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校, 郭立方早上提前来了半个点, 拎着保温杯在教室外面转了一圈, 把路澄跟沈随叫进了办公室。
“你们俩上周六比赛退场之后, 跑哪儿去了？”
“就随便逛逛啊。”
郭立方一开口, 路澄就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含糊着把话题带了过去。
沈随站在旁边打量郭立方的脸色，目光落在他皱紧的眉头上，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逛逛。”郭立方点点头, 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坐在椅子上叹气，“你们两个就不要瞒我了, 不是接到了教导处的通知，我也不会大早上地没课来学校, 特地喊你们过来。”
他俩在体育中心跟沈靳起冲突那事, 已经被学校知道了。
三中的学生, 在这种场合打了人，打的还是借用场地的投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都是不像话。
路澄扯唇, “场上那个情况, 您也看到了，先挑事的不是我们。”
“话是这么说，但是责任平摊下来，先动手的理亏啊。”
路澄听了没说话。
郭立方往旁边看, “沈随，你出去之后怎么跟人起冲突的？”
他不明白，路澄就算了，沈随这么个好学生，怎么也会牵涉其中。
“我接受学校的处罚。”沈随抿了下薄唇，避开了他的问题，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郭立方揉着太阳穴叹气，“事情闹得这么大，学校肯定是要给个交代的，你们自己先回去好好反思。”
路澄关上门，吊儿郎当地出来了，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不在乎。
“不用放在心上，惹是生非我是老手了，有经验……最多也就罚个检讨吧。”
沈随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把心里话告诉他，事情明显不是那么乐观。
两个人一起往教室走，路澄走着走着眯着眼睛“啧”了一声，伸手一拍沈随的肩膀，“你先回去吧。”
“我先回去？”
沈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路澄装作抬脚踹他的样子，憋着脸说，“你他妈还看，老子尿急，忍不住了。”
“……”
等沈随离开视线，路澄轻快地吹了声口哨，转身绕过厕所门口，两步跨上旁边的楼梯。
-
早读课过去大半，路澄人还没回来。
沈随坐在凳子上感觉不对劲，心事重重地出了后门，看到路澄跟严主任站在教室外面，脸色还挺镇定。
“主任，你看我都自己找你坦白了，能不能从轻发落，比如写个一万字检讨什么的，去操场罚跑十圈也行啊。”
“还嘴贫，停你一周的课，已经算是仁慈了，要不要现在打个电话，请你爸妈过来喝茶。”
严主任恨铁不成钢，骂人的时候，抹了发胶的头发丝儿都在颤动。
路澄听到要找家长，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闭上嘴不说话了。
罚也罚了，骂也骂了，严主任手一挥，让他滚回教室。
路澄背对着他伸了个懒腰，低头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忍不住“草”了一声，“这他妈怎么过去这么久了？”
他站在原地攥着手机，满脑子倒腾怎么找理由，脚步声却在耳边响起，沈随已经出现在面前。
“你、你也出来上厕所啊。”路澄局促地笑了一下，拼命掩饰脸上的慌张。
沈随叹气，“我都看到了。”
“……”
路澄瞒不住了，尴尬地挠了挠头，“本来以为过去自首，多少能给个从轻发落，看来是我想多了。”
“澄哥。”沈随单手插在校裤兜里，垂眼喊了他一声。
想到路澄刻意支开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的处罚，他的心情远比自己被停课处分还复杂。
“行了啊，不想回家了？”路澄打住他的话，靠在墙上扯了扯校服领子，“屁大点事拿出来说，处分什么的，其实也就因人而异。你是好学生，影响起来肯定大，老子嘛无所谓。”
他说到一半，自己把自己忽悠乐了，“这么一想，好像还赚了。”
“是吗。”沈随喉结滚动，声音有点哑。
路澄哼笑，“是啊，哥就喜欢你这种不做作的好学生，听话、乖顺、懂事。”
沈随“嗯”了一声，也笑，心里不是滋味。
“你他妈还好意思‘嗯’。”路澄冲他竖中指，“学霸，脸皮很厚啊。”
沈随短暂沉默了一秒钟，“我确实没你想的那么好。”
“啊。”路澄愣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男朋友，你今天很清醒啊。”
