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
莫淇一下子懵住,脑子里一瞬间想过一万种可能,却都无法解释这个情况。
营养剂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唤回了莫淇的神智,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凌彦琛,然后飞快的转身跑了出去。
莫淇跑到门口,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今天加速的紧张过去之后被巨大的惊吓代替,以至于莫淇竟一时喘不上气。
她靠在门上,扶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千变万化。她想给自己一个解释,却找不到理由,更没有勇气去再看那个人一眼。
比起对将军动手动脚的紧张与羞耻而言,更让人羞愤的是,根本不知道里面的那个人是谁。
莫淇一下子捂住了脸,拼命的晃着头,好像这样就可以忘记她做过的事一样。
她整个人已经凌乱。
笨笨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过来。
两只圆彤彤的绿色眼睛,看着莫淇,然后问:“淇,你怎么了?”
莫淇依旧捂着脸,笨笨只听到一句含糊的:“不要和我说话!”
笨笨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莫淇压制住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放下了手,露出了一张凌乱的小脸。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笨笨,人的瞳色也是可能会变的吧。”
“除非经过手术,否则异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笨笨冰冷的声音就像是给莫淇判了一个死刑。
莫淇最后挣扎了一下:“可能是将军出现了什么意外,我要亲口进去问他!”
像是去赴刑一样,莫淇毅然决然的转身进屋。
一进屋,就看到原本该在床上躺的好好的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坐了起来,现在还要挣扎着站起来。
他的动作很吃力,肩膀,手腕,还有小腿都被晶板固定住,但是还是执着的用一只渗着血的手,努力的支撑着身体,然后一点一点挪动着一只没有固定的却有着一大片伤口的腿,那只腿落到地上,然后他咬着牙,又把床上那一只绑着晶板的腿挪下来。
莫淇简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她不明白一个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怎么还能靠自己的力量,拼命的想要站起来呢。
她愣在原地,看着凌彦琛撑着手,努力的要站起来。但是他的伤实在太重,手臂上没有缝合只是涂了修缓剂的伤口,又开始拼命的往外渗血,绑着晶板的肩膀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脚下一崴,眼看着就要倒在床边。
莫淇终于反应过来,迅速的跑过去接住了他的身体。
因为跑得太急,莫淇并没有站稳,她只是下意识的紧紧的护住了怀里的人,然后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失重的前一秒,莫淇想的是,还好没有让他的伤更重。
凌彦琛的精神力受到巨大打击,异常紊乱,乱丝成网,就像自成了混乱的一团,连他自己都无法探测分毫。
在那个温暖的声音消失了之后,他依旧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身体,只能毫无作用的,像一具干尸一样的躺在那里。
麻醉剂的药效渐渐过去。
伴随着意识的渐渐苏醒,每一处残破的伤口都在向他叫嚣着痛苦。
凌彦琛已经习惯了。
以前,现在。
就这样吧,不会有人期待他的存在,也不会有以后。
直到一点温暖的触感再次覆上了他的脸颊,凌彦琛听到这些天一直在他梦里萦绕的声音。
怎么还不醒?
是梦吗?
