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可太咸鱼了!》/青色兔子
第三章
北斗宫刑囚堂已有多年未开启。
如今刑囚堂的掌事玉衡,也就是温宴、李吉光的师父,正极力劝解天枢道长,“掌门师兄,霓裳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自幼是个直脾气,真性情,若说真有什么害人的心,那是断然不可能的。否则,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焉得不约束?那寒溟洞中,冰寒万分,霓裳一个女孩子,如何受得住?你纵然要罚她,却也不该罚得这样重。”
天枢道长叹道:“我心中如何不疼爱她?正因爱之深,而有责之切。你我修道之人,如今魔气日盛,诱惑纷乱,一次行错,便会踏入魔道,万劫不复。我只盼着这次罚过之后,霓裳能清明本心,正道修仙。果能如此,便是这孩子愿我恨我,我也认了。”
话说到这份上,玉衡道长便不好再劝,然而仍是望着掌门师兄踟蹰,显然是在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叫他改变心意。
天枢道长看出他为难,摆手道:“你若是怕有一日历劫成神后,见了师尊不好交代,那也不必你这刑囚堂掌事动手了。我亲自罚她!”
“掌门师兄多心了,”玉衡道长苦笑道:“我是刑囚堂掌事,自然是我来做了这恶人。”
于是叫温宴、李吉光等人把蓝霓裳带上堂来。
蓝霓裳走上前来,红衣张扬,脊背挺直,只扭着脸不肯看师父与师叔,犹自委屈忿忿。
玉衡道长才要宣布惩罚,却被天枢道长摆手止住。
“温宴,去把咱们北斗宫七门下,统共二百三十名弟子,都叫来刑囚堂。”
这是要拿蓝霓裳做筏子给众人看了。
温宴硬着头皮去看自家师父。
玉衡道长低声道:“掌门师兄……”
天枢道长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李吉光悄声对蓝霓裳道:“大师姐,你快认个错,掌门师伯消了气就不罚你了。”
蓝霓裳小脸素白,昂首冷然道:“我没错。”
玉衡道长觑着天枢道长面色,心里暗暗惊疑,自忖道:掌门师兄向来纵容这唯一的徒弟蓝霓裳,从前连修炼之事,也都是随她心意,从不多加要求。怎地出去一趟,回来竟舍得重罚她了?莫不是在外面所见情形着实不好?
天枢道长却只是端凝坐着,垂首沉思,显然心中有一则极重大的事情,叫他为难。
这北斗宫原是三千年前,曾参与镇魔之战的北斗真君的洞府,后来北斗真君静修日久,静极思动,往三界中寻了七位弟子,以北斗七星命名。
这便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这七位道长。
三百年前,北斗真君羽化登仙,天枢道长以师兄之长,便继承了北斗宫掌门之位。
七人原本在天玄山上,无意理会外界因果,谁知自十年前魔气日盛,为了镇守北斗宫灵脉,七人不得不下山除魔,来往之间便有了因缘,十年下来,北斗宫弟子已有二百三十名之多。
这其中,唯有天枢道长徒弟最少,十年来只有蓝霓裳一人。
如今北斗宫弟子齐聚刑囚堂前,见掌门宫主天枢道长,竟然要亲罚大师姐蓝霓裳,都心中惊骇,不知大师姐是犯了何等样的大错。
见众弟子集齐,天枢道长起身,绕行刑囚堂内,缓缓开口道:“如今血月贯空,魔气日盛,我等正道更当把持自身,一步行错,堕入魔道,便是万劫不复。外面那些邪门歪道,有杀人夺宝的,有炼人为丹的,你可知起因都在何处?都在一个‘欲’字,贪欲太盛,便会想要恃强凌弱。我今日罚你们大师姐,却也是要训诫你们。你们出身北斗宫,放眼三界,都是青年俊才,万不可自恃修为,对不如己者,横加凌|辱,肆意欺压。”说到最后几句,天枢道长声色俱厉,隐含精光的眼睛直刺爱徒蓝霓裳后背。
蓝霓裳偏过脸去,心道:那墨孤烟算什么弱?
