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师姐可太咸鱼了》/青色兔子

    第十五章

    忽然一阵雪貂的“呜呜”声将蓝霓裳自回忆中唤醒。

    原来蓝霓裳在极乐峰寻不到墨孤烟,又因记挂着温宴、李吉光所言,担心焚星宫要对本门不利,最终闯出师父天枢道长的禁制,赶来观月殿,正好拦下墨孤烟,自己取而代之,与焚星宫少主花无数对战。

    进殿之前,蓝霓裳便知道自己与花无数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她是清楚自己的自愈能力,才敢以身犯险。所以她进殿之前,已经将雪貂放在门外。

    谁知道当花无数的金牡丹骤然发威,雪貂本能察觉到危险,闪电般蹿进来,蹲到蓝霓裳的肩头,与主人一同被关入了金牡丹之中。

    蓝霓裳被宠物一唤,醒过神来,却见自己四面全是金灿灿的弧形墙壁。她伸手去摸那墙壁。只见那墙壁质地柔软,随着她的力道向外凸去,然而不管她怎么推,始终不曾破掉。整个金色天地之间,有一种浓郁的花香。

    蓝霓裳性喜养花,立时便分辨出这是金牡丹的香气,确定了自己是进了花无数的金牡丹内部。

    六年前的修真界联赛上,她曾亲眼见到,玉衡师叔门下善道师弟,与花无数对战,入了这金牡丹,再没出来。在她之后,善道乃是北斗宫收的第二个徒弟,原是玉衡门下大弟子,尚在温宴之前。都知道入了花无数金牡丹之人,再无生还之理。然而联赛立定生死契,总也怪不到花无数。此后,玉衡门下,提起师兄,那便是温宴了。

    此刻蓝霓裳自知入了金牡丹,当然万分小心,寻找破解之法。

    她抱着雪貂,在这金牡丹之中四处查探,却不知道注视着她的花无数比她还要震惊诧异。

    花无数以花杀人,乃是将人关入金牡丹之中后,花魂入体,遍览此人生平记忆,探查出此人平生憾事,而后为此人编织一则美梦,叫来人在美梦中永久沉睡。毕竟,梦只要不醒来,做梦人又怎会知晓自己在梦中呢?

    花无数自认这称不上杀人,而是给了这些人一个不一样的、美好的另一生。

    凡入他花梦者,没有一个人曾醒过来。

    现在,这个在他金牡丹中四处乱走的蓝霓裳,便是自花梦中醒来的第一人。

    蓝霓裳对花无数的诧异一无所知,她抱着雪貂,步步小心,放出神识,四处探寻,其小心谨慎就好比上一世美剧里面赶到案发现场的警察,生怕哪个角落里面就藏着犯罪分子。

    她猜想花无数的花中杀人,估计就是将敌人困在花中之后,在对他有利的环境里突然出击,攻其不备。

    蓝霓裳放出四探的神识,忽然摸到了一扇门。

    那扇门是一朵精美的紫色牡丹花。

    蓝霓察觉到这扇门后有人。

    她提高戒备,正想要打开这扇门,却见这扇门仿佛知道她心意一般,已经在她面前自行打开。

    然而出乎蓝霓裳预料的是,门后的人,不是花无数,却是个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子。

    那女子靠在一株柳树旁,正抚着新生的柳枝感叹,“他说待到柳枝青了,他就会回来看我。我数着,盼着,总算是又到了春日,他……就在这两日归来吧……”

    蓝霓裳正在奇怪,却见那小路尽头远远走来一名男子,粉衣风流,眉眼含笑,正是花无数。

    蓝霓裳大惊,万花绫召出,直扑花无数。

    然而红绫击到花无数面前,他人便消失了。

    蓝霓裳只当他用了闪身术,犹自提防,忽然只见眼前的小路、柳树都渐渐化为虚影消失不见,而那美丽女子猛地回头望向她,尖利道:“你是何人?我的花郎呢?”问话间,她那美丽的皮囊消失了,青面獠牙冲蓝霓裳扑来。

    这实在太过奇异惊悚。

    蓝霓裳忙向后退去,眼见要给那“女鬼”捉到,忽然脚下一绊,已是跌出了门外,抬头仍是那朵精美的紫色牡丹花门。

    她的神识仍能探到,门后那女子仍在。

    但是蓝霓裳却不想再开这扇门了。

    她转身离去,远远的,仿佛还能听到那女子又在抚柳低叹“他说待到柳枝青了,他就会回来看我……”

    蓝霓裳在花中乱转,又开了几道牡丹花门,见里面或是母亲抱着孩子唱摇篮曲,或是夫妻携手恩爱,或是有情人颠鸾倒凤。然而只要她一开了门,母亲的歌声便成了哀嚎——她怀中的婴孩已是死去多时,连尸体都冷硬了。夫妻携手便成了反目,妻子手中的剑插在男子心口,目光冰冷。做快乐事的有情人成了一堆白骨……

    蓝霓裳又惊又怕,还有些被情绪感染后,说不出的悲痛与惶恐,下意识想找一处安心平稳之所。

    这念头一起,她面前忽然又出现了一扇门。

    这扇门跟此前的都不同,金色温暖,低而矮,只能容小儿进入。

    蓝霓裳心思一动,人已变小,走入了这扇小小的金牡丹门之中。

    却见门内一名少妇正对镜梳发,她的面容在铜镜中模糊不清,然而只一个背影便无比风流婀娜。她的青丝迤逦下泄,一路滑落到脚边堆叠。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只自顾自梳着那满头青丝。

