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装修精良的客厅因为面积过于庞大而显得有些空荡,江己寒用着不辨喜怒的目光凝着眼前这两个已经初显醉态的人。

    他起身,乘家用电梯到三楼的某个房间,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着装饰着Chigar牌碎钻链子的雪茄,晶莹的链条折着熠熠光芒。骨节分明的手背轻扫表面,有几根雪茄随着他的动作往同方向转了下。

    这是散装保存的雪茄,也有成盒的。

    江己寒抽出一盒,带上精巧的工具转身下楼。

    楼下的二人甚至没有发现他消失了几分钟,江己寒把雪茄扔在茶几上。

    “哇。”陈承睁大眼睛:“江总的珍藏。”

    “仅此一次。”江己寒右手手指间夹着雪茄,娴熟地用雪茄剪剪下茄帽。

    贺睨递上火,江己寒不动声色地放下左手里雪茄配套的火机,打了下贺睨的手:“没有你我就打不燃火了吗?”

    替人点火的动作把地位高低分了个淋漓尽致,贺睨知道江己寒面冷心偶尔热,他憨厚笑了下,把普普通通的打火机递了过去。

    江己寒接过,将烟脚靠近火源轻轻旋转炙烧。

    当三人手中的雪茄都燃烧均匀后,整个客厅变得烟雾缭绕。

    “其实有心事说出来就好了。”贺睨忽然说,似乎在谆谆善诱江己寒把心里憋着的过往如同烟雾一样吐露出来。

    江己寒在袅袅烟雾中眯起眼,凌晨两点还睡不着的他正在烦这事:“我说了。”

    贺睨:“啊?”

    陈承更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己寒眼眶充满了吓人的血丝,声音有些嘶哑:“我说——我的故事和人分享了。”

    贺睨和陈承立刻不信任地看向对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此时土崩瓦解,都觉得对方瞒着自己。

    江己寒说:“不是你们。”

    贺睨和陈承异口同声:“谁?”

    江己寒沉默,沉默得空气都快幻化成康桥时,才极其不愉快地说:“休语。”

    “哦。”

    贺睨和陈承立刻握手言和,提到休语,贺睨用老父亲一般的口吻说:“向机器人吐露心事确实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现在不是有很多孤僻的人都会和狗啊猫啊聊天解闷。”

    陈承抽回和贺睨交握的手:“我家休语才不是猫啊狗啊。”

    江己寒皱着眉抿了抿唇,他站起身把吵闹的二人丢在身后,独自去了窗边,样式繁复的路灯照亮拾级而上的青石板路。

    因为失眠导致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而至于失眠的原因……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不是因为白天里见了佟浅,而是把休语当成了倾述对象,这是浅层缘由。更深的是他知道他想对家里的人形智能说的其实不是这个,具体要告诉休语的内容他也不知道。

    江己寒只记得驾车离去时心中空荡荡的,像是遗落了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像游蛇般钻入五脏六腑,滋味并不好受。他当时理了理思路,他大脑一向很清醒,他想起了人形智能还留在春城,所以连接她的通讯。

    想要告诉她些什么,结果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其他内容。

    过往的痛苦和不快被他当做一个掩护。

    “回家。”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江己寒醍醐灌顶,他猛地转身。

    月光拉扯他的影子,在地上透出冷峻的阴霾。

    贺睨费力地拉起陈承,对上江己寒的视线后晃了晃手机:“江总,我回去了,我媳妇催我了。”

    江己寒:“……”

    贺睨跟了江己寒这几年很会察言观色:“您怎么了?还想我们再陪陪您吗?”

    “不是。”江己寒眼瞳深处裹着玄冰:“滚。”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上二楼楼梯,半响后发出一道剧烈的摔门声。

    贺睨:……”

    贺睨看着醉醺醺的陈承说:“江总发火了。”

    陈承最怕江己寒发脾气,顿时露出一副骇然的表情:“啊?为什么?”

    贺睨不亏是有恋爱经验的人:“因为江总想我们留下来陪他,他舍不得我们,但他拉不下脸,所以闹小脾气了。”

    陈承:“哈哈,别扭的江总怎么这么可爱。”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回到房间的江己寒洗了个冷水澡,这有利于他思考。

    他想对休语说的并不是‘回家’,但也差不多了。

    凉水顺着黑发浇筑周身,江己寒窒息,格外幽深的瞳孔平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他好像有点舍不得自家的机器人。

    江己寒:……

    凌晨三点,江己寒没能入眠,看着意式床头柜上钟表。

    凌晨四点,江己寒没能入眠,看着意式床头柜上钟表。

    凌晨五点,江己寒没能入眠,看着意式床头柜上钟表。

    凌晨六点,江己寒没能入眠,他眼瞳很黑,眼底更黑,表情更更黑。

    阿姨刚收拾完客厅昨夜留下的狼藉,去到开放厨房准备早餐,转身就看见大理石餐桌前多出一个人。那人眼窝深邃,眼底乌青。天要亮不亮,青光刚透出第一抹光线,阿姨被江己寒吓得萌生出打电话让儿子孙女给自己定棺材的念头。

    阿姨揪着一颗经不住吓的年迈心脏,冲面相阴沉的江己寒喊:“江总?”

