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尾消失在街角，朗溪才回过神，心不在焉地朝小区门口走去。
凛冬将至，平江近两周的天气都不好，天空阴霾不见云，即便隔着厚厚的外套也能感受到阴冷的风。
朗溪踩着满地的银杏叶，忽然想起第二次见杜骁。
答应献血后，朗溪顺理成章加上杜骁的微信。
就像做梦一样，她高兴得大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可惜杜骁的朋友圈比他的脸还要干净，搞得她想点赞评论都没有机会，更别提主动跟杜骁讲话。
就这么干瞪眼半个月。
直到杜瑶手术期定下那天，她才在微信上和杜骁说上话。
是杜骁主动找她，和她约定抽血时间，第二天，就和助理过来接她。
为了这次见面，朗溪激动一整晚，还特意化了淡妆。
杜骁坐在车里等她，穿着淡蓝色条纹衬衫，里面是圆领白T，清澈干净的模样就像隔壁的邻家哥哥。朗溪上车一见到他脸就红了。
然而杜骁却十分不解风情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
朗溪在心底咆哮，感个屁的冒老子那是喜欢你好不好！
杜骁放下心，开车带她去餐厅吃饭。
那时两个人并不熟，甚至有点尴尬。
杜骁是个话少的人，因为性格和身份的原因，身上又带着天然的疏离感。而朗溪则是个怂比，见到他话都说不好。
不过杜骁很照顾她，一直在给她夹菜，还主动跟她聊天。但朗溪很清楚，他对自己这样，完全是因为她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能这么近距离的和杜骁呆在一块，她甚至有种死而无憾的错觉。
可能是高兴的太早了，以至于朗溪完全忘记自己是个晕血的憨逼。不记得具体抽了多少，反正下床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见状，杜骁立马亲自扶她上车。
又让高攀给她买了好多维生素饮料和乳酪奶糖。
朗溪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在车里，杜骁神情紧绷着替她调整座位，还凑过来笨拙却温柔地为她擦汗的模样。彼时杜骁刚满23周岁，气质介于沉稳和青涩间，注视她的时候，一如既往的眉眼浅淡，却夹着说不清的缱绻柔和。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这样呢？”
“喝点饮料吧。”
……
朗溪软趴趴地靠在座位上，满脑子都是红心泡泡。
心想自己这血献得也太特么值了！
以及被杜骁照顾的感可太好了！！
缓了好一会儿，朗溪才恢复血色。
而这时，杜骁拆开一根奶酪棒，递给她，“我记得你在朋友圈说过你爱吃。”
朗溪愣住。
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胸腔里的心脏，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有一瞬间，她恨不得跳下车原地蹦起再来个托马斯旋转360度。
但作为一个技术娴熟且不想让杜骁知道自己喜欢他那么多年的Zhuangbility，朗溪生生把这种冲动咽下去，她一脸淡定地接过来，塞在嘴里，小声说句谢谢。
礼貌又淑女。
简直清新到爆！
然而杜骁却不经意垂下眸看她。
感受到“老公”的注视，朗溪耳朵顿时红得一比。
过了好一会儿，朗溪听到杜骁浅浅的笑声，“还真有人耳朵能这么红。”
朗溪愕然。
杜骁勾了勾唇角，“怪可爱的。”
……
有朗溪的帮助，杜瑶的手术很成功，出院那天，朗溪还特意来看杜瑶，但可惜的是杜骁因为行程关系并没有来，但他并没有忘记朗溪。
杜骁偶尔会在微信上主动和朗溪聊两句，还会在跑行程时买礼物送给她。有时候是首饰，有时候是包包，偶尔还有电子产品和一些彩妆。
朗溪再三跟他说不要给自己送，但杜骁依旧如此。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那就用钱砸。
但他不知道，以朗溪当初那种经济情况，这些东西根本没法用。毕竟一个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的大学生戴上万的首饰和包，光是听着就够讽刺。
但可惜的是，直到现在，杜骁依旧这样。
对她永远慷慨大方，给的却永远是她不想要的。
-
第二天有课，朗溪起早就离开了家。
一进教室，就发现原本纷杂吵闹的同学顿时安静下来，然而这种情况仅持续几秒，大家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该干嘛干嘛。
朗溪神情微敛，随便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课开始时，她收到韩果果的微信，是一张在校门口和刘运芝的照片，还有一大群围观群众。
韩果果：【我从系群里看见的，woc姐妹发生什么了？？？听说你妈来找你要钱你还和她干了一架？】
朗溪脑子生疼，这会儿也听不进去课，干脆低头回复。
【她不是我妈。】
韩果果立马炸了，发过来一堆字，朗溪没心情看，回了句下课说便把手机丢到一边。于是下课铃一打响，韩果果就从C教跑到B教，把朗溪堵在教室门口。朗溪早上没吃饭，干脆拉着她去校外料理店。
路上，朗溪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告诉了韩果果。
韩果果由震惊到无语，到最后差点气得当场去世。
“什么玩意啊？我知道你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没想到能坏成这样。一个后妈，在把你赶出家门后，还要回头盯着你吸血？？要不要脸哦我靠！”
“更可气的是那群围观的人还在群里水这件事。”
“不过还好姐妹我机灵，立马把这件事告诉宋老师，多亏他跟其他导师沟通，让大家不要谣传这件事，否则后果自负，他们这才不在群里逼逼赖赖的。”
朗溪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早上看她的眼神有点儿不对。
应该是这件事小范围内都传开了吧。
不过她并不怎么在乎，刘运芝来到她面前的一刻，朗溪就知道她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她已经习惯。
