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招娣虽然那么说曹玉凤, 还是把她的话记在心上了, 女儿是读书人, 怎么会害她。尹招娣擦干净手,捏了捏腰上的肉, 嗯,还没有长出来,明天不吃那么多了。
进了屋, 见曹明耀不在,书放在桌上, 坐在炕上等了下,听到缝纫机的声音, 猛然转头, 发现放在炕角的衣服片不见了, 急忙起身,往外走。
缝纫机一直放在堂屋最角落的地方, 那里光线不好,用的时候再搬出来。尹招娣回来, 没有注意到缝纫机搬出来。
此时,曹明耀坐在缝纫机前, 正在踩,缝纫机针哒哒的响。
尹招娣的眼眶立刻湿了, “明耀, 你怎么做这个?”
“我想你出工累了, 回来肯定不想动, 就想给你缝上。”
“我来吧,你歇着。”
“我不累,你去屋里躺着。”
尹招娣转过头,偷偷抹眼泪。从小到大,没人这么疼过她。嫁给曹明耀的时候,她想只要人家不嫌弃她就行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曹明耀会给她缝衣服。
一个大男人,连针都不会拿,却学着踩缝纫机。
凤儿说的对,女为悦己者容,为了曹明耀,她一定得管住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他挣脸。
曹明耀停了缝纫机,剪掉线头,拿给尹招娣试。
尹招娣脱了褂子,拿着衣服往身上套。她穿着棉袄,棉袄也改瘦了,比毛衣来还是要臃肿不少,衣服竟套不上去了。
曹明耀皱眉,貌似改小了。
尹招娣笑,“是我的棉袄太厚,我脱了试试。”
“屋里试,外面冷。”
尹招娣红着脸嗯了声,进了屋。
脱掉棉袄,只穿着秋衣,再套上衣服,又有些肥了,且肩膀处偏瘦,穿起来有些紧,应该是尺寸没裁好。
曹明耀拽了拽,嘀咕道:“我是按照你的衣服剪的啊,哪里没算对吗。”
尹招娣脱下来,放在炕上,复又穿上棉袄,“没关系,我看哪里不好,再改一下就行了。”
“只是现在不能穿了。”
“明年穿也一样的。”
曹明耀叹息,出去收拾缝纫机去了。
尹招娣掀开门帘看他,想了想说:“你这样好,我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以后针线活都让我来做。”
曹明耀顿了下,没有看她 ,把缝纫机搬到角落,用布盖好。
缝纫机是结婚后,攒下教书的钱买的。布上大片的牡丹花,是尹招娣一针一针绣上去的。过年时,他们的新衣,都是尹招娣在这台缝纫机上做的。
曹明耀一直以为做衣服是个容易的活,没想到还挺难。他也以为做家务不是干活,做了一天,发觉很累。一整天,几乎没有空闲。
出工和家务活都是尹招娣一个人在做,他就教教书,回来后吃了饭,不是判作业,就是看书,活得还跟以前做少爷时一样。
他想,村里除了黄明生,应该找不到跟他一样的了。
曹明耀很愧疚,说:“等我挣了钱,再给你买,这件先将就着穿。”
尹招娣笑着说好,回身进了卧室。
曹玉凤在另外的卧室听着,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相对站立的父母。她有点怀疑曹明耀是不是重生了,怎么变化这么大。
可是曹明耀表现出来的又不是像,曹玉凤决定观察看看。
……
今天要做的事情比较多,一是去奶奶家要灯笼,二是去看望姜美玲。去奶奶家,中午就可以去,反正有曹明耀烧饭,她不用急着回去。
董桂兰听说她要烘梅花,立刻拿了两盏灯笼给她。
“奶奶,你还有吗?”
“年轻的时候心急,一有了花苞就想着梅花赶紧开,开一院子的梅花,我好赏梅。年纪大了,知道要等,到了时候,花自然就开了。”言下之意是她不再需要灯笼了。
董桂兰走到小梅花树前,蹲下.身子,指给曹玉凤看,“你看,长了好多的小花苞。每天早上起来,我就先数数,有没有新长出来的花苞,若是有新的,一整天心情都会好。”
小花苞跟曹玉凤家的一样,米粒大小,还有些更小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估摸着,下个月就能开,到时候咱们比比,谁的开得好。”
“嗯,我也不要灯笼了,等着它们自然开花。”
董桂兰笑,又把灯笼收回去。
“对了,你爹的工作怎么说?”