沈随漆瞳一黯，想到某种可能性，挣扎着，“澄哥，其实我……”
“你们两个早读课不进教室，站在外面干什么？”
许芳抱着英语讲义经过走廊，看到他们俩这个时间还在外面闲晃，声音自动往上抬了两个度。
“卧槽。”
路澄飞快转身，扯住沈随的袖子往教室跑。
“来不及解释就不用开口了。”
他悄悄在袖子底下勾住沈随的小拇指，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哥知道，这都是爱。”
-
路澄从第二天就开始接受停课处分。
时间一周，瞒也瞒不住，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就被路钧叫进了书房提问。
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在体育中心跟沈靳起冲突的经过，只把跟有关沈随的部分一笔带过。
“你们没受伤吧？”
路钧听完，似乎想说什么，沉吟了片刻，开口关心了一下。
“啊……没。”路澄回家之前，已经做好了被重罚一顿的准备，没想到他老子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翻过去了，这也太奇怪了。
出来的时候，沈随站在外面等他，看到他一脸懵逼的样子，笑着问道，“没被骂吧。”
路澄“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也是奇怪了，我爸今天还挺好说话的。”
沈随：“你没做错，路叔叔不见得会罚你。”
“也是吧。”路澄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沈随揉了下他的头发，中断了他的思绪，“从明天开始，你就待在家里学习，白天把我留给你的作业做好，等我晚上回来给你补课。”
“可以啊，男朋友。”路澄捉住他的手腕，拍拍自己的肩膀，“都听沈老师的。”
第二天，沈随大课间坐在座位上，给路澄敲了个语音电话。
男朋友一个人在家靠意志力学习，想想还是不能放心，他开着语音邀请等了三分钟，手机那头没人应。
挂断之后等了一会儿，路澄自己回过来了。
“在忙？”
“老子刚洗完澡。”
手机那头响起细微的布料摩挲声，路澄凑过来说话的时候碰倒了手机，“草”了一声，对他说，“你等等啊。”
沈随声音低沉地“嗯”笑了一声，耐心等他套好衣服。
“瞧瞧哥的成果。”路澄麻溜地拉上裤链，拿起手机对着摊在桌上的作业本拍了一张照片过去，证明自己早上有在认真写作业。
沈随点开照片笑了一下，“澄哥辛苦了。”
“哎。”路澄坐在椅子上转笔，“没哥在，你一个人上学是不是挺寂寞啊。”
“不止是寂寞，想你想疯了。”
“靠，你他妈。”
沈随勾着唇，用坦率的语气说出这种肉麻话，路澄一时没能消化过来，差点把喝进嘴的水给喷出来。
沈随攥着手机笑，“实话实说，没什么不好意思。”
路澄骚话比不过，坐在椅子上坏笑着扔了两下笔，“那，整点刺激的？”
沈随挑着尾音“嗯”了一声，拿远了手机，晃动的长方形屏幕上出现了男朋友刚出浴的帅脸。
“喂，能看到吗？”路澄挥了挥手，眉发上还带着水汽，临时套上那件的毛衣领口有点松垮，从现在这个角度对准手机镜头，刚好露出一对清秀的锁骨。
沈随的目光在他的领口边沿扫过，“看得挺清楚的。”
“瞧你那样儿，这么舍不得哥啊。”路澄打开双臂，笑得吊儿郎当的，“来，澄哥抱抱。”
骚了没两秒，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响了，他“卧槽”了一声，赶紧把手机盖上。
沈随这边“啪嗒”黑了屏幕，听到舒小妍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舒女士借着上来送水果的机会，看看儿子有没有在认真写作业，路澄一点都不心虚，简单说了两句话把舒女士哄走后，偷偷摸摸地打开手机，看看那边人还在不在。
沈随戴着耳机把手机支在桌子上，填前面传过来的作业单子，微微低头的时候，高挺的鼻梁衬得眉眼深邃。
路澄滚了下喉结，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哎，你今天要是不上晚自习，下课之后咱俩看电影去呗。”
沈随：“怎么忽然想到看电影了？”
“就，想看呗。”路澄的目光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舔了舔后槽牙，他俩处到现在，还没来场正式约会，也太含蓄了。
“行啊。”沈随盖上笔帽，语气认真地扬起唇角，“我很期待。”
“等哥去学校门口接你。”
路澄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给他抛了一个飞吻，玩儿得一手土味浪漫，“还有两个小时就见面了，男朋友。”
