝,原本的淡漠自若悉数不见,深邃通透的眼珠浸了寒潭的幻冰,千年不化凉的透骨。
他背手而立轻阖眼帘,声线低沉萧瑟,如那西海的冰封雪雨朝下探,触及海底,飘荡朱檐异石之中,花植碰之即亡,冻的人心生冷意:“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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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当空,生一圈明黄晕光,薄薄的朝四下散开,柳枝倦揽清风,抱绿意婆娑摇曳,似美人娇舞,柳腰不盈一握,倩影含情脉脉,欲说欲休。
天地辽阔,一片宽广之中尚见天地一派碧色。
花舞谛一身红袍抬脚行于其中,魅影窈窕,身姿绰约,发髻上简单一株桃枝木簪,乌发铺下,青丝飞扬。宽大的云袖一挥手,一轻抬间,都荡起玉飞影心中阵阵涟漪。
“殿下你太慢了!你快来啊!殿下——”
“你小心些,莫摔倒了……”
玉飞影蹙着眉头担心的叮嘱,见面前人放满了脚步看起路来,眉眼之上生了一阵喜悦。
她忙抬脚跟在她身后,月白云杉上嵌了银蝶,腰封塑了镶玉滚边,裹住她的细腰,外袍堪堪穿在身上,鬓角青丝落下,沾在红唇之上。头上发髻华美,流苏垂扫过肩膀,玉石柔光四射,一副清冷出尘冰清玉洁的模样。
一如琥珀般清澈寡淡的眸子上那抹红艳飞舞,轻旋,声声婉转入耳,黄鹂翠鸣,甚是好听。
她抿抿唇,玉颊之上生了几分红晕,可谓桃面灼人。
时常握在手中的离音剑已不见了踪迹,她修长的指尖捏了一朵花,白花黄蕊,已记不清是从何处折下的。
她只觉得,这花与她相配,又与她不配。
是了,这世间哪有什么花能配得上她呢?
“殿下殿下,我听到了溪流声,相比不远处一定有清泉,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不好嘛,那泉中怕是还有鱼虾,到时候我们抓两只回去,一条送给青软和长鳞玩,一条给你煲汤喝!”
“殿下你看你弱不禁风的身子,该要好好补一补了,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扶倾济弱,守护天下安稳不是?”
沉睡许久,此番出来,花舞谛整个人倒是一扫平常的沉默,看着玉飞影觉得尚且过眼的风景开心的合不拢嘴,山林处处留下了她的笑颜。
此刻,花舞谛正扒着她的胳膊,整个人吊在她的身上,皱着小脸央求她,清润的眸子里闪烁水光,眼眶湿润弥漫了水汽。
自己弱不禁风?
玉飞影一愣,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眼下视线被遮挡,自己虽不是什么身强力壮之人,但也该没她所说的这般弱不禁风。
反倒是她,身子柔弱的不成样子,小脸瘦了一圈,无甚血色,才是真正该好好补补的人。
不过她昏迷之际自己常用内力养护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这肉长到哪里去了。
目光偶然掠过一片白皙,玉飞影一愣,抬手将她的衣裙向上提一提,唇角上扬,恍若没看到那一处波涛汹涌。
……
她想,她现在知道,那肉长到哪里去了。
见面前的人不说话,花舞谛有些紧张,回想自己与她相识尚不足一日,旁人对她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自己却带着她四处玩耍。
她背负神尊之名,又要管理昆仑山,又要平四方动乱,平常定是忙忙碌碌的,又哪里有功夫陪自己瞎闹?
自己光顾着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
念及此处,花舞谛垂头丧气的耷拉下手,靠在自己身上的柔软消失不见,玉飞影挑了挑眉,扭头朝身旁人看过去,却见她垂眸不语。
“殿下……我今日带你跑了这么多地方,定耽误了你很多事情,你快回去吧!”
玉飞影眉眼带笑,语气温柔:“你不是想要过去玩吗?现在不想去了?”
“我不想去了。”花舞谛摇摇头,嘴上说不想去,可细看脸上笼着几分落寞,她频频朝一旁看过去,眼底满是依依不舍。
玉飞影弯了弯眼眸,心情明快。
花舞谛像个孩子一样,心思单纯,幸好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幸甚至哉。
“为妻原本想着陪你去的,但是看你如今没有这般意思,那便算……”
“殿下,你当真不嫌我麻烦?听长鳞说,你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平日里最不喜欢打扰,喜欢安静,我在你身边吵吵闹闹,你不会嫌弃我吗?”
