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杯杵到眼皮子底下, 沈随坐着没动, 看了看路澄执着的表情, 仿佛这“姜汤”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喝了立马就能原地回血。
路澄亲自过来给他端茶递水, 自觉已经把好同桌的本分做到位, 看到沈随这个不领情的做派，目光一沉，语气带了两分不快, “小老弟，排面很大啊，要老子喂你才肯喝？”
“怎么可能。”沈随笑了笑, 把保温杯从他手上接过来，“看起来有点烫, 等凉一下喝比较好。”
“学霸就是磨叽。”路澄“嗤”了一声, 歪回凳子上坐着, 他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这么照顾人。
沈随转了转冒着热气的保温杯，特别识相地说，“澄哥给的, 我只有舍不得喝。”
他这个绝对信赖的语气, 路澄听了心里特别舒坦, 脸色微缓，放下手机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另一边，裤衩在小卖部接到他澄哥的微信, 给带了一瓶奶茶回来，进教室的时候，他绕到前排往吴燕那边走，心里忍不住暗暗纳罕。
活久见，大家当了这么久的兄弟，他澄哥还是第一次让人从小卖部给女生带喝的，莫非语文课代表就是让他澄哥惑乱心神的“准大嫂”？？
吴燕坐在凳子上跟同桌闲聊，看到裤衩把饮料放到她的桌上，不好意思地把人叫住，“哎不用这么客气，女孩子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舒服的，一包冲饮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什……什么女孩子身体不舒服？”裤衩站在原地听懵了，草草草，他澄哥厉害了，这他妈到底有几个女孩子？
吴燕忘了把桌角那盒痛经宝颗粒收进桌洞，当着裤衩的面红着脸把东西收起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其他班的女孩子吧。”
反正能在女生生理期，及时给她递上一杯生姜红糖水，这妥妥是心思体贴的好男友啊。
“……”
裤衩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挠了挠头走到最后一排。
他澄哥桌上摊着试卷，一脸淡定地坐在座位上涂涂写写，俨然一副积极向上，眼中只有学习的好学生模样。
哇靠，藏的很深啊。
裤衩敲敲他澄哥的桌子，半是欣慰半是低调地开口，“咳，澄哥，你这那什么有了动静，干啥藏着掖着，兄弟们盼你开窍可盼老久了，终于！”
“啥玩意儿，我哪什么有动静了，你在说什么？”路澄一脸纳闷，不知道他小老弟神神叨叨地抽了什么风。
“不是，哥，你连那个都送了，表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裤衩声音一高，沈随抬头看过来，顺着路澄的视线落到自己的保温杯上，“澄哥，你想给我表示什么？”
“……做你作业去，好学生别插话。”
话题越来越歪了，路澄笔往试卷上一摔，忍不住嘴角抽搐，“有什么问题，老子给同桌送姜汤犯法了？”
“什、什么，澄哥，你把那玩意儿送给沈学霸了！？”
裤衩瞳孔地震，手没扶稳他澄哥桌子，差点平地摔倒。
草草草，他澄哥怎么想的，给沈学霸喝人家女孩子喝的东西。
路澄被他拽的笔在草稿纸上走了一圈，刚要发火，裤衩凑他耳朵边上念叨了两句话，路澄听了心里“咯噔”一响，转过去盯住了沈随拿在手里的保温杯。
里面的“生姜红糖水”已经放凉，沈随拿起保温杯晃了晃，薄唇凑到了杯沿，张嘴喝了一口他小同桌辛苦端来的驱寒良药。
“澄哥，这是……唔唔唔！”
裤衩话没说完，被他澄哥一把捂住了嘴，“你他妈……是不是中午吃大蒜了，别开口，把嘴闭上！”
路澄心虚的一比，赶紧刹住他小老弟的话。
裤衩眼睁睁地看着沈随把糖水咽了下去，嘴巴动了动，跟在他澄哥后面没吱声，算了……反正没毒，就当喝了补补血糖吧。
沈随因为感冒，嗅觉有点失灵，喝了口热的，鼻子反而通了气，当着他们的面，端起保温杯又喝了一口。
“……”
旁边的两位僵着脖子没动，仿佛听到周围凝固的空气，发出寸寸开裂的声音。
路澄有点内疚，“你这，觉得味道怎么样？”
沈随说，“挺好的，味道还不错。”
路澄：“你觉得好就行……”
尴尬一直持续到沈随推开凳子，出去上厕所才结束。
路澄刚准备松口气，就看到高勇勇从隔壁大组杵过来，往他跟前直挺挺一站，一副被生活掏空身体的样子。
“澄哥，帮帮我。”
“？”
路澄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弟弟，你今天第二次跟我说这话了。”
高勇勇来之前很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憋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想的……”
就学校给篮球联赛找模特拍海报那事儿，高勇勇兴冲冲地拿着李齐给他P的照片交上去。
初中时期的青涩大头贴，搭配网红滤镜，画风一秒变成征婚启事，毫无悬念地被退了回来。
高勇勇没法交差，只能跑回来向大佬求助。
“不去，老子忙着照顾同桌，哪有这个闲工夫。”
现成的借口在这里，不用白不用，路澄振振有词，把沈随挂出来当挡箭牌。
高勇勇赶紧举手，“澄哥，我可以替你照顾学霸！”
