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功夫, 曹玉凤和林富贵就成了朋友,若曹玉凤是男孩子,恐怕两人就称兄道弟了。
林富贵只知道财务上的事情, 其他的了解的并不多,商月娥同样防备着他。
帮不上曹玉凤的忙,林富贵很惭愧,他觉得没有尽到做朋友的义务,他保证以后一定帮曹玉凤多打探消息。
曹玉凤嘴上说着不用, 心里乐开了花, 这相当于在商月娥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啊。
快傍晚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工厂, 下班的时间也到了, 林富贵回家去了, 其他的绣娘也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很快, 工厂里的人都走了, 只剩下曹玉凤一个人。
曹玉凤把工厂的门锁好, 回到宿舍。
平常商月娥住在厂里,特意收拾出来一个厨房,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因着中午饭吃的晚又多,曹玉凤没有烧晚饭,在宿舍里看书, 她和商月娥分别有个单间。
自己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工厂,曹玉凤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接下来两个月都要如此,她怕自己因为担惊受怕,休息不好,决定找个人作伴。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好友加同窗孙沛然同学, 隔天一大早,曹玉凤就给孙沛然打了个电话。孙沛然一听要去工厂住,还能跟着曹老板作威作福,立刻答应下来。
跟家里人打过招呼,收拾了铺盖卷就滚到工厂里了。
孙沛然没有来过工厂,看什么都稀奇,看到那几十个绣娘,惊得张大嘴巴,她根本没有把玉凤往老板那方面想过,如今看来,她真的有一个当老板的朋友。
曹玉凤对孙沛然没有隐瞒商月娥做的事情,她询问朋友,有何建议。
孙沛然的意思也是先忍耐一段时间,毕竟高中三年是至关重要的三年,只要考上大学,随便怎么折腾。
曹玉凤叹气,她当然知道,可她想要更好的方法。
孙沛然摇头,目前真没有比这更好的,除非她找到了更好的合作对象,可这合作对象可遇不可求,再说了现在他们厂的规模在业界也算是大的了,一旦离开这里,就要跟她原来的厂竞争,怎么想都不划算。
为今之计,只能是忍耐加规划下一步,寻找更大的契机。
曹玉凤颔首,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曹玉凤不想朋友来第一件事就是跟着自己发愁,暂时先把烦恼的事放下,先把工厂管理起来再说。
绣娘们还是一副没有干劲的样子,曹玉凤在,她们就做做样子,一旦离开,就懒怠,聊天的聊天,走动的走动,像极了上自习课的学生。
曹玉凤知道症结在哪里,可是在商月娥回来之前,她不想改动,以免商月娥说自己针对她。
思索了几天,曹玉凤想到一个主意。
下午三点,就在绣娘们消极怠工的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候,她拍拍手,叫大家都停下手上的活。又叫来林富贵,让他带上纸、笔,大家一起坐在绣场里。
绣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曹老板要干什么。
曹玉凤清了清喉咙,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她看到那乌压压的脑袋,想好的说辞一下子想不起来,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两口水,脑子一下子清醒了,笑道“大家好,我叫曹玉凤,大家都认识我吧”
绣娘们哄笑,老板谁不认识呢。
曹玉凤也笑了,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大半,她接着道“大家来工厂时间长的有两年了,时间短的也有几个月了,我想知道大家觉得咱们厂怎么样好还是坏”
绣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声。
曹玉凤说“大家不要害怕,我呢,年纪小,平常要学习,工厂来的也少,不怕大家笑话,你们有些人我还不认识呢。比方说那位,我看你就面生的很。”曹玉凤指着一个靠角落坐着的绣娘说。
那绣娘立刻垂下了头,脸红的直到耳根。
有胆子大的绣娘道“她叫五妹,来了三个月了。”
“哦,五妹,那五妹你说咱们厂好不好”曹玉凤摆出最迷人可亲的笑容,像诱惑人犯罪的大灰狼。
五妹抬头望了她一眼,又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还是刚才那绣娘道“五妹胆小,不敢跟老板讲话。”有些人就是这样,看到老板如同当年见了老师,撒腿就跑,不敢讲话。
曹玉凤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那你替五妹讲,咱们厂好不好”她望着那一直讲话的绣娘道。
绣娘迟疑了一下,说“当然好,不好我们就不会来了。”
