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o完全是靠着三年来的习惯来回应江己寒的。
江己寒平静地凝着她，在确定她无异常后才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好似很嫌弃她话里言间冒着青烟，顺带一脚把取暖器踢开了。
Rio僵硬着站起身，赤脚踩在欧美风格的地毯上。
江己寒注视着她，好半天才开口说：“我记得你有故障自查系统。”
“是……是的。”Rio答得有些底气不足。
“叫一下爸爸。”江己寒说。
“什么？”Rio没明白江己寒怎么突然转了话题提了这么突兀的要求，但不等江己寒解释，Rio意识到自己不能和江己寒这么对话，于是又重复：“Rio好像有些不明白。”
“我说…”江己寒不耐：“叫一下爸爸。”
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Rio迷茫地喊：“爸爸。”
江己寒：“……”
江己寒：“我说，排除完故障后呼叫你程序员爸爸！”
Rio：“……”
Rio这才想起来，她自身可以联系程序员，身体有什么地方故障自己无法排除时就可以连接程序员那端。她把程序员的联系地址设置的就是‘爸爸’，因为平时让江己寒给自己写活动程序，她经常在他跟前一句接着一句，说的就是——‘主人，需要呼叫‘爸爸’输入活动指令吗？’。
可她现在面临的不是系统报错，她是有了自我意识。
Rio有小心思，至少她不想现在就被送去报废厂，被钢筋绞断喉咙。她把往日的自检反馈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程序员。
完事后，Rio心虚地说：“主人，自查反馈详情已通过邮件发送给‘爸爸’，‘爸爸’电话已接通。”
片刻后，客厅一处音响亮起了小绿灯，一度怀疑自我的程序员声音从里面传来：“江总！”
“嗯。”江己寒懒懒地应了声，他弯腰把取暖器的电源拔掉随口问：“我让Rio把反馈发给你了，你看看各部分零件有哪里出了问题。”
“电脑初步评估是完好，没有问题。”
“是吗？”
“……应该是的。”
江己寒朝站得端端的Rio投去一眼，也许是做贼心虚，Rio只觉对方的眼神带着一抹莫名的东西在里面。
见江己寒没作答，程序员求生欲很强地说：“明天我彻底检查过后再给您答复，这么晚了，您看要不要就休息了。”
“嗯。”江己寒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转身走到旋转楼梯间，楼道是白大理石而制，雪白的板面带着山水云雾般的纹理。他刚踩上去一只脚，劲瘦有力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扶手上，宽阔的背部微微侧了侧，肩胛骨漂亮流畅：“空调降下来，电视关闭。噢，洗碗槽里有我刚扔的水杯。”
“好的主人。”Rio见江己寒回到二楼重新关闭了书房的大门后送了一口气。
她按着江己寒的要求一一关闭空调、电视，开启自动洗碗机。
然后Rio发现她和洗碗机断开了联系。
Rio：“雾草。”
如果说一个机器人忽然有了自我意识，那么这个恐怖级别Rio会给五星，但如果她和智能设备们断开了连接，这恐怖级别堪称地狱。就好比一个热爱芭蕾的舞蹈演员，有一天她家财散尽，于她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若是她失去了双腿，面临的就是致命的打击。
Rio穿上拖鞋走到厨房区域，吊顶上用以夜间照明的小灯冷冷清清，水槽里杯子里还余一大半黑褐色的碳酸饮料。
因为和洗碗机断开了连接，她也不能检查洗碗机是哪里出了故障。她不认为是自己又有故障，毕竟这个家里的电器尚在她的连接范围，所以结果一定是洗碗机坏掉了。
Rio不想被江己寒使唤排除洗碗机故障，她默默抓起水槽里的水杯，拧开水龙头任劳任怨地洗杯子，水流哗哗淌过她的肌肤，冰冰凉凉的触觉让Rio又慌又新奇，她好像除了有了意识外别的地方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这更让Rio坚定要小心翼翼地隐瞒下去的想法，有了感官意识后被丢去报废厂报废那该有多痛！
Rio洗完杯子，在洗碗巾上擦了擦水渍。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瞥见厨房操作台上江己寒遗落的可乐，那是2.5升瓶装可乐，在宽阔的操作台上拢着灯光显得无比寂寥，Rio莫名就想到了江己寒。