“这次,我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新弟子,名唤墨孤烟,他如今伤着,翌日再来拜见你们。这墨孤烟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了,他虽然修为低浅,你们却不可欺他,要拿出做师兄的姿态来,教导他帮助他。你们大师姐失手误伤了小师弟,自己心中惭愧,自请受罚。”天枢道长到底还是疼爱霓裳,不愿在众人面前叫她难堪,为她遮掩过去,“我既然是掌门,便不能徇私,这便罚她往寒溟洞中修行三月,期限不满,差一日也不许下来。”
“寒溟洞”三字一出,众弟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玄山镇守着魔族出口的废墟之境,而这寒溟洞就在废墟之境与天玄山接壤之处,里面遍布寒溟精石,酷寒无比。常人不等靠近,便会被活活冻死。便是修道人士,若没有法宝护体,在里面也挨不过三日三夜。
这次天枢掌门罚大师姐往寒溟洞中修炼,还一去就是三个月,当真是再重没有的惩罚了。
谁知道这却还不是全部。
天枢道长看了一眼昂首不语的爱徒,叹了口气,对她低声道:“寒溟洞中虽冷,但你若勤于修炼,于你修道却也大有好处。”又道:“你伤了墨孤烟,若是毫发无损得走出去,人家难免说我这个做师父的偏袒。”他右手一扬,挥动拂尘,便要往蓝霓裳背上挥去。
虽然他动作看似缓慢,那拂尘又飘飘荡荡,看似毫无力道。
玉衡等人却知道,天枢道长这一拂尘下去,便是天玄山也要颤一颤,都惊呼道:“掌门师兄不可!”又有叫道“霓裳快躲开!”或是“大师姐快认错!”的。
一时间刑囚堂中人声鼎沸。
混乱中,玉衡道长猛扑上来,抽出长鲸剑撑住了天枢道长的拂尘,叫道:“师兄,三思!”
天枢道长沉声道:“师弟,你让开!”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门边传来一声低咳。
旁人不知是谁,蓝霓裳却听出了来人身份,猛地扭头看去,果然是墨孤烟。
墨孤烟手撑在门廊上,唇边还有一缕未擦净的血痕,见堂中人都望过来,勾勾嘴角,道:“听说师父传召,徒儿来迟了。”他话虽然是冲天枢道长说的,人却是望着蓝霓裳,显然是故意气她。
蓝霓裳恨恨瞪着他,见不得他来得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扎成一束的乌发也如主人般怒气冲冲晃起来。
墨孤烟虽然肩头剧痛欲裂,然而见蓝霓裳恼怒,他便心中快意,竟不知不觉中露了点笑意。
天枢道长道:“是我要你去养伤的,你又来乱跑做什么?”又道:“玉衡让开,我若今日不管教霓裳,她翌日闯出大祸来,伤及自身,又如何收场?”
蓝霓裳也知道师父这一拂尘之力,虽然咬牙硬撑不肯认错,然而肩头微颤,显然也是紧张害怕。
墨孤烟原本见她气焰嚣张、又鄙夷于自己,便也恼恨于她,然而细究起来,与这娇美的小姑娘并无深仇。想来她作为北斗宫大师姐,这么多年来又是天枢道长唯一的徒弟,众星捧月似得长大的,忽然不知哪里冒出自己这么个穷酸小子来,竟成了她的师弟,不入她的眼,却也不能怪她。
墨孤烟见她肩头微颤,目光下移,落在她紧握的手上,又想起了被她握住的那一刹那。
墨孤烟道:“师姐伤了的人是我,怎么罚她总要我心气儿能平才是。”
天枢道长一愣,道:“你要怎么罚她?”担心这新徒弟怕是要霓裳也震裂肩膀才肯罢休。
蓝霓裳更是恨恨瞪着他,心道:这恶魔不知要出什么狠招。
墨孤烟将众人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见不管是口口声声说要罚她的天枢道长,还是在旁拦着的玉衡道长,亦或是旁观的众弟子,无不将担心之色显露脸上。
他自嘲一笑,自己本就是野草一株、孤烟一缕,生死无人管。倒是堂中跪着的那大小姐,当真是千娇万宠,众人心头肉,阖宫眼中珠。
蓝霓裳最耐不住,横眉冷问道:“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墨孤烟淡淡一笑,轻声道:“只要师姐跟我道一句对不住,我便再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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