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无惨的发言之后,十二鬼月十三脸懵比,就连一向最为跳脱的童磨,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讲道理,眼下这个情况看上去可要比被老板直接打掉脑袋复杂多了。
“无惨大人是吃错药了吗?”用带着嘲弄的低沉声音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惨锐利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了跪伏在后排的某个“下弦之鬼”的身上,混像是在说“小子你很敢说啊”的模样。
病叶顿时如遭雷击,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心底里的一句抱怨,居然被无惨捕捉了去。
“有什么糟了的?你说说看啊。”一面说着,无惨缓步走下台阶,往十二鬼月所处的平台走了去。
病叶简直要哭了,他甚至开始计算自己从这个扭曲空间里成功逃脱的可能性。
“无惨……大人。”低沉而有些生涩的声音顶着无惨带来的威压在空间里响了起来。
开口的时候,黑死牟也有一点迟疑。但无惨的言行实在是太反常了,黑死牟觉得自己身为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上弦之一”有必要替大家问个明白。
“您召集我们……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吗?”
无惨顿住了脚步,侧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正对上了六只塞满疑惑的眼睛。
“把头低下去!”无惨额前的青筋顿时暴了起来,就黑死牟那张随心所欲的面孔,他是真的不想再看第二眼。
“谁给了你抬头的权力,谁又给了你说话的资格?”紧咬着牙根,无惨斥责道:“你是觉得,自己是‘上弦’在我面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属下……不敢。”
黑死牟灰溜溜地把头低了下去,心底里的问号却反而增加了不少。
“你们是我的部下,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无惨的视线在那一排低垂着头的家伙身上扫了一圈:“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可以再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
“自己去寻找需要帮扶的对象,以此来洗刷鬼在人类世界里的污名,这就是你们以后的要务,明白了吗。”
“您在说……什么呀?”伏在角落的“下弦之六”釜鵺实在压抑不住内心里的惊诧,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无惨的视线瞬间转到聊天釜鵺的身上:“再说一遍啊。”
釜鵺刚成为下弦才没多久,多少有点心高气傲。深吸了一口气,他竟然顶着无惨的注视真又说了一遍:“您在说什么啊?”
“我们鬼不是一向靠捕食人类为生吗?只有吃更多的人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在这里的诸位都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啊——”
话音骤然在空气当中断绝,待众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釜鵺整个人已经被无惨身上生出的粗大手臂捏着脖子拎向了半空。
“你是在质疑我?”无惨微扬着头,赤色的眼瞳间满是冷漠与残酷:“还是说你觉得你可以代替我来对所有的鬼发号施令?”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区区“下弦”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而无惨杀一儆百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在场的“十二鬼月”,就算看着荒唐,他方才所说的话也都是认真的。
“如果是帮助别人的话,我一直都在做哦。”在众人都还在消化无惨的言行时,童磨却是一脸兴奋地往前凑了凑:“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嘛,本来就是为了将教徒们送往‘极乐’而存在的。”
“所以可以专注做这样的事情我很乐意的,但问题是……”眨了眨眼睛,童磨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如果不可以吃人的话,我们该以什么为食呢?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吧?”
“这种事情难道要我来替你们考虑?”无惨斜了童磨一眼:“连让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存在下去的价值吗?”
“……”
总之在史上第一场“十二鬼月”集结的会议之后,鬼的内部便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一场深入改革。虽然在会议上,无惨口口声声地说日后吃饭问题自理,但他还是用自己的血将十二鬼月的契约从“吃人制”强行改成了“日行一善制”。
与此同时,鬼内部的“形象改革”问题也提上了日程,首当其冲的就是“上弦之一”的黑死牟。陪伴了五百多年的三双眼睛,说弄没两对就弄没两对,谁受得了这委屈啊!看着镜子里那张甚至有些陌生了的俊美面孔,黑死牟的心情复杂极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鬼内部的改革总算是在顺利推进着的。
无惨自身对于这样的结果也相当满意,而且有那么多家伙对他言听计从,这样的快乐简直前所未有。
借着从鸣女脑中看到的关于“鬼舞辻无惨”的记忆,无惨第一次知道自己还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看着黑死牟趴在自己脚下想要辩白却又无法开口的样子,他觉得开心极了。
毕竟如果这是在原来的世界里的话,他要是敢这么跟继国岩胜说话,肯定是要被继国缘一按在地上教训的。
可惜剥削阶级的快乐并没能持续太久。
“这个世界上可还有‘鬼杀队’这样神奇的存在呢。”倚在墙边,阳生抱着臂看着某个沉浸在阶段性成功里沾沾自喜的男人。
无惨沉默了一下,那个瞬间,他想起了被那个卖炭小哥挥着斧子追着砍的悲痛经历。
——所以那些鬼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还给他留下了这么让人头疼的问题啊!
