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停在西曌城门外, 檀阙站在马车外,目光一直望着城门内, 迟迟不肯上车。
“皇上,贵妃娘娘此时在东市施粮,是不会过来的。”陈公公猫腰站在他的身侧, 小心翼翼道。
却见檀阙已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目光执着。
结果檀阙没有等来悬英,却等来了孟浪的戚律。
只见戚律又换上了他那一件大红色,妖艳的敞襟长袍,左拥右抱的走出城门,停在檀阙的面前。
“臣,恭送皇上。”
戚律起身后,见檀阙的目光越过自己, 唇角一扬,道:“皇上放心, 臣敢保证, 贵妃娘娘在我西曌城内,定会安然无恙。”
檀阙收起方才的柔情,一双清冷阴鸷的双眸,紧盯着面前的戚律。
迎上檀阙的目光,戚律不但没有收敛自己的放浪形骸,反而推开了怀里的两个美人,又朝着陈公公挑了一下眉毛。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后,戚律才慵懒的抬起眼帘, 扇着手里的折扇,笑看檀阙。
“皇上这一趟来去匆匆,臣总觉得招待不周,不如在皇上临行前,臣送给皇上一件礼物吧。”
戚律摇着手里的折扇,眯着他细长的桃花眼,走上前。
他凑到檀阙的耳畔,小声道:“臣就聊表心意,帮皇上除掉那位碍眼的摄政王,如何呀?”
檀阙冷眉一挑,侧脸看着满眼狡诈的戚律。
他倒背着双手,退后一步,冷声回应:“不必。”
见檀阙转身要走,戚律合上手中的折扇,抵在他的肩头。
“既然这礼物皇上不收,那不如,臣就将礼物一词换成交易,如何呀?”
檀阙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说说看。”
檀阙语气中夹带的一丝契机,让戚律勾起了笑容。
他一边握着折扇敲打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狡猾道:“啧啧啧,果然还是交易能打动皇上,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
檀阙冷眼瞥着他,不耐烦的刚要转身,戚律便绕到了他的身前,笑得一脸狐狸模样。
“好好好,臣长话短说,长话短说。”戚律转头四周探看了一圈,然后用只有他和檀阙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皇上这几日命人在我西曌四处散播摄政王和县主的流言,臣知道皇上在谋划什么,不过皇上势单力薄,臣倒是愿意做这推波助澜之人。”
檀阙斜眸迎上他的目光,低沉道:“城主要什么?”
戚律听到檀阙如此直接了当,坏笑道:“皇上把贵妃娘娘留下,既可。”
话音一落,戚律便听到了刀拔出鞘的声音。
他余光瞄着檀阙落在腰间的手,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泛着的光亮直刺自己的双眼。
戚律咽了下口水,赶忙尴尬一笑道:“臣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他恢复正经模样,重新开口,“是这样,皇上也知道,西曌粮食匮乏,百姓难以自给自足,臣想要皇上补给我们粮食,开通我们和朔北间的买卖来往。”
檀阙盯着他难得正经的样子,将拔出来的匕首插回鞘。
他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那就让朕先看看你的本事吧。”
“臣,叩谢皇上!”戚律跪身在地,语气高昂着。
缓缓起身,他盯着檀阙的马车渐行渐远,嘴边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
回程的官道上,祁元朔骑在马背上,拧着眉毛,嘴巴撅得老高。
他回头瞪了一眼檀阙的马车,嘴里小声埋怨着。
他一定是和檀阙这小子八字犯冲,命里不合!
自己明明是和悬英明天一起回程,檀阙这小子昨儿夜里就偏偏指了自己,要护驾随行。
都有孙太尉给他保驾护航了,还拉上自己做什么?
好不容易能有和小悬英独处的机会,全被他毁了!
祁元朔骂骂咧咧的抬起手,抹了下眼泪。
马车里,坠儿放下帘子,将手里剥好的莲子递到白槿的嘴边。
“主儿,那碍眼的妖女又不在,主儿为何不去与皇上同坐?”
白槿吃着嘴里的莲子,捏着香帕点了点嘴角。
“如今谁人不知二哥哥的魂儿,全被那个妖女勾走了,本宫再去皇上面前争宠,不仅徒劳无功,还会丢了本宫的脸面。”
白槿惬意的倚在马车里,伸手撩起鬓角的碎发。
她和江悬英那个妖女才不一样,江悬英那等下作的勾人手段,和勾栏瓦舍里的倌儿们有何区别?
都是一样的下贱。
从前,自己在二哥哥的面前,装争宠,装可怜,真是累死了。
二哥哥喜欢谁,留宿谁的宫里,她一点都不在意。
就算是二哥哥整颗心都在那个妖女的身上,她也无所谓。
因为她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皇后之位罢了。
“明天的刺客,都安排妥当了吗?”
坠儿颔首兴奋着回应道:“主儿放心,这是难得的好机会,绝对,万无一失。”
白槿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马车外。
江悬英,西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
翌日,盘山道上,芳姑姑小心翼翼的帮悬英盖好斗篷,笑道:“皇上对公主是真的上心,这次带着的侍卫,皇上留了一大半给公主呢。”
悬英拄着下巴,凝视着手里的香囊,芳姑姑和自己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香囊,还有自己的心意,本来应该在前几日,一起送给檀阙的。
可现在不仅什么都没送出去,心里头还生了疙瘩。
“公主,满丫头可是惹你生气了?”
听到满丫头三个字,悬英捏着香囊,转头望向马车的窗子处。
目光落在窗前挡光的帘帐上,悬英轻声道:“那丫头向姑姑吐苦水了?”