江己寒为数不多的网购数据里，可乐这种饮料占了大头。他很喜欢喝这种饮料，哪怕每天忙得团团转为维持身材泡在健身房里两小时也要喝。
夜深了，Rio不敢睡沙发，她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头靠着橱柜闭眼休息。
二楼书房内，江己寒又重新洗了个澡，白色的毛巾搭在脖颈间。他懒懒地用一端毛巾擦了擦头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时，一绺发丝落了几滴水珠在键盘上。
江己寒丝毫不介意，手握住鼠标晃了晃，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重新亮起来。
他凝着屏幕，屏幕上打开的页面不是各类待过目签字的文件合同，而是一个制谱软件。软件里的本地保存文件有近百首歌曲，每一首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唯一相同的是作者都是一个‘J’。
江己寒随意点开一首，流水的前奏从音质极高的音响流淌。
如果有除他之外的人在场一定会感叹一句‘好听’，江己寒没听太久，他面无表情地将曲子删除了，片刻后起身躺在书房的大床上熄了灯。
第二日清晨，Rio很早就起来了。
别墅帮佣的阿姨定时在清晨五点来为江己寒做早餐，Rio在门口等着她。
阿姨换好鞋履笑着和Rio打招呼：“早啊柚木。”
阿姨是个五十岁的老太太，念不出Rio的英语发音，这三年一直喊着Rio的英译中的中文名。
“外面天阴沉沉的，估计今天会下雨，你记得提醒江总多穿件衣裳。”阿姨年纪大了，记性不是很好，于是干脆让智能机器人提醒别墅主人。
“Rio记下了。”Rio说。
阿姨轻手轻脚走到厨房区域，把昨晚Rio洗过的杯子放回橱柜间，随后开始捣鼓江己寒的早餐。
六点半。
江己寒起床用餐，Rio和阿姨排排站在一旁等待江己寒吃早餐。
江己寒他静静地吃着早餐，看阿姨从门口取来的新报纸，然后听见阿姨问自己：“江总，您昨晚没睡好吗？”
因为Rio，他昨晚折腾了半夜确实没有休息好，他穿着熨帖又严肃的西装，鼻梁和嘴唇在白炽灯下像是刷了白色的釉，黑曜石般的眼珠缠着红色的血丝，平日里像刀的目光今天也带着疲惫。
他“嗯”了声鼻音浓浓，听上去像是感冒了。
阿姨立即去翻医药箱：“我给您冲一剂感冒灵吧。”
“不用。”江己寒拒绝：“不喝。”
“可……”阿姨试着劝他：“最近流感，严重了会很难受的。”
“我不喜欢苦的味道。”江己寒又拒绝。
阿姨这下没办法了，求助似地看了Rio一眼。
Rio想了想，联网上去搜了搜不苦的感冒药。
片刻后Rio说：“可乐熬生姜可以有利于治疗感冒。”
阿姨是知道Rio的功能的，猜得到她是在网上查了资料，于是不等江己寒拒绝赶紧去冰箱前要拿可乐给他熬可乐姜汤。阿姨一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可乐，她感到好笑：“江总还跟小孩儿似的，喜欢喝可乐。”
或许是病了，江己寒没有力气和阿姨计较，他一哂：“小的时候喝不到可乐，现在总想补上。”
这一笑嘴边的嘲讽意味十足。
别墅里所有东西都是顶级的，那些进口的厨具很快地熬好了可乐姜汤。江己寒本来很抗拒，在阿姨坚持下尝试性地抿了一口后才愿意把一碗姜汤喝完。
等他喝完姜汤抹了嘴，临出门去公司前向阿姨招呼：“我床上扔了几件衣服，你待会给Rio换上。”
“好。”
阿姨应下来，目送江己寒乘坐劳斯莱斯幻影离开，随后带着Rio到江己寒房间。
江己寒果然在床上丢了几件衣服，是还没拆标签的T恤。
阿姨挑着衣服：“我昨儿个瞧见你的裙子下摆有些脏了，想着说帮你洗了，就给江总说了说。这怎么都是江总的衣服？我以为你有更换的衣服呢。”
Rio往阿姨手里看去：“我没有衣服。”
阿姨：“芭比娃娃都还有衣服换呢，你怎么会没有。”
Rio：“……”
阿姨有些嫌弃这些标价至少五位数的衣服：“这些衣服哪成啊，大腿根子都露着，这孤男寡女的，江总素了二十五年，这万一……”
“……”Rio很快明白过来阿姨在说些什么，和江己寒相处的三年她很了解江己寒的为人：“主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阿姨狐疑：“你没有那个功能？”
这男默女泪的话让Rio有些抓狂：“Rio是人形智能不是XX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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