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皇宫, 祁元朔便被侍卫架走,以玩忽职守抗旨为理由, 领了三十大板的责罚。
雍和宫宫门口,悬英远远的就看见等在外面的檀阙,还有白槿和蕊姬。
望着面容憔悴, 奔向自己的檀阙, 悬英脚下僵硬的退后一步。
却还是被檀阙揽着腰,一把搂进了他的怀里。
依偎在他的肩头,悬英仰头听着他的急促的呼吸,贪恋着他怀里的温暖。
下垂的双手刚要搂上檀阙,悬英紧咬着下唇,放下了双手。
她没和檀阙说半句话,而檀阙也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她, 沉默不语。
寝殿里,悬英合衣侧卧在床榻里侧, 只听檀阙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面。”
听到檀阙冷不丁的一句, 悬英扭头看着他坐在床榻边,手里捧着一碗热乎的汤面。
悬英转回头,在玉枕上,摇摇头。
她感觉到檀阙从床榻上起身,然后没过多久又坐回自己的身边。
“芙蓉糕。”
悬英连看都没看,就再次摇了摇头。
檀阙起身离开,眨眼的功夫又坐了回来。
这次悬英还没听到他的声音,温热的汤匙便贴在了她的嘴角。
闻着沁人的参汤味, 悬英蹙着眉头往床榻的里侧挪了挪,伸手将檀阙伸过来的汤匙推了出去。
“喝了。”
听着檀阙命令一样的语气,悬英拉起被子,盖在了头上。
冷冰冰的道了一句:“皇上,臣妾想一个人待着。”
悬英原以为檀阙会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却没想到长长的沉默后,一声低沉的“好”传入了她的耳中。
躲在被子里的悬英松了一口气,可鼻尖却酸的难受。
檀阙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在了床榻的正对面。
他双手捂着那碗参汤,目光紧盯着裹在被子里的人,缓缓坐下。
被子里,悬英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角,眼睛无力的睁得大大的,却黯淡无光。
回程的这一路,她杂乱如麻,无数个问题一个又一个的撞击在她的心上。
檀阙为什么知道七巧是坏的?
为什么在自己还没进宫前,檀阙就事先将小满安排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
他为什么,好像是知道一切?
……
慢慢的一个答案出现在她的心底。
檀阙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或许是在他上辈子战死沙场之后。
可为何重生后的檀阙,会性情大变,会对自己这般用心?
而这一切,在檀阙面色憔悴奔向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明亮了。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从一开始就和上辈子的檀阙,完全不同!
悬英紧紧的咬着下唇,目光越发的透亮。
翌日檀阙一离开,悬英便翻身下了床榻。
她知道檀阙坐在那里一整夜未眠,因为自己也一样。
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碗参汤上,微微的冒着热乎气,定是檀阙又让人热过的。
悬英起身绾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穿戴整齐后,偷偷的出了雍和宫。
到扶云轩时,已是晌午,日头晒得正旺。
宸王正在院子里的梨树下用着午膳。
当他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悬英时,脸上一愣,便放下手里的筷子,朝她颔首一笑。
“许久不见,贵妃安好?”
悬英步步沉重的走到他的身侧,低头望着轮椅上笑得温吞的宸王。
见悬英不说话,宸王面露和善道:“听说贵妃回来的路上遇刺了,索性无大碍,贵妃安好,皇上才能安心。”
悬英的目光落在他温润的脸上,眼帘微颤着。
他上辈子何时对自己这般温柔过?
悬英眼神恍惚着,手指扶着圆石桌坐下。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用午膳了?”
宸王笑着摇头道:“怎会,我吃的也差不多了。”
悬英看着石桌上简简单单的四道菜肴,每一盘都只是动了一两口的模样。
扫视着这些清汤寡水,悬英的目光落在盘子里的姜丝上。
“宸王不讨厌姜味吗?”