“？”路澄眉头一皱，啪嗒一声合上书本，直接踹人送客。
“澄哥，你怎么能忍心抛弃我啊澄哥。”
高勇勇软磨硬泡赖着不肯走，就差抱着他的大腿嘤嘤嘤了。
路澄不为所动，“边儿去，你他妈心还挺大，我同桌用得着你照顾吗？”
高勇勇豁出去了，“澄哥，你要是今儿不答应我，我就把你冲那什么糖水的事儿告诉学霸。”
“……”行啊，小老弟，还搞暗中观察。
“光明正大搞威胁？”路澄满头黑线，从牙缝儿里挤字，“我说勇勇，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老子脾气很好的错觉。”
“篮球联赛这事儿，我黄了它都不能黄，大概这就是我们体育生的执着精神吧。”
高勇勇来之前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包括被大佬狠揍一顿，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都罩着光。
路澄冲他这个挑战生命的态度，倒也没好意思真的给他送两拳过去醒醒脑。
高勇勇保住狗头，坚持不懈地劝说，“澄哥，不麻烦，你到地儿走一圈，拍两张照片就好了。”
路澄手伸过去把他的爪子扒拉开，“行了行了，我先考虑考虑。”
-
晚自习开始前，沈随坐在座位上收拾单肩包。
刚郭立方从严主任那儿听到他重感冒的事，直接带着病假条来了一趟，就“身体是学习之本”这个思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整整半小时，生怕他被学习耽误个人健康。
沈随被他念烦了，又不好当众表现，只得伸手接过病假条，笑纳了老郭同志的一片好意。
“澄哥，我今晚提前回去，你一个人在这里上晚自习能行吗？”
“啊。”路澄坐在凳子上咬笔头，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愣了一会儿开口说，“还行吧。”
沈随把包放下，“我在这里陪你。”
“哎，不是……你状态不太好，还是回去休息吧。”路澄把笔撂下，拍着胸口跟他保证，“今晚的复习内容我都记着呢，220个单词，三张数学试卷，绝不辜负我们天地可鉴的同桌情！”
沈随看他这么自觉，好像自己也没有强留下的意义，挑了挑唇说了一声好，把单肩包挎上了肩膀。
路澄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揪住他的包带子，“你那个回去之后记得喝姜汤，我下午打电话跟赵妈说了。”
沈随笑了笑，“行，我听澄哥的话。”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路澄坐在凳子上目送沈随离开，等那道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赶紧把调成静音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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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走到校门外，手机屏幕亮起来，接到了肖润的电话。
上次碰到程昭那事，肖润想想心里不放心，今天说好下课之后打车来三中门口找他。
沈随到了地方，肖润叼了根烟站在围墙底下，看到他来，从纸盒里抽出来一根递过去，“随哥，你气色不太好。”
“上次淋了点雨，运气有点背，感冒中招了。”沈随连同打火机一起抄到手上，“吧嗒”一按，火苗映亮了半张脸。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靠墙续了半根烟，肖润屈指掸了掸烟灰，跟他说了句心里话，“哥，有句话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你有你的实力跟骄傲，何必因为烂人把自己拖下水，这么下去，我挺怕你出事的。”
沈随没说话，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打火机，只看到袅袅白烟从唇边徐徐升起。
肖润默默叹气，一个程昭，一个沈靳，一段不可调和的父子关系，就像三道枷锁层层压在他随哥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拽进深渊。
“你的意思我明白。”静默许久，沈随靠在墙上开了口，“我每天都在说服我自己，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肖润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瞳，即使在平静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冷。
走出路口之后，沈随下意识地看了下手机，在他跟肖润见面的时候，屏幕界面挤满了微信通知，班级群炸了。
他解锁屏幕点进去一看，群里被路澄撩球衣下摆的高清特写刷了屏。
作者有话要说：随哥：@全体成员，给你们五分钟，立刻撤回图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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