甚至于麻木。
韩果果:“那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这倒把朗溪问住。
昨天她脑子里都是杜骁，根本没想高攀怎么处理的。不过刘运芝的确消停了，那个被她砸坏手机的人也没来找她麻烦。
想了想，朗溪道，“我也不清楚，朋友处理的。”
喝奶茶的韩果果一呛，抬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过我还听说昨天你超级霸气，把人手机摔了，是真的吗？”
想到昨天自己脑袋充血的模样，朗溪脸上一讪，点点头。
也不知道多少人拍到她发飙时的磕碜样儿。
而且杜骁应该也看到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自己这副样子吓到。
哎，真是可惜了她营造多年的柔弱小白兔形象。
韩果果一拍桌，“那人就活该，多贱啊！就该摔他丫的。”
“不过你这次还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朗溪特没道理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刮目相看？”
“就感觉你很少这么厉害啊！”
“我平时很窝囊吗？”
“也不是窝囊，就是——”
韩果果斟酌了下用词，“就感觉你很听话，非常听话，几乎不做出格的事情，平时还好，一涉及到你男朋友，就特别乖。”
“……”
朗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乖？
十五岁离家出走，二十岁和家里断绝关系。
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这个字眼挂不上钩。
但韩果果的话又不无道理。
好像的确，在面对杜骁的时候，她会特别乖。
就像一种本能。
哪怕明明已经很不开心，很委屈，她还是能笑着点头说好；很多事情，只要杜骁不喜欢，她就不会去做；而有的事，只要杜骁喜欢，即便她再不喜欢，也会咬牙去做。
可明明真实的自己并不是这样。
她有脾气，有主见，不乖也不温柔。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朗溪怔住。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
吃过饭后，朗溪被韩果果拉着去超市。
路上韩果果叽叽喳喳和她说着最近的热播剧，和明星八卦，朗溪偶尔附和两句，但心里却始终在想刚才她说的话。
如果不是她提醒，朗溪到现在都快记不得因为喜欢杜骁，她做过多少傻事。
其中第一件事，就是减肥。
不认识杜骁之前，朗溪没有那么强烈想要变美变优秀的想法，认识杜骁之后，朗溪所有的胜负欲仿佛在一夜之前觉醒。
实事求事，朗溪并不算胖，一米六三不到一百斤，完全正常身材，就是看起来有点肉肉而已，但自打知道和杜骁拍戏的女明星的体重都是8打头，她深深被刺激到。
从那以后，朗溪几乎没吃过晚饭。
加上跑步，短短一个月时间，直接瘦到90斤，但也饿出胃病。
然后，就是留长发，健身，学化妆，护肤。再然后，就开始注重穿搭，和自身气质。
她底子本也不差，不过一个学期的时间，朗溪就像变了个人。
直接从美女如云的服装系脱颖而出。
这个时候，朗溪已经是学校里有名的仙女了。
纤瘦的身材，不化妆也一样干净漂亮，还有笑起来那副阳光可爱的又直男杀的脸，直接迷倒学校一大票男生。直到现在，偶尔还会有不知情的男生蹦出来跟朗溪告白，但都被她以有男朋友的理由拒绝掉。
在别人眼里，这些努力提起来不过就是一句话。
只有朗溪知道，为了变优秀她有多辛苦努力。
她习惯为了杜骁做这样那样的改变。
做的所有努力，也只不过希望杜骁有一天，能够真正看到她。
她曾以为她做到了。
可现在，好像并不是。
从货架上拿起很久都没吃过黄瓜薯片，朗溪突然想到杜骁的那句话——
“垃圾食品要少吃。”
“不健康还会胖。”
看了几秒，她将最大那包扔进购物车里。
……
从超市出来时已经不早，朗溪想回教室做作业，却没想到宋言找她，朗溪以为是奖金的事，便让韩果果陪她一起去，结果却是另外一件事。
宋言将邮件递给朗溪，“灵雀那边邮过来的。”
朗溪意外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两张邀请函，墨绿色的卡身配着金色丝线，低调奢华。
宋言道：“灵雀希望你能去霍卿在北市的秀，另外一张，你可以带朋友一起去。”
韩果果听到立刻“嗷”一声，“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朗溪抬起头，一脸懵逼。
这踏马也太玄幻了？
之前给她打电话就算了现在还邀请她去看秀？
这不就是逼上梁山不见面不行的意思吗？
不是，她有这么大排面儿呢吗？
宋言笑了笑，“别有那么多顾虑，去见一见世面也很好，这次是影视服装展，和普通的服装秀有一些区别，业内很多大佬都会去，小溪，珍惜机会。”
朗溪很为难地看着邀请函。
机会难得是真的，这种级别的秀，没有邀请函根本进不去，而且现在宋言也在鼓励她，一定会帮她争取大作业期限。
但问题不在这，问题在于杜骁。
临走前，他再三强调要她不要再想霍卿的事，那个语气眼神，都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可以。
不要肖想踏入这个乱七八糟的圈子。
更不要违背我的命令。
朗溪又何尝不明白杜骁的担心。
他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实话。而且对于两人现在这种摇摇欲坠的情况，的确是她毕业后选择留在杜骁身边最好，最起码，两个人可以经常见面。
原本，朗溪已经觉得自己想得很明白。
但就在这一瞬间，心底那股躁动冉冉升起，她忽然又开始动摇。
韩果果在一边摇着她的手臂，“我靠你在犹豫个啥？？你不去就把邀请函给我我他妈看热闹也要去！！！”
宋言看着朗溪，再次强调，“只是一次秀，你还是可以选择拒绝灵雀。”
“……”
朗溪缓缓抬头，对上宋言的视线。
半响，她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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