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缘一遇到严胜的话,答应我——请不要做冲动的事情。”
记忆里的少女在被封印之前特地这样嘱咐他。
也因此,现在的继国缘一还能保持理智。
他冷着一张脸看向已经全然鬼化的兄长,深吸了一口气,把指向他的刀收了回来。
鬼舞辻无惨趁着这个功夫已经没了踪影,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特地悄悄向自己暴露鬼王踪迹的女人却没有跟着鬼舞辻无惨逃走。
……
就在刚刚,他差点就可以把好不容易被他找到的鬼王斩于刀下,他失踪多年的兄长却突然出现。
显然已经成为鬼的兄长让他惊怒交加,鬼舞辻无惨也趁他转移注意的刹那一溜烟跑了。
六只眼睛的男人看着他收刀,不知怎么的笑了一下。
“在看到这样的我之后还能保持冷静,看来她已经特意嘱咐过你了啊。”
缘一冷着脸,没有理睬,他手下的刀锋一转,将一旁的女人禁锢在刀锋之下。
能力越强,其外形就越酷似人类。
他冷漠的看着美丽的女人,似乎在等她解释。
女人微笑着任由刀锋抵在自己脖颈,她不急不躁的对缘一笑了笑。
“妾身珠世,是名医者。”
“真是可惜呢,您没能杀那位大人。”
美丽的女人温温柔柔的抬眸看向缘一,唇边的笑意不减分毫,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
缘一看着她,良久,把刀尖移开了。
“把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东西都说出来。”
名为珠世的鬼轻轻笑了笑。
“说来可笑,那位大人其实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妾身对他所爱之人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活了很久,一直都执着于寻找一种名叫‘青色彼岸花’的东西。”
“只有找到青色彼岸花,他才能完整的鬼化——当然,这是妾身的猜测。”
“至于这和他的爱人有什么联系,妾身也并不知情。”
“不过——”美丽的女人恶劣的笑起来,“像他这样的人,说不定那位不知名的女性根本就对他无意呢。”
“真是可怜呢。”
“其他的就不能告诉您了,只要提到那位大人的名字和更深的情报,被他转化的鬼就会爆血而亡。妾身尚没有死去的打算。”
她垂下眼眸不再说话了。
手握日轮刀的男人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把刀收了回来。
“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要保证站在和鬼舞辻无惨对立的阵营。”
珠世笑着摇摇头,“武士大人,虽说那位大人的性格实在可恨。但他其实本身的行为并没有那么出格。”
“他只转化自己想要变成鬼的人类。从这一点上来说,妾身也算是承恩于他。”
“这世上有太多不甘于现状的俗人,化鬼也是那些人求之不得的机遇。只是突然拥有力量之后,很多人都掌控不了自己膨胀的心态罢了。”
“造成人与鬼对立的,从来都不是血腥,而/是欲/望。”
她抬眼对上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人有了/欲/望,才会成为鬼。”
“虽然我的确厌恶那位大人对我的掌控,但我希望您能明白,只杀了他一个,是没办法结束这个纷乱的时代的。”
“感谢您让妾身重获自由,但妾身的力量并不足以与那位大人抗衡,请允许妾身保持中立。”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唇角的弧度上。
他看了半晌,抬眼看到她深紫色的眼瞳,移开了目光。
这是一个与她有些相像的女人,同时却也和她相差甚远。
继国缘一转身朝神色淡淡的兄长走去。
身后的珠世笑着对他福了福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六只眼睛齐齐看向他,让男人的步伐一顿。
继国严胜了然的笑了笑,将鬼化的模样收了起来。
两个样貌相似的男人面对面站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唇角带笑。
“这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继国严胜脸上带了些怀念的神色。
“说实话,那时候我被她吸引了大半的目光,反而对专门见面的你没有分去太多注意。”
“当然,现在也是一样。”
他笑着看向自己的同胞弟弟,脑子里却是那位温柔的巫女带着笑意的脸。
继国缘一点点头,“我也一样。”
严胜梗了一下,随即又笑开。
“看来你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如今已经足够成熟。”
“这很好,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缘一抬眸盯着他,手里不自觉的捏紧了刀柄。
果然,她那时肯定已经知道兄长的情况了。不仅如此,也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待给了兄长。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被封印吗?”
“为了避开鬼舞辻无惨。”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啊?”严胜笑了一下,脸上带着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的神情,“她还真是护着你啊,缘一。”
“什么意思?”
“为了不让你纯净的剑道受到污染,她把这些事情在你面前都掩藏起来了啊。”
掩藏……什么?
“你不知道吧,缘一。”
“她会被神宫封印,是因为她就是当初造成第一只鬼诞生于世的罪魁祸首啊。”
缘一瞳孔紧缩。
“她成为神宫巫女之前,也是人类啊。”
“你说,那位大人所爱之人会不会就是她呢?”
严胜笑了起来。
熘岐大人不论做过什么,都会永远是他的光。那么温暖的太阳,被人仰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过,被这么多人憧憬的熘岐大人,却单单对他委以重任,将她的理念最先告知于他——这怎能让人不愉悦?