    -

    凌晨六点,休语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她离门最近,便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佟浅和曲梁嘉,曲梁嘉看见她开门一脸惊讶。

    她往后退了两步,乖乖地喊:“曲老师。”

    顿了顿:“佟浅老师。”

    两人身后是跟拍的VJ。

    “早上好。”佟浅手里拿着一叠手卡,曲梁嘉手里则抱着一个箱子,她挤身进来。

    屋内的女孩们揉着眼,如果说休语去开门时还处于半梦半醒,此时看见佟浅便彻底醒了,所有人朝佟浅打招呼:“佟老师早。”

    “嗯。”佟浅目光在屋内梭巡一圈,把每个人都打量一遍:“睡得不好吗?一个个都萎靡不振的模样。”

    “没有。”邓姝伸着懒腰:“节目组给我们准备的床舒服极了。”

    “节目组不背这个锅。”曲梁嘉在门外笑着说,他背对着众人:“佟老师有证据!”

    佟浅低头去看手卡:“李宣,手机玩到零点三十五。”

    李宣刚起床,脑子不灵光,只记得凸人设忘记在佟浅身上栽过坑:“我们建了群聊,是为了增加感情。”

    佟浅缓缓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李宣即刻噤音。

    “李一楠,手机玩到零点四十八。郭凡书,手机玩到一点十五……”

    佟浅念着曲梁嘉所谓的证据,被点名的人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有李宣这个当头炮在前都低着头不语。

    “邓姝,手机玩到两点三十七。”

    邓姝吐了吐舌头。

    “秦惊语玩到四点五十五。”佟浅顿了顿把念完的手卡放置最后:“最后我宣布最厉害的同学,休语玩到五点三十五,也就是距离我上门的前二十五分钟才关了手机。”

    曲梁嘉说:“所以我很惊讶,给我们开门竟然是休语,关键她还活蹦乱跳的,脸色也很好。”

    休语:“……”

    曲梁嘉转过身看她:“手机上到底是什么内容可以让你玩到天亮?”

    休语挠着头,踮起一只脚在地垫上小幅度画圈圈:“我爸爸昨晚发了一个视频在朋友圈。”

    曲梁嘉:“我知道了,休语的爸爸一定是为你加油打气。所以玩手机到现在是想家了?”

    休语:“也不是,我爸爸在他老板家里喝酒。”

    曲梁嘉:“嗯?”

    休语咬了咬嘴唇:“他说他的老板因为舍不得他离开像女孩子一样发脾气很可爱。”

    所有人:“……”

    休语在沉默中继续开口:“然后我爸爸的同事和他争论,说老板是因为舍不得他才发脾气而不是我爸爸。”

    “然后我爸爸说他感觉同事叔叔这句话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无言无语无可救药,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然后我爸爸的同事说我爸爸是永无止境,没钱买药头脑有病,嘴里无能眼里有泡,污言秽语咎由自取,殃及无辜祸害众生,仓皇失措无可救药人模狗样,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所有人:“……”

    曲梁嘉笑了笑:“battle上了。”

    佟浅晃了晃手卡:“休语的rap很好,切回正题,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确定你们的睡觉时间吗?”

    众人低下头。

    佟浅板起脸用严肃的语气说:“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追逐梦想,什么是梦想,拆开来是梦和想,梦能带给你们什么?如果追梦这么简单,这个世界上就少了很多痛苦的人。可以说你们来这里就是吃苦的,是来拼搏的。昨天的录制,你们让几位导师看见了你们为梦想大放异彩的瞬间,但舞台之下呢?却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众人头埋得更低,有人耳朵尖都因为受教而染了一撮红。

    佟浅这段话本身没有错,错就错在是从佟浅的口里说出。

    休语凝着她,小偷怎么配得上‘梦想’二字。

    佟浅并没有躲闪,硬生生接下休语的目光。

    两人之间蓦得升起诡异气氛,就在休语开口前佟浅从容地撤走目光:“现在把手机交给曲老师。稍后会发A班的班服给大家,七点一刻十楼的食堂会开启,七点四十五在十九楼形体室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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