“是吗我也觉得咱们厂好,我和商厂长一点点地把工厂做起来,要是不好,我们不是要赔本买卖吗。”曹玉凤笑起来,绣娘们也跟着笑,可她发现有几个绣娘笑的很勉强,还有人私底下撇嘴,其中就包括王琳。
曹玉凤的话锋一转,“可是再好,也有不好的地方,就跟学生似的,好学生也有缺点,我想让大家说说咱们厂不好的地方。”
刚刚调动起来的气氛立刻凝结了,谁也不说话,都把头低到了胸口。
“大家不要害怕,每个厂包括每个人都有缺点,只有把缺点改成优点,工厂才能扩大,人才能变的更好,这也是商厂长的意思。我们想扩大工厂,可是现在遇到了瓶颈,也就是到了一个节骨眼上,上不去了,这才想要征询大家的意见。老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咱们这么多人,得顶多少个诸葛亮啊。”
曹玉凤故意把话说得轻松自然,让绣娘们放下戒备。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留给绣娘们思考的时间。
绣娘们开始窃窃私语了,还有人跃跃欲试。
曹玉凤以目光鼓励,终于,先前胆大的那绣娘站了起来,“老板,我要是讲了,你不会开除我吧。”
“不会,只要意见提的好,不但不开除,还发奖金。”
一听有奖金议论声更大了,绣娘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是老板。”
“那好,我就说了。”
“说,林会计,做好笔记,一条都不能落。”
林富贵提笔准备好,紧盯着绣娘,生怕遗漏了。
绣娘咽了口口水,道“我刚来厂的时候说的是绣一套绣帕四毛钱,后来有了枕套、被罩,也是按照一件多少钱算的。可是就在今年年初,商厂长突然说不计件了,要按日工算,一个月下来我比原来少挣了十几块。”
她的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挣的少不说,干活快的跟干活慢的拿一样多的钱,这明显的不公平吗。”
“对啊对啊,谁还愿意多干,反正一天绣一套跟绣一件拿的钱一样多。”
议论声越来越大,绣娘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曹玉凤赶紧制止,“这事你们跟商厂长反应过吗”
“反应过啊,可是商厂长说以后都这样,喜欢干就干,不喜欢干就走,没人拦着。”
曹玉凤看向林富贵,林富贵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曹玉凤的脸色凝重,“林会计,大家的意见你都记上了吗”
林会计说都记了,一字不落。
曹玉凤抬起手,再次制止大家的讨论,“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有啊,大家干活慢了,要交货,活就出不来,商厂长就让我们加班,有的时候加班到后半夜,又没有地方住,大家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下,早上醒来再接着干,家里的男人,孩子都有意见,说挣这么一点钱,还要干通宵,家里烧饭也没人。”
这是按照日工算工钱衍生出来的问题。
又有人道“中午休息时间太短,路远的回家饭还没有烧好,就得赶回来上班。”
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来回加烧饭确实不够。
“原来被罩和枕套价格贵,不给我们做,现在按照日工算了,这些难做的都给我们做了。为什么吃亏的总是我们,沾光的老是那么几个”
曹玉凤问沾光的都有谁。
回答她的是一阵讥讽,“跟商厂长关系的好的那几个呗,大家都知道。”
想必这几个都去了苏州。
学生们拉帮结派,没想到工厂里也有,曹玉凤只能叹息,怪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
今日提的意见够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曹玉凤道“今天先到这里,以后大家有意见或是好的想法,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大家也都知道。”
绣娘们笑着说好,纷纷起身,收拾好各自负责的区域,便下班了。
林富贵把做好的记录拿给曹玉凤,担忧地道“规矩是商厂长定下的,她一走咱们就改,不好吧。”
“我知道,我还没有改。”
“可是你已经做好了改的打算。”
曹玉凤笑,“不改,绣娘们的意见太大,影响产量,不过我会想好怎么改的。”
“好,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的话我会跟你讲,你也下班吧。”
林富贵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曹玉凤和孙沛然。孙沛然不好参加讨论,一直坐在院子里,不过也把话听了个清楚明白,“症结在哪里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在不触动商月娥定制的规矩上改动。”
曹玉凤盯着纸上漂亮的字,道“我会想到办法的,就像以前一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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