听到悬英的疑问,宸王微楞着道:“不喜欢,但可以接受。”
她熟悉的宸王挑食得很,尤其是姜丝,就连闻到姜味脸都会臭上一整天,每次自己给他带东西吃都要精挑细选上许久。
“我记得宸王之前说,不喜欢吃梨子的对吧。”
宸王点头:“是,难为贵妃还记得。”
听到宸王的回答,悬英低头叹了一口气,双手早已紧紧的握在一起。
她低头咬着嘴唇,平缓的呼吸了几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六子连方,放在石桌上。
宸王看着桌上的六子连方,朝着悬英迷惘的一笑。
“我最近喜欢上拆六子连方,却总会不得要领,宸王可略知一二?”
悬英直视着他,眼底是微乎其微的期待。
却见宸王伸手拿起六子连方,研究了一会,便放回原处。
“让贵妃笑话了,我并不擅长这些,但据我所知,皇上平日里倒是对此痴迷成性,贵妃可以去问上一问。”
悬英目光一沉。
她拿起六子连方,低头在手里旋转着,没过一会儿,便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它。
“贵妃,这……”
听到宸王的惊诧声,悬英凝视着捧在手里的小木块,平和道:“也不知怎么的,今儿居然解开了。”
当年她到朔北之后,才知道天下间还有六子连方这种东西,在南燕时她见都未见过。
解开六子连方的法子,是宸王教给她的。
望着心思沉沉的悬英,宸王没说什么话,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他低头将膝盖上的软毯往身上提了提,然后目光落在了悬英手边的竹筐上。
听着从竹筐里传来的奇怪叫声,宸王有些意外道:“冒昧问一句,贵妃这竹筐里装的是……”
宸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悬英扭头看着手边的竹筐。
指尖覆盖在竹筐上,其实这竹筐她已经不用打开了。
悬英犹豫了一会,还是缓慢的掀开竹筐盖子。
她双手伸进竹筐里,然后捏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伸到了宸王的面前。
听着鸭子嘎嘎嘎的叫声,宸王震惊的眉毛一扬,便捂着嘴巴轻声笑了出来。
他一边温和的笑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小鸭子的头顶。
“煞是可爱。”
悬英凝视着宸王的表情,沉默良久,浅笑道:“嗯,很可爱。”
雍和宫里,小满蹲在储水缸的后面,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一边抻着脖子看着在院子里徘徊不停的檀阙,一边挠着储水缸。
听说羁将军被三十个大板子打得屁股开花了,她准备了好多小药罐,想要去看看他。
结果,皇上偏偏这时候来了。
小满委屈巴巴的抱着储水缸,憋着嘴巴。
“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听到檀阙的怒气声,小满吓得脖子一扬,慌忙摇头道:“奴婢早上起来,就一直没看见娘娘,真的不知道娘娘到哪里去了,主子,主子你别凶奴婢呀。”
看着檀阙脸色难看的瞪着自己,小满挪着小碎步,将自己藏在储水缸的后面。
却听到檀阙阴冷的声音道:“呵,你睡得倒是安稳。”
小满缩着脖子,指甲扣着储水缸。
心里挣扎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着说:“那奴婢不睡了,奴婢再也不睡觉了嘛。”
檀阙不再搭理自己,小满怯生生的偷看着他的表情。
想来娘娘不见了,一定是因为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的缘故。
看着皇主子这么着急的样子,小满心底自责得很。
可一想到昨天娘娘威胁自己,说要是让皇上知道此事,就再也不给自己东西吃,小满便泄了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脸憋的通红。
不能说,说了就要饿肚子了!
绝对不能说。
戌时过半,檀阙坐在寝殿外的石阶上,低垂着头,脚边的八角宫灯越来越黯淡。
直到听到慢慢靠近的脚步声,他才猛的抬起头,望着站在宫门处的悬英。
悬英手里提着大竹筐,静静的凝视着他。
“参汤,怎么没喝?”