=*=*=*=
坐在幽黑的牢笼里,鬼舞辻无惨觉得心情非常复杂。他从未想过身为“无限趋近于完美生物”的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莫名其妙地沦为别人的阶下囚。
而且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已经过去千余年了,鬼舞辻无惨觉得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早就该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当那个少女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才赫然意识到,那家伙的音容始终在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里格外清晰地存在着。
神无月啊!
鬼舞辻无惨捏紧了拳头,以至于指节间发出了“咯吱吱”的响声。
耳边忽然传来了鞋底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地撩起了眼皮,却见一个穿着吴服的温婉女人正拎着个巨大的雕花食盒朝自己走来。
“鸣女?”尽管与变成鬼之后的样貌并不相同,可无惨还是分辨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从腰间摸出了钥匙,打开了紧锁着的牢笼的大门:“奉阳生大人的命令。”
是破绽!
趁着这样的空当,鬼舞辻无惨想直接夺门而出,可在跑到门口的时候,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壁一样。
“您不要想着逃离了。”鸣女侧头看了眼从自己身侧略过的鬼舞辻无惨:“锁住您的从来不止是区区牢笼。”
“还有阳生大人的结界。”
阳生?又是那个女人!
鬼舞辻无惨狠狠地咬着牙根。那个女人分明就是神无月,可在他面前却偏要用阳生这种写法和读法都令人厌恶至极的名字。
这根本就是在有所针对吧!
还有鸣女也是!干什么要摆出一副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的模样啊!
“我并不是对阳生大人言听计从。”像是听到了鬼舞辻无惨内心的咆哮一样,放下食盒的鸣女忽然说道:“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在遵从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鬼舞辻无惨愣了一下。
在过往的日子里,素来只有他读取别人心音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区区鸣女来窃听他的心思了?
这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鬼舞辻无惨毫不犹豫地对鸣女发动了攻击,可就像是牢笼的四周都布满了结界一样,鸣女身边也像是带着一层风雨不透的保护罩一样,他的攻击根本近不了身。
鸣女站在原地,一脸蓦然地看着几近疯狂的鬼舞辻无惨,直到对方终于无可奈何地收住了招数,她才幽幽说了一句:“您和无惨大人真的很像。”
“一样的冲动易怒,一样的自以为是。”
这样的评判让鬼舞辻无惨更加气恼。
“听阳生大人说,您要以人的血肉为食才能够存活。”鸣女的视线在雕花的食盒上扫了一圈:“这是您跟无惨大人不同的地方。”
鬼舞辻无惨的眉头拧得更深,听自己的名字指代着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家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别扭的事情。
“无惨大人,还有被无惨大人分享了契约的我们想要活下去的话,仰仗的就是‘日行一善’。”
“只要做了帮助别人的事情,阳生大人就能把这种力量转化成我们的寿命。”
鸣女轻垂下眼,似是在回想什么一样。
“最初的时候,我大概只是想要活下去,但后来我觉得,帮助别人这件事情本身比附加的生命更有分量。”
“这份契约是可以通过输送血液的方式共享的,我很感谢无惨大人能将契约共享给我。”
说到这里,鸣女稍微顿了顿,接着抬眼看向了鬼舞辻无惨的方向,她向前迈了两步,这才继续说道:“听说您与无惨大人是在平行时空之间完全对等的存在,所以我在想,为了报答无惨大人,我或许也可以把这份契约分享给您。”
“所以您需要我把自己的血分给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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