    “娘。”忽然有小男孩喊了一声。

    蓝霓裳这才看到角落里还有另一位妇人拉着一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正冲对镜梳发的美丽少妇喊娘。

    那小男孩天生唇角上翘,此刻虽然目中含泪,却犹带笑意,赫然正是年幼的花无数。而他身边那妇人,若仔细看,竟又几分焚星宫公主花暮兰的模样。

    蓝霓裳心中一惊,屏息静观。

    “好妹妹,事到如今,你都不肯告诉我那人姓名么?”年轻的花暮兰问道。

    那少妇仍是对镜梳发,声音柔媚,轻声道:“暮兰姐姐,你就不要再问了。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是个没脸没皮的人,明明当初与花郎两情相悦,结为夫妻有了孩子。谁知道……谁知道……”她肩头轻颤,语带哭腔,“谁知道我自从见了那人一面,便爱上了他……我是轻贱,爱上了那人,勾|引他犯下了错……那人,那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年轻的花暮兰怒道:“好妹妹,你必然是受了那人蛊惑,竟以为全是自己的错处。你这样美丽,谁见了你不起心思?你怕是上了贼人的当还不自知……你只告诉我那人是谁!”

    “啪”的一声,那少妇忽然怒了,将梳子用力扣在妆台上,娇声斥责道:“暮兰姐姐快别这么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勾|引了他,是我坏他清修。我不说,你不要再问了,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说他的名字……”

    年轻的花暮兰叹了口气,看一眼身边的小男孩,问道:“那你要怎么同孩子他爹说?”

    那少妇伏身低泣,“我不知道……我没有脸面见他……若花郎要我死,我也只好死了叫他消气……”

    蓝霓裳听到这里,估计是花无数的母亲当年给他爹戴了绿帽子。

    年轻的花暮兰沉吟道:“若你此刻见了孩子他爹,他正在气头上,说不得会伤了你。不如你先到我焚星宫中住一段时日。”

    那少妇轻轻摇头,道:“我既然已经爱上了别人,又如何还能同花郎一起?我已将前因后果,都写在这封信中。劳烦暮兰姐姐将这封信转交给花郎……我、我此生都不出来见人啦……”

    “你要去哪儿?”花暮兰急问道。

    小花无数也在一旁连声叫娘。

    那少妇低头不语,半响才道:“我心里烦闷,暮兰姐姐,你让我一个人走走。等我过阵子好些了,再去焚星宫找你。孩子,就劳烦姐姐带给他爹。”她说完,放下信,就走入镜子里,只见那镜子里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镜子里走出来一位成熟男子,与花无数面貌相似,却比他更威严些,想来该是花无数的父亲。

    这位花郎看了爱妻留下的书信,双目含泪,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发颤。

    良久,他落泪道;“我花尽欢身为百花之王、妖魅之主,都说世间无人能逃过我的魅惑,如今却留不得心爱之人的一颗心,何其可悲,何其可笑。”他愣愣出身半响,忽然向花暮兰道:“既然她信任宫主,那花某就也将独子托付给宫主了。”

    “你要做什么!”花暮兰才觉不对,抢上前来,却见那花尽欢大笑三声、已是气绝身亡。

    小花无数扑上来喊爹,泪珠连连。

    蓝霓裳在旁看着,既觉荒谬,又觉悲惨。

    忽然虚空中一道男音怒喝,“你怎么闯进来的!”

    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满藏杀机。

    蓝霓裳翻身后撤,跌出这金牡丹门外,却见花无数正站在自己面前,此刻他那总是含笑的脸上宛如挂了一层严霜。

    蓝霓裳自知不小心撞破了人家的童年惨事,摸摸鼻子爬起来,小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这门上怎么不上锁呢?”又道“不对,你一开始就不该把我拉进来呀。”

    花无数身世被撞破,本就恼恨至极,也不知这从未开启过的金牡丹门为何竟放蓝霓裳入内,此刻见她说破,更是大怒,怒极反笑,悠悠道:“我原本见你机灵,可惜你要长眠花腹,还有些踟蹰。如今你既然看了不该看的,那我便再不能放你出去了。”

    他折扇一挥,四壁柔软的金色花瓣忽然收紧,好似扎紧的口袋一般,要将蓝霓裳捕获。

    蓝霓裳只来得将万花绫探出袋口,人却已被四壁捆住,只觉空气稀薄,渐渐透不过气来,而那花壁上忽然渗出粘液来。

    花无数在外悠悠道:“只要两个时辰,这花液便能将你化做养料。你的躯体自此消失,你的精魄永锁花门之内。”

    蓝霓裳艰难道:“两个时辰……咳咳,外面的人可不会等两个时辰……”

    “花中一年,外界一日。”花无数笑道:“在他们看来,不过一眨眼,我就赢了。”

    蓝霓裳呼吸急促,感到那粘液没过了手足,心里胡思乱想:也不知道那自愈体质能到什么程度……化成一滩水了,也还能自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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