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的梁淑甯不大明白,只知道倪若的父亲上都护府都护比梁植高一品级,但考虑到本代重文轻武的风气,倪若父亲的官衔约得缩个半级。如今满朝文武多分为两派,一派是太子,另一系则是幽王,目前瞧着初入京城的梁植风向并不明显,但前世到后来,倒向幽王一派的趋势已经明朗。
而倪若家似乎始终中立着,但从后太子顺利袭位,她入宫为嫔看,也应当归为当今太子一派。两家政见上不对盘,并不阻碍小女儿们交往。梁淑甯原先性子极静,诗会上偶然结识了这位倪家小姐,二人境况相似年岁相仿,同为嫡女且生母去得早,便觉投缘结了手帕交。
倪若虽出身将门,性子却温柔敦厚,生得虽没有梁淑甯画中娇一般的容貌,却也是明眸皓齿眉如新月,月白方领对襟夹袄,上用金线编了云纹仙鹤,下裙是红绫百迭,袖沿的雪缎滚边与头上的羊脂玉簪两相辉映,倪若比梁淑甯长了两岁,身段出落起来,衬得梁淑甯仍像个奶包子。
“淑甯妹妹,病了这些日,现下身子可大好了?”倪若上前捏了捏她的小手,关切道。
梁淑甯点头应下,只是瞄了一眼旁边立着的覃啸阳,有些不明所以。
那倪若用帕子半掩着嘴,“这是覃啸阳,我的表弟,”倪若不知想起什么来,嘴角忍不住笑意,“特来求我这做表姐的带路,说什么都要来给往日同窗探病哪。”这京城还真是说大不大,一问皆是未出五服的。
那覃啸阳被打趣地半边脸烧起来,嘟囔道,“只比我生早两天便是了,做什么张口闭口的表姐弟,不怕人笑话。”
“既你怕人笑话,那你非跟着来做什么?讨人嫌来的?”倪若掩着帕子拿他逗趣,还是头一回瞧见这小子害臊模样,很是新奇。
看覃啸阳白了她一眼,紧忙识趣地道,“淑甯妹妹,方才我带了胡地雪蛤交予你家下人,这东西刁钻怕她们侍弄不好,这会子待我去瞧瞧。”说完倪若便莲步轻移,出了偏厅。
这厅里四周都打了半边夹棉厚锦帘,一旁丫头婆子往来不断,况两人又都是半大的孩子,又离了七八尺远,也没什么太多的说头。
覃啸阳看了眼前病中初愈的姑娘一眼,抿了抿下唇,像是没想好怎么开口。那日被她晾在那心里憋着气,可接连好几日她都没来学堂,又搞得他心里有些惴惴的,总怕是因为自己玩笑没个度数,给人气出病来了。原先想不起是把哪家公子的头都给打破了,也没见他能这么反躬自责。
见他踌躇,倒是梁淑甯先开了口,“我不知覃公子是若姐姐的表亲,上次言语上多有唐突,还望公子海涵。”梁淑甯倒是落落大方地,毕竟一个小孩子,与他没什么可计较,况且人家还特意来探你的病总归要承情的,说实话,还挺让她意外地。
覃啸阳听了这话,看着这小姑娘装着大人模样说话,觉得又心疼又愧疚,在家就听得表姐交代了,这姑娘生母也不在了,阖府里爹爹不疼娘娘不爱的,也是苦命的,再结合着她那股弱柳扶风的气韵,覃啸阳只觉得欺负人家实在不仗义,他从来一根筋似的,倒没觉得自己这股子古道热肠是不是来得有点蹊跷。
“淑甯妹妹这话说得教我怪挂不住脸的,我还大你两岁呢,先前小孩儿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常听人说总生闷气可是会短命的,梁家这姑娘生得是好看,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早早就去了呢,覃啸阳心眼直,既然是要补偿人家,就带了好些个补品亲送上门来,下人都笑话这姐弟二人不像串门子,倒像是赶集会来了。
听他能这么说,梁淑甯心里也多少有些动容的,她上辈子就是心眼太小,凡事看得比天大,如今呢可不了,凡事多结善缘,日子过得去便就是了,朝覃啸阳笑了笑,“嗯,没那回事儿,我早忘了。”
她一笑,露出一排小糯米牙又给他看怔了,不得不承认梁家小姑娘生得很是可爱,有些像他七岁那年养过的长毛兔子,能让他的心总是不经意间柔软起来,“那日后你就当我妹子得了,你也别叫我覃公子,听着怪瘆人的,你就……”覃啸阳戳了戳脑袋,慢声补充道,“叫我一声啸阳哥哥。”
这句话说完,倒是他先臊了,家里属他最小,又是男丁兴旺,几个姐姐也早都出阁,想她能这样怯生生地唤他一声哥哥,心里还是很有些激动的。
只是还没听着梁淑甯的答复,便听了厅外有人过来了,扯着嗓子讥诮道,“我以为大姐姐病得厉害,没想到刚好就同一个外男在这认起哥哥妹妹来了!”
梁淑甯皱皱眉头,自不想理她,只是客人还在,她如此的家教未免太过跌份儿。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覃啸阳没在后宅里混过,只是没想到梁淑甯庶妹这张嘴老婆子一般混账,这么上不得台面。
倪若恰从厅前进来,看向梁府这个庶出的二姑娘,语气不是很好,插了一嘴,“我与你嫡姐本就是认了手帕交的干姊妹,怎么,我的表亲兄弟与淑甯妹妹宽厚些倒碍着你的眼了?”倪若向来不喜这梁府二姑娘,自诩些小聪明便要凌人一等,德行。
梁淑仪在覃啸阳跟前碰壁,又遭了倪若这嫡姐庶妹的一抢白,心中莫大的委屈,秀眉一拧,“今儿非要教父亲大人评个是非曲折来,竟带着外人打杀到家门口来了!”她这话无非是要把账算在梁淑甯的头上,定告她一个自持身份欺压姊妹的罪名来!
这会儿前厅却派了小厮过来,喜着脸迎到倪若身前,仿佛上来给梁淑仪一兜头冷水,“老爷听说今日有贵客来,留姑娘跟公子吃饭呢。”梁淑甯听了觉得讽刺,果然在梁植的心里,攀附权贵永远为第一紧要,眼前又是都护府小姐,节度使家公子,可怜二妹妹倒真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了。
“吃饭就不必了,只是贵府的狗要拴牢些,差点儿将我这金贵表弟给冲撞了,啸阳咱们该走了。”倪若乜了眼一旁的覃啸阳,看他二皮脸似的倒真想留下来用饭一样,觉得这小子顶没出息。
“这前厅也没养狗啊……”那小厮左右为难,看着眼前的各位小主子们。
梁淑仪知道他们拐弯抹角地糟践她,小孩子脸上绷不住,哇地一声哭着跑出去厅去了。
留得梁淑甯剩下三人,忍不住发笑,堂下小厮也糊涂了,里头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淑甯妹妹,咱们就先走了,等你养好身子,来姐姐府上逛逛。”倪若抬手只捏捏淑甯的小脸。
梁淑甯乖巧地点头应下。
告完别拉着这不成器的表弟往外头走,覃啸阳还扭头朝梁淑甯挥手。
方才表姐捏小姑娘的脸,教他看得手痒,不知道那甜陷儿包子似的脸捏着是什么手感,他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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