“在等消息,我爸说应该问题不大。”曹玉凤按照曹明耀的说辞说给董桂兰,实际上学校那边没有消息传出来,也没有老师说要走。
“那就好,跟你爹说,让他别急,有些事急不来。”
“我一定告诉爸爸。”
曹玉凤又陪曹成聊了会天,才回家。转告了董桂兰的话,还说不用灯笼烘了,遵循植物正常的生产周期。
下午学校依然没有换老师的消息,消息最灵通的孙沛然也表示没有最新进展。她倒是给了曹玉凤另一个消息,即姜美玲正在和村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谈恋爱。
曹玉凤大惊,“你怎么又知道?”
“这次是我亲眼看见的。姜美玲跟家里闹别扭,住在山里你知道吧?”
“昨天我妈跟我说的。”
“她一个姑娘,一个人住在那里不害怕吗,肯定有人陪着啊,这个人是谁呢,就是,嘿嘿……我就不说他的名字了,你看见就知道了。”
“可是美玲才十三啊。”
“我妈说旧社会,十三就能成亲了。姜美玲单独跟一个男人住在山洞里,要是传出去,肯定没人要了。”
“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往外说。我知道你跟姜美玲是朋友,才告诉你的,我妈说事关女孩子的声誉,不能随便乱说。”孙沛然这一点儿倒是挺好,不会跟村里的长舌妇似得,什么话都说。
“你妈说的对,是不能乱说。可是连你都看见了,别人也会看见。唉,美玲啊,好好的一个人怕是要毁了。”
这么小的女孩子,就跟男人单独过夜,还有什么以后。即使她死的那个时候,这样的女孩子风评也不好,更不要说现在了。
姜凯打她,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事。
孙沛然:“你要去看姜美玲吗?”
“本来打算放学去的,可我现在有点不想去了。”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觉得现在的美玲不是我认识的美玲,是被鬼附身了。”
“你这比喻好。……放学一起去吧,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有孙沛然一起,曹玉凤去的意愿还大一点儿。
放学后,曹玉凤和孙沛然一起去了姜美玲家。
姜家的房子似乎更破了,东边的院墙塌了一个小口子,墙角还有秋天的落叶没有清扫。洗衣服的大盆横在院子正中,里面半盆水,结了一层冰。
衣服胡乱挂在晒衣绳上,有的挂着长长的冰锤。
曹玉凤叫了声姜美玲,没有回应。
孙沛然跟着叫了一声,叫完就朝里走。
屋子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里一股冲鼻的尿骚味,美玲妈坐在地上,胳膊上绑着半指粗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栓在八仙桌的桌腿上。
这让曹玉凤想起狗子,狗子刚到家的时候也是这样。
美玲妈正在地上扣泥巴,泥巴混合着尿液,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她却浑然不觉,一边扣,一边喃喃着,“给我,给我。”
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头发全部剃光,青色的脑壳上有几块黑黑的干皮。
曹玉凤和姜美玲齐齐后退,极力忍着刺鼻的味道。
曹玉凤道:“姨,美玲呢?”
美玲妈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美玲?”
“嗯,美玲去哪儿了?”
“美玲打……打我,不……不知道。”
曹玉凤朝前走了几步,美玲妈立刻瞪大眼睛,“给我!”她使劲扣了把泥巴,塞到怀里。泥巴沾在身上,哩哩啦啦地往下掉,她又去抓,手指磨掉了皮,也不嫌疼。
曹玉凤被她吓得退到孙沛然身边,“看来美玲没在家。”
孙沛然斜睨她一眼,意思是说我当然也知道她没在家,“你说姜美玲会不会又去山上了?前天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跟那个男人从山那边走过来。”
很有可能,山洞里可以住人,又没有人去——原先闹起来的寻宝热已经过去了,很少有人再上山。
孙沛然道:“我们要不要去找找?”她很有些跃跃欲试,亲眼看到比亲耳听到刺激多了。
曹玉凤却没有这个心思,“我看算了。”
“算什么算,去吧,你爸爸在家烧饭,你又不急。”
“可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山洞那么多。”
“找找看嘛,找不到再回来。”
给美玲妈关好门,俩人又一起去了山上。
曹玉凤心里直嘀咕,她真是脑子抽了,跟着孙沛然做这种事情,要是真撞见姜美玲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怎么说呢。
孙沛然还在催她快点儿,趁着天没黑,赶紧找人。
曹玉凤苦笑,闷着头朝上爬。
突然孙沛然停住了脚步,“你听,什么声音?”
曹玉凤屏声静气,听到一个女人似哭似笑的声音,她的脸腾一下红了,拽着孙沛然往下走,“赶紧走,别找了。”
“声音好像又没了,那是什么在叫,像女人的声音。”
“鬼,你忘了,我大伯母就是死在这山上的。”
孙沛然头皮发麻,反拉着曹玉凤往下走,“快点,赶紧回去,我说怎么一上山,浑身的汗毛就直立呢。”
曹玉凤忧心忡忡地朝后看了一眼,急忙跟上孙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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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的早,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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