“害,这几日奴婢都见不到满丫头的身影,定是藏着掖着,躲在哪里偷哭呢。”
芳姑姑刚说完,就听到马车外传来小满哼的响亮亮的小曲儿声。
“她哪里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芳姑姑见悬英一脸的怒气,尴尬的笑了两声,便掀开窗子帘,朝着小满嚷嚷着:“你这个没眼力见的混丫头,离远些!”
嚷嚷完,芳姑姑还不忘朝小满使了几个眼色。
骑在小骏马上的小满身子颠了颠,一下子明白了芳姑姑的意思。
她哀怨的抿着嘴巴,可怜巴巴的往马车里望了一眼。
“主子,奴婢知错了,主子爱听什么,奴婢换一个小曲儿唱。”
看着小满一脸的无知,芳姑姑回头望了一眼悬英冷若冰霜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芳姑姑脖子抻到马车外,小声提示道:“你越在公主面前晃,公主就越生气,等公主这会子气消了,你再回来。”
帘子一放下,小满嘴巴就憋成了倒月牙的形状。
她没精打采的扯着手里的缰绳,认命的往远处骑着。
马车下了盘山道时,悬英正闭目养神着。
却听外面突然的几声哀嚎后,整个马车颠簸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悬英身子止不住的向前扑去,还好有芳姑姑挡在她的身前,才让她不至于摔出马车。
“姑姑,怎么了?”
芳姑姑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紧张的握着悬英的手。
“奴婢出去瞧瞧,公主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芳姑姑扭着身子,刚掀开马车帘子,一个后背插着刀的侍卫尸体,便倒在了马车里。
悬英惊吓的尖叫了一声,缩进了角落里。
看着马车里的尸体,听着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悬英捂着嘴巴,震惊的望向芳姑姑。
昨儿檀阙离开时,一路顺风顺水。
今儿自己回程时,便有刺客拦路。
悬英拼命的平复着自己紧张的情绪,眼中闪过光亮。
这些刺客,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公主,这该如何是好啊?”
见芳姑姑紧张的捂着马车帘子,悬英双手抓着身下的软垫,镇定道:“姑姑别怕,外面那些侍卫,都是上过战场的,定会护我们周全。”
话音一落,悬英猛地抬头,紧张道:“小满呢?小满还在外面呢。”
说罢,悬英转身一把掀开马车帘,身子探向外面。
却在鲜血肆虐的杀戮中,寻不到小满的踪迹。
“小满,小满!”悬英脸色慌张的四处大喊着,可怎么都听不到小满的回应声。
芳姑姑见状紧张的捂住了悬英的嘴巴,将她拉回马车里。
“公主,公主放心,满丫头机灵着呢,一定是躲到安全的地方了,这个时候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
悬英靠在马车里,颤抖的咬着下唇,眼神不安的恍惚着。
即便小满对自己不忠心,替檀阙监视自己,可她到底是没有害过自己。
她不该对小满那个态度的。
小满还是个孩子,她若是出了意外,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悬英正低头埋怨自己时,马车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只见一个脸上划着刀疤的大汉,举着沾满鲜血的大刀,钻进了马车里。
大汉噙着猥琐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悬英,而后将手里的大刀狠绝的抵在了悬英的脖子上。
“贵妃娘娘果然是美若天仙啊。”
芳姑姑看着他手里锐利的刀,颤着音道:“这不是贵妃娘娘,你们找错人了。”
大汉瞪了一眼芳姑姑,徒手拎起她的衣襟。
“这么漂亮的娘们,除了贵妃娘娘还会是谁?当老子是瞎了眼吗?”说罢,大汉便将芳姑姑扔出了马车。
刀刃一立,大汉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道:“这么漂亮,直接杀了倒是可惜。”
悬英看着他脸上的刀疤,衣着褴褛,手中的刀柄也是陈年生锈:“看大哥的样子,不像是家养的刺客,想来是花钱买凶的。”
“你这小娘们,不但长得漂亮,还挺聪明。”
悬英右手偷偷的摸到软垫下,目光却一直盯着面前的大汉。
她努力镇定的放松自己的表情,慢慢挤出一个笑容,道:“让大哥来杀我的人出了多少?我可以出双倍。”
大汉身子靠前,单手捏住了悬英的下巴,笑的猥琐道:“倘若你这个小娘们长得难看些,老子倒是愿意收钱消灾,可现在,你想都别想。”
悬英扬着下巴,软垫下的手终于摸到了藏着的物件。
她眸色一闪,便快速的抽出了暗格里的匕首,狠绝的刺向大汉的心口处。
却不料自己的小动作早已被他看在眼里。
大汉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扭,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她手里的匕首,扔到了马车外。
悬英被他捏住了脖子,按在马车里,大刀用力的插在她的耳侧。
“小娘们,别想在老子面前耍花花肠子!”
“老大,挡不住了,好像有援兵往这边来了。”
听到外面劫匪的声音,大汉随手扯下马车里的纱帘,将悬英的双手系在了一处。
又扯碎了帘子,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确定她再无反抗的余地,大汉才钻出马车。
只听“驾”的一声,马车便颠簸而快速的,往远处驶去。
外面劫匪骑着马,在马上吆喝着,悬英在马车里,被颠的东倒西歪,四处碰壁。
她努力的保持清醒,挺起身子,将系着纱帘的双手,往耳侧的那把大刀处送去。
锐利的刀刃刚磨断手上的纱帘,悬英便身子一颤,倒在了马车里。
扯掉嘴里塞着的布料,悬英迎着头皮,准备从窗子口处跳出去。
刚掀开帘子,就听到利器狠准的插进在马车后面的声音。
“前面的王八羔子,识相的话,赶紧把我家主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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