即使是一个梦,也想要看看他的样子。
凌彦琛压下所有不堪的意识,缓缓的睁开了眼。
却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人,残破的身体,连睁开眼眸都是那样费力,他转了转眼珠,想找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他知道看到一个瘦削的肩膀伏着,然后有不停的划拉的声音响着。
他的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却默默地看着那个身影。
她终于坐起身,然后转过了头。
但是在凌彦琛还没有看清之前,她手上的的东北西掉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的飞快的跑了出去。
凌彦琛看着她的背影,阖上了眼眸。那些本来好像微不足道的痛苦像是在刹那间忽然被人放大,凌彦琛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
灰色的眼眸不知觉的有些浸润。
又,被嫌弃了呢。
他睁开眼,视线终于清晰了一点。他看到这个布置温馨的房间,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不是他该在的地方,他不该留在这里。
那些梦境中存在的,本来就是幻觉,为什么非要看个虚实。
每一次抱有希望的,到最后,不都是残忍的欺骗吗。
够了,最后一次了。
他拼命的把自己缩回壳里,告诉自己没有那么期待着那个声音,那个人。但是慌乱的逃避,更让他忽略了身上被包扎的伤口。
他只是固执的起身,拖着这副残败的身体。无论如何,他要离开。
一个背影就够了。
在最后的驱逐之前离开。
他就可以告诉自己,他还有一个梦。
但是他失败了,身体向下倒去的那一秒,凌彦琛死心的等着又一次的摔伤破裂。
却再次落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
莫淇小心翼翼的避开他再次裂开的伤口,把他放到床上。
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但是那些裂开的渗着血伤口,在经历了各种摩擦之后,怎么会不痛。
但是直到莫淇把他放回床上,那人却始终沉默,没有发出一声类似痛苦的声音。
他安安静静的躺着,灰色的眼眸默默地看着莫淇。平静,深邃,无波无澜,却又好像带着一点颓败的光亮。
莫淇分辨不出他眼中的意思,只是她至少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恶意。如果他不是将军的话,莫淇暂时确认自己的安全。
不过转念,莫淇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即便他是个恶人,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对她做不了什么。
莫淇尽量让自己放松。但愿他不记得那些事。
她坐到床边,不知道以什么开场,莫淇先拘谨的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有些紧张的开口:“你,你好。我在垃圾场看到了你,看到你伤的很严重,我就,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现在清醒了,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莫淇眼眸定定的看着他,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期待。
凌彦琛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小小的脸蛋,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粉红的唇瓣,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好像西韩丽亚的夜晚天边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她有些拘谨,笑起来的样子亲切又可爱。她不安又紧张的和他说话。
但是她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个人才更加不安,更加紧张。
她在问他的名字。
他依稀记得那天她叫了他将军。但是现在看着她认真询问的眼眸,让凌彦琛开始怀疑自己在一时不清醒的情况下听见的幻觉。
不然没有公民会不知道将军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凌彦琛看着她,犹豫着该告诉她哪一个名字。如果他说真名的话,要怎么和她解释呢。
笨笨滑动着到了凌彦琛的床边。凌彦琛听到声音,转了一下眼眸,看向了笨笨。
然后他的视线凝固。
他看着液晶屏上反射出的人像,看到了自己浑身的伤口和泛着蓝色光泽的晶流片,以及,脸上一大片的灼烧和划伤。
难怪她认不出他,难怪她问他的名字。
他的脸毁了。
凌彦琛说不出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只隐约感到一种庆幸。
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终于毁了。
莫淇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却见他一直不说话,她又叫了一声:“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
莫淇有些奇怪,她看到他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她顺着他的眼眸看过去。
看到了笨笨胸口屏幕上他清晰的被毁的脸。
她回头看了眼凌彦琛,看到他眼眸隐隐溢出一点光亮。
她不了解凌彦琛内心的想法,她以为他以前应该是和将军一样帅气的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莫淇挪了一下身子,挡住了凌彦琛的视线,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然后催促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凌彦琛看着那张粲然的笑脸。
既然已经毁了,就彻底干净,不要在和那个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凌彦琛随便想了一个名字,想要开口和她说,可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再次尝试,却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不成调的声音。
莫淇听到他的声音,也是一愣。
片刻后,莫淇轻轻问:“你,是不是说不了话了?”
凌彦琛猜测应该是那场战争,让他的声带被毁。如今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废物了。
他灰色的眼眸更加颓败,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莫淇大概也猜测到是这个情况了,只是看到他亲口承认,心里还是有点唏嘘。
伤成这个样子,脸也被毁了,现在又说不了话。
莫淇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她现在有点希望他不是将军了,她不想让将军受这样的苦。
尤其是看着那与将军极为相似的眉眼,莫淇更加心疼。
但是无论如何,莫淇也要确认清楚。
她忍了忍鼻尖的酸涩,开口说:“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你说不了话,点头或摇头可以吗?”
其实现在已经有专门为不能说话的人制造的智能机器,可以代替他开口。但是莫淇这里没有,只能先这样交流。
凌彦琛点了点头。
莫淇握紧了手,默默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询问:
“你是,帝国将军凌彦风吗?”
莫淇捏着手指,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的动作起伏。
在几秒却又漫长的像一个世纪的等待过后。
莫淇看到他,慢慢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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