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停笔抬头，目光落在小同桌吊儿郎当的脸上。
路澄虽然无心学习，平时挨了训都是老实听着，很给老师面子，像出现今天这种硬杠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路澄，这就是你作为学生，跟老师说话应有的态度？”
“灭绝师太”不悦地抬了一下眼镜，盯着他的座位方向，嘴角向下拉出两条法令纹。
讲台底下安静的很。
裤衩猫着腰偷偷拿胳膊肘捅桌子，小声提醒他澄哥，“澄哥，你这是干什……”
“许老师，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他话没说完，听到后排的凳腿哐当一声落地。
路澄面朝讲台坐稳了身子，余光扫到沈随，语气带了两分讥诮，“好学生的态度模仿起来太难，我演技不太行。”
“卧槽。”裤衩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往下放，听到这话后背一绷，怀疑他澄哥是不是中了邪。
“什么演技不太行？我看你是无法无天、无可救药！”
“灭绝师太”被路澄当众顶嘴，抹不开面子，气得保温杯的杯盖都没拧好，洒了一课本的白开水。
谢东海坐在讲台底下，赶紧递过去两张面纸，帮忙擦桌子。
大佬一抽风，必要掀起惊涛骇浪，果不其然，“灭绝师太”脸色铁青，当场就要拿他开刀。
“行，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吧，不把老师放在眼里，那就请你家长亲自过来管教。”
威胁灌进耳朵，路澄眼神一闪，后背僵靠在墙上，手臂内侧有些绷紧。
“灭绝师太”看他这个无动于衷的态度，心里更加火大，目光扫到讲台底下，声音带着两分威严。
“班长，跑办公室去给你们班主任捎个口信，帮忙查个电话把路澄他爸请过来喝茶。”
“啊……”谢东海脸上的表情瞬间忐忑，他哪有那个胆儿去通知大佬的爸爸来学校。
“许老师，那什么我早上吃坏了肚子，憋不住了……”谢东海攥着刚擦桌子用剩下的半包面巾纸，鼻子眼睛皱到一块儿，很有眼色地从教室尿遁。
这锅谁爱接谁来，他反正不背。
“灭绝师太”抬手一扶眼镜，扫到最后一排用手拍拍讲台，“沈随，去办公室帮你同桌叫下家长。”
妈的，叫家长就算了，居然让沈随去通知他爸。
路澄坐在底下眼皮一跳，看到他同桌停下刷刷写公式的手，牙齿都要咬碎了。
邻座的凳腿擦过地面发出轻微一响，沈随目光平静地抬起头，“抱歉许老师，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你说什么？”许芳眉头一皱，不太相信这个新来的好学生居然会跟她顶嘴。
就连坐在底下的路澄，听了这话也是跟在后面一愣。他抬起头，盯着面前那张欠揍的帅脸，心情有些复杂。
安静的教室慢慢透出一丝紧张，沈随笼罩在“灭绝师太”阴晴不定的目光之下，唇角一抿，从容地接上后半句话。
“路澄同学昨天是因为陪我去医院拆纱布，才不小心耽误了抄单词的时间，事情情有可原，希望许老师不要错怪他。”
沈随给出的理由坦白又直率，跟他的解题思路一样明析。
许芳听到这个解释，短暂犹豫了一下。
排除事情故意造假的可能性，前些天沈随一直吊着绷带来上课，八班的任课老师跟学生也都看在眼里……
她心里有些挣扎，一个谨守本分的好学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不良份子”跟老师撒谎。
“如果许老师不相信，今天下课我可以去医院开张单子回来。”
沈随说话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如果路澄昨天晚上没有跟他待在同一家烤肉店，恐怕都要相信这种鬼话。
既然事情有理有据，继续往下深究反而显得当老师的气量狭隘。
许芳脸色缓了缓，摆手让他坐下，“下不为例，不过有些人也不要心里私藏侥幸，见义勇为固然是件好事，但不代表可以弥补其他过失。”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瞥过去，往路澄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良份子”垂目靠墙，规规矩矩地没再尥蹶子。
许芳本来也不是想要针对他，这事说开也就过了。
教室里重新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沈随摩挲了一下手指，开口提醒他同桌，“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下课之后，把该抄的单词跟课文全部补上。”
路澄哂了一声，把头扭过去，没做回答。
反正沈随现在在他心目中，动机不纯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再怎么刷好感度来洗白自己，也是白劳碌。
下课铃响，“灭绝师太”前脚抱着英语资料刚走，裤衩立马拿着零食袋子从前面转过来。
“澄哥，你今儿怎么跟‘灭绝师太’顶起牛来了，我看到她摔书的时候脸都绿了。”
“也没啥。”路澄张开胳膊伸了伸懒腰，口气惋惜的不行，“今天失策了，本来以为‘师太’会直接把我轰出教室，没想到低估了她的容忍底线，白白浪费了一个翘课的好机会。”
他只字不提昨晚那件影响情绪的事，嘴里敷衍着把话圆了过去。
然而裤衩不是一个眼色精明的小弟，听他澄哥嘴里打哈哈，还他妈真信了。话题一转，到了沈随身上，沾着薯片渣的那只手伸出去往人家桌上拍。
“哈哈，学霸，没想到你这么机智，三言两语就把‘灭绝师太’给忽悠过去了。今儿天气这么好，不如投我澄哥门下潇洒，以后在学校摊上事儿了不愁没人罩你。”
话说完，他从零食袋子里捞了一把薯片，放嘴里嘎吱嘎吱嚼，完全没有意识到cue了沈随之后，他澄哥脸上的表情立马开始瞬息万变。
沈随眼皮一抬，余光注意到小同桌这会儿正一脸不爽地盯着自己，安静敛眉，没有参与到裤衩的讨论当中去。
“哎，学霸，跟你说话呢，咋的不吱声，害羞啊？”
得不到回应的裤衩，屁股离开凳子站起来起哄，冷不防瞄到他澄哥飞过来的两把眼刀，后颈一凉，薯片塞进嘴里愣是没敢嚼。
“给老子把嘴闭上！”路澄揣一脚他的凳子，开口没个好声气。
裤衩一秒噤声，嘴里还包着一大把薯片，腮帮子鼓的有拳头那么大。
路澄吼完一嗓子，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往下降了两个度。
高度近视却固执不肯戴上眼镜示人的学委·精致boy，直接跟站在过道里悄悄探头的八卦之王·谢东海用力撞上。
两个从高一掐到高二的竞争对手，迫于路大佬的威压存在，憋住骂声各自后退了一步，动作来的相当整齐。
“你们聊，我去趟厕所。”
众目睽睽之下，沈随推开书本站起来，替小同桌找了个缓解尴尬的理由，主动从后门走出教室。
路澄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歪在凳子上默默松了一口气。
裤衩看他澄哥今天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坐在凳子上犹豫了一会儿，揣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转过来问。
“那什么，澄哥，你是不跟沈学霸吵架了？”
“……”路澄正揉着眉心，嘴角一僵，被他小老弟给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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