悬英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
直视着檀阙深邃清冷的目光,悬英沉了一口气,慢慢扬起下颚。
她揭开大竹筐的盖子,半眯着双眼,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只听整个雍和宫里回荡着“嘎嘎嘎嘎”的声音。
满地的黄毛鸭子四处乱窜着,而悬英紧盯着被鸭子包围的檀阙。
只见檀阙的脸色瞬间变白,一向稳重谨慎的他,竟吓得在鸭子堆里跳了起来。
看着惊慌失措的檀阙,悬英抓着竹筐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
檀阙站在鸭子堆里,头上冒着冷汗,嘴唇也是发抖个不停。
低头望着这一地的小鸭子,檀阙脑子里翁的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
全天下知道自己害怕鸭子的,唯有她江悬英一个。
檀阙颤抖的放下还悬空着的右脚,浑身僵硬的一点点抬起头,朝悬英看去。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悬英愤然的将手里的竹筐摔在地上。
“骗子!”
望着悬英眼中的气愤和透彻,檀阙怵然失色。
江悬英她,知道了。
见悬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宫外走去。
檀阙顾不得这满地让他恐惧的鸭子,拔腿冲到了悬英的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听我说。”
却见悬英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往宫外跑去。
檀阙蹙着眉头,心里杂乱如麻,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箭步冲到悬英的身前,快速的掩上了雍和宫的宫门,将江悬英困在院子里。
“你给我让开!”
檀阙沉默着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抿着嘴唇。
悬英不依不饶的挣扎着,拳头一下下的重击在他的心口处。
可檀阙依旧是一声不吭的抱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檀阙,你个混蛋,你放开我!”悬英拼了命的打着他,而后气得颤抖道,“呵,不对,不是檀阙……我现在该叫你宸王吧!”
听到她口中宸王二字,檀阙心里抽搐了一下,钻心似的疼痛让他喘了一口气,手中的力道也松弛了一些。
感觉到檀阙瞬间的无力,悬英猛地推开他,抬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而檀阙却快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强硬的将她拉回怀里。
低头,不容拒绝的吻上了她的唇瓣。
檀阙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发了狂似的吻,让悬英心底的怒、气、挣扎、还有混在一起让她分辨不清的情愫,一瞬间全然爆发。
她扬起下颚,咬破了檀阙的唇角。
在满嘴的血腥中,悬英躲开了他纠缠不休的吻,却没能从他的怀里逃走。
气喘吁吁着,她听到檀阙声音痛苦道:“别走……求你。”
见檀阙再次吻过来,悬英快速的扭过头,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
可檀阙还是没有罢休。
檀阙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
小心翼翼、处处温柔,生怕吓到自己。
檀阙前所未有的温柔,让悬英眼眶一下子模糊起来。
她此时心里乱的很,更不想在檀阙的面前没忍住,哭出来。
悬英咬着下唇,咬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然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檀阙推了出去。
望着身子摇晃,脚下踉跄的檀阙,悬英垂下慌乱的目光,头也不抬的往宫门口走去。
刚刚迈出两步,悬英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样,而当她回过神时,已经被檀阙牢牢的扛在肩头。
寝殿的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混蛋,你让我走,你到底要干什么?!!”
床榻上,悬英不停的挣扎着,甚至拳打脚踢着,可却怎么都推不开面前的檀阙。
只听撕拉一声,檀阙扯裂了她身上的轻纱外衫,扔在地上。
看着自己逐渐外露的身子,悬英急红了眼睛,颤音道:“宸王,住手!”
“停下,停下……檀羲!”
灼热的手掌停滞在绯色鸳鸯肚兜上,悬英微张着朱唇,颤抖的喘着气,眼角急出来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在玉枕上。
却见檀阙目光似火般俯视着自己。
“我说过……我的名字,是檀阙。”
望着悬英慌乱的目光,檀阙压低了身子,道出了他藏在心里所有的压抑:“向你求亲的,是我,扶云轩里的,是我,为你服毒自杀的,是我。”
鸳鸯肚兜在檀阙的掌下,似飞叶般飘落在地。
玉臂交叉着叠于枕上,檀阙幽着眼眸,喉结一滚,塌上的薄褥子瞬间被玉指抓得褶皱不堪。
怀中娇嗔汩汩,粉颈勾仰,足尖微蜷不休。
一声压抑低沉:“一直爱江悬英的,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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