两人聊完视频，沈随一下课，早早就收拾完了在校门口等他。
傍晚的时候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现在的天色有点暗，像是随时都可能会下雨。
沈随收回目光，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方便躲雨的地方等人，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这个时间路澄应该快到了，停在原地就没往别的地方走。
马路对面的树荫底下低调地停了一辆商务车，趁着他停在路边没走动，带着油门减速开到他的面前停下。
沈随给路澄发信息的手指一顿，看到沈靳的保镖拉开车门走下来，语气强硬地挡住他的路。
“随少，请你现在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
乌云卷上天幕，密不透风地堆积成山。
路澄出门之后走了没多久，外面很快就下起了雨，只得在路口下车，临时跑去超市买了把伞。
这边离学校不远，他结账出来看到超市门口停了辆车，沈靳降下车窗，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
“哈喽。”
“没被揍够，蹲人蹲上瘾了？”路澄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识相点赶紧滚，别再来找沈随的麻烦。”
“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沈靳拿着手机冲他晃了一下，“我这个人，有误会就想解开，你可能不知道，沈随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对我产生了偏见。”
路澄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走。
沈靳开车跟在他后面，车载音响里的摇滚电子音，穿过雨幕清晰地传到路澄耳朵里，提醒他后面有个傻逼，跟个神经病似的阴魂不散。
路澄停住脚步，沉下目光往车窗里看了一眼，短暂思考了一下，值不值得浪费十分钟，把人从车里抡下来揍一顿。
“嘘，好戏马上开始。”
沈靳摁了一下手机屏幕，蓝牙接通的那一瞬间，沈随愤怒的声音伴着车顶溅落的雨水，从录音软件里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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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再说一遍，让开。”
沈随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挡在面前的两个高大保镖，不动声色地绷紧了手上的力道。
这些人经过专业训练，动起手来十分难缠，他想脱身很耗时间。
“随少愿意上车，我们自然会让路。”
两边各自没有商量的余地，沈随站在巷子里“嗤”了一声，把包扔到地上打算速战速决。
沈家的保镖没有胆子伤他，最多是堵住他的路不让走。沈随跟他们硬碰硬，没有手下留情，浸在雨幕的身影快得模糊视线。
路澄还在等他去看电影，他没时间跟沈靳耗。
他们开过来的车子停在路口，沈随把人引到附近，一脚踹上挡风玻璃，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来，立刻把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刷新了存在感。
沈随趁着局面混乱，迅速甩开后面的两个“狗皮膏药”，巷子里光线很暗，他冲进雨里，出口处站着一道人影，被雨水冲得面目模糊。
“让路。”
沈随没想到外面还有新对手，声音低沉，眼底戾气浮现。
话说出去没有得到回应。
沈随没有耐心耗下去，直接跟对方动了手。
周围光线很暗，动手全凭直觉，沈随近身的一瞬，被对方压抑的呼吸声拂过脸，无端觉得心跳的很快。
眼下的情形来不及让他多做思考，两人在背光的暗角里狠过了两招，他扣住肩膀把人推进雨里挥拳砸下去，光线大亮的瞬间，映亮了路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戏演得不错，杀青快乐，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澄哥不想说话，让我们把话筒递给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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