掩去人与鬼的纠葛,给缘一创造纯净的世界,这是她对缘一的温柔。
对他解析世界,将信任与期待托付给他,这是她对自己的温柔。
一视同仁,温柔相待,对待不同人给予不同的期许与帮助,她拯救了许多人的世界,连自己被封印也甘之若饴。
神代熘岐,实在是个合格的太阳巫女。
继国严胜看着日轮刀掉在地上而不自知的男人,一股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他叹了口气,走到缘一身边。
夜色中,那对花牌耳扎依然闪着光亮。
他抬手触碰,那是太阳的温暖。
他丝毫不在意被太阳灼烧的手,神色温柔的看着精致的耳扎。
“你瞧,她什么都没告诉你,却依然将太阳的力量分给你、护着你。”
缘一回过神来,眼中的光影猛的一颤。
他哑着声音问自己的兄长,“师傅她……”
问题划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太多的疑惑盘踞在脑中,一时间仿佛世界都在改变,但他很清楚,此生唯一不变的,是心里对她的信任与爱。
缘一顿了顿,终于开了口。
“她想要什么?”
“一个平衡稳定、没有崩坏危险的世界。”
严胜收回被灼伤的手,将一时半会无法恢复的手掩在宽大的袖摆中。
“走吧,我会告诉你——她的努力、她的担忧、她的理念——全都告诉你。”
*
门被拉开。
走进来的人身着紫黑方格羽织,黑色高马尾垂在背后。他从屋内关上门后,转过来的脸上长着六只眼睛。
鬼舞辻无惨目光移到来人左额与右下巴至脖颈处的深红色火焰斑纹上,微微皱眉移开了目光。
房内空间很大,无惨坐在高台之上,其下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各位上弦。
有些已经不满的瞪着迟来的男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对他伸出锋利的鬼爪。
黑死牟神色淡淡的走到中间对鬼王行了礼,就站在那里不动了,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解释的意思。
一旁矮小的男人已经按耐不住,直接施展了血鬼术,发丝飞舞,瞬间诡异的增长,根根闪着尖锐的光芒朝他刺去。
“大人让你参与上弦的议/会,是你的荣幸!而你这个才新生没几年的小鬼居然还敢让大人和上弦等你!”
“你竟然对大人如此不敬!用血来忏悔吧!”
只可惜那些恐怖的头发还没碰到男人的衣角,就被根根砍断,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没人看得到他是何时出刀的,只觉得寒光一闪,眼前的局势就变了。
黑死牟斜眸去看那个捂着头发哀嚎的鬼,那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珠上带着“上弦”“陆”的字样。
“不可能——不可能——没人能砍断我的头发!”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会就污了自己的六只眼睛。
“大人,也许您该重新审视上弦的实力了。”
此话一出,其余五位上弦眼神变了,可大多都是理智的鬼,忍耐着没有出手。
经历了这么长的岁月,他们早就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就只有那个新补上来的上弦陆,急于表现,反而把自己害了。
高高在上的鬼王没有反驳他的提议,男人饶有兴趣的点点头。
“那你来做上弦壹吧,其余的往后推。”
没人去问原先的上弦陆要怎么办,他们只是诚惶诚恐的接受了指示。
在鬼王的绝对力量之下,他们要做的只有服从。
突然从不知名野鬼一步登天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跪谢后,官方的说了些感谢的话,就十分自然的坐在了上弦壹该坐的地方。
原本的上弦壹敢怒不敢言,它努力掩藏起阴沉的脸色,对新任上弦壹黑死牟问了好,就离开座位。
鬼舞辻无惨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看着黑死牟。
让他成为上弦壹,当然不是因为他及时出现分散了那个男人的注意力,让他得以逃脱。
只是他离开之时听到的那句话,让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想。
——这个原名为继国严胜的男人,说不定是熘岐派过来保护他的。
不然一个有大好前途的武士,怎么可能在见过神宫巫女之后就变了想法要成为鬼?
不然他为什么将自己同胞弟弟的情报告知于自己,好让自己可以提前部署,让那个男人查不到一丝关于鬼的线索?
不然他为什么那个时候可以及时赶到救下自己?
虽然黑死牟不肯多说,但无论是不是熘岐已经找回与自己的回忆,亦或者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但她肯专门挑选如此优秀的人来保护自己——这个事实让他心情大好。
至于黑死牟成为上弦壹之后能否服众?——这就要看他自己的实力了。
如果他能成功通过这个考验,他自然不会辜负熘岐的良苦用心。
如今的局势已经很好了。
当初和她有关的——
神无月家早就垮台了;
产屋敷家也被他下了诅咒,让他们也尝尝活不久是什么感觉;
佐藤家也被同为鬼的佐藤温柏暗中控制着;
神宫他无法撼动,但也安插了自己的棋子……
只要佐藤曦子熬到佐藤川下台,代替那个老男人成为新的掌事神官,那么离他和熘岐相聚的日子也不远了。
在此之前,他只要稳固好局势,好好活下去就行。
俊美的男人笑了笑,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愉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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