玉飞影抬手搂住她的身子,掌心覆上她的后脑,青丝温热柔顺,让她爱不释手。
她满足的嗟叹一声,眸底划过一抹温柔,似水荡漾开来,她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妻奴了,只看着她便觉得安心,若是伸手就能触到她,便甚是满足了:“傻瓜,你和其他人怎能一样?”
“我和其他人?”
花舞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在她的怀中支起脑袋,目光清澈闪烁微光。
“为妻不喜旁人打扰,可最喜你打扰。若你喜欢,为妻时时都想被你所扰,当然,若是你想让为妻做些什么,为妻也决不含糊。”
“我知你如今尚未恢复全部记忆,定会有些害怕我?亦或是害怕这个昆仑山,不过这次有我在,上次那般事情再绝对不会发生,我会用我的性命,护你周全。”
此番话,玉飞影说的很轻,那温柔清冽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夹带着暖煦的光,飘进耳朵里,好像没什么重量,只是她随口一说。可花舞谛分明从其中听出了几分誓言的意味。
她在向自己起誓,她会护自己周全。
可自己何德何能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尊殿下,持剑安天下苍生,亦可使六界动荡,众人敬她怕她,将她捧在神台之上,可睥睨尘世一切。
而自己呢?
花舞谛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赤手空拳的,若遇到危险只会成为她的拖累,这般无能无力的自己,她为何会如此爱护呢?
“殿下,你是昆仑山的圣女,六界的神尊,为何会保护我这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因为当初绝艳天下,身列妖皇之位的你遇到无名无姓的我时,也是这般做的……
当然,这些话玉飞影不能告诉她,她如今既然没了妖界的记忆,她便陪着她度过一段没人侵扰的平静日子。
他日七魄聚齐,妖皇现世,她再像瞒,就瞒不住了!
“走,为妻带你去看清泉!”
“啊!殿下!”
身子突然被人抱起,花舞谛一惊,立刻拢住面前人的脖颈,一时间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胜雪的肌肤上沁出一层薄薄的红晕,怀中人眨着眼不敢抬头,整个人缩在她的身前,热源不断从轻薄的衣衫下传来。
……
哈,怎么越来越容易害羞了?看来以后得多抱抱,叫她适应一番才对,不然往后自己求娶她之际,将她吓跑该如何是好?
红白两色两融,奔赴那处清泉。
一处溪流潺潺,水清澈见底,绿草飘摇,细石润亮。两岸有桂树盘踞交错,挡住旁人的视线,将一方清谭藏在其中。
溪潭比玉池大些,当真如花舞谛所说,可看见鱼虾往来,四下幽静,唯有水声阵阵,叫人心情放松,玉飞影从来没有这般放纵自己游过山林,如今看到这番风景也颇是意外。
“看殿下,真的有清泉,我就说我没有听错!”
花舞谛高兴的从怀中跳下来,提起裙摆脱去鞋袜跳入其中,却被一股仙术环绕,飘在水上。
“殿下?”
玉飞影无奈的看她一眼,俯下身子指尖探入水中:“若是水凉伤了身子怎么办?”
片刻,她起身,掌心中浮现的光华一股脑朝水中涌过去,那清潭便肉眼可见的暖和起来,不一会儿,半空中已升起了袅袅热气。
只是那鱼虾尚且安好,不见有什么其他症状。
花舞谛玉足踏入水中,便觉得全身温暖,“这水生雾,会不会伤了鱼虾?”
玉飞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衣袂飘飘:“我知道你想抓它们玩,又怎会伤它们?”
花舞谛抓了好几次,眼睁睁的看着鱼从自己的掌心逃走,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沮丧。玉飞影看着她的神情,藏在袖子中的手正欲有所动作,却听她抬头朝自己招招手。
“殿下,你快来帮我!我抓不到!”
玉飞影一愣,目光一扫平静的水面,她?下水抓鱼?可是她从未学过……
“哎呀,殿下别犹豫了,快来,这有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我放假啦!恢复日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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