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个女子猛然冲到马前, 她不管不顾的, 若不是上官冲的马勒得快,马蹄踏到她身上, 她就要丧命当场了。
上官冲骑在马上, 猛地将马勒住, 一脸凝肃道:“何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涌起一丝不祥, 而这不祥来自什么,他却全然想不到。
他身后的轿子停下来,清河露出一只素白的手, 将帘子掀开,眸子清冷,道:“如何停下来了?”
大军在行进途中, 随时可能被齐国军队追上来,清河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吃人的地方逃出来,死都不想再回去了。虽然上官冲就在她身侧,她心里却依然隐隐的不安起来。
她的身子向外探了探,跪在地上的人倏的砸进她的眼眸里,她的眸子猛地一缩,几乎惊叫出声。
她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可置信的看着上官冲, 惊诧道:“云锦?她也是你的暗棋?”
梁国自先帝一代,便在梁国部下了不少棋子,清河是知道的。这些棋子或在宫中, 或在权贵家中,有仆人,有宠妾,有男有女,却都无比忠心。
先帝本就把上官冲当作太子培养,就算已有了上官泓,可到底是偏疼上官冲一些的。先帝有把梁国交托给他的心思,将棋子交给他,也在情理之中。
她知道,齐宫中一定有不少棋子,可她却独独没想到,云锦也会是暗棋。这个姑娘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清河对于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她一心一意的照顾苻宝,为人体贴温柔,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上官冲没有回答她,只死死的盯着云锦,她衣着狼狈,脸上、身上都带着伤,一看便知是出了事的。
他的声音冰冷,却止不住的颤抖着,道:“可是六公主出了什么事?”
云锦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她的肩膀剧烈的耸动着,道:“奴婢万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公主,有负殿下所托!”
上官冲从马上跳下来,将跪在地上的云锦拽起来,眼里像是淬了火,猩红猩红的,道:“不是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在她身旁吗?不是让你拼死护着她吗?”
云锦抬起头来,泪水浸湿了她的睫毛,哽咽着道:“公主她拼死将奴婢送了出来……无论奴婢怎样求她,她都不肯让奴婢留在她身边……奴婢守在宫门口,有与奴婢相熟的宫人告诉奴婢,陛下要赐酒鸩杀了公主……现在,现在大约已经……”
说到这里,她终于崩溃大哭了起来,上官冲的手渐渐松了,云锦便直直的滑了下去,像是瘫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清河忍不住开口,她眉头微蹙,剧烈的不安冲击着她的心。在上官冲的心里,苻宝到底占怎样的地位,她一无所知。
她本以为,上官冲很讨厌苻宝,因为她总缠着他,而他的脸上总是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可后来,她发现,上官冲总会怔怔的坐在庭院中,像是在等着她来闹他似的。只有苻宝出现的时候,他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后来,上官冲又那样郑重的问她,冒然带苻宝走,会不会对苻宝反而是伤害。他还说,要以江山为聘,让苻宝光明正大的嫁到梁国来。
她想,他一定是很爱很爱苻宝的。
可也许是爱到了骨髓里,如今骤然抽离,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似的。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可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如墨的寂寞。
现在的上官冲,平静的不像话。
“无事。”上官冲淡淡开口,眼中恢复了一贯清冷的神色。他翻身上了马,没再看云锦一眼。
清河走上前来,将云锦扶起来,叹息道:“你随我一道坐马车罢。你是梁国的细作?”
云锦点点头,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道:“是。”
清河不解的问道:“我在齐宫这么多年,倒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存在。”
云锦微微抬头,看了上官冲一眼,道:“殿下吩咐过,奴婢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六公主,不必做别的。”
清河一怔,脸上渐渐显露出凄凉的神色。她知道,上官冲一定是爱惨了苻宝,才会下这样的命令。梁国在齐国的棋子虽多,真正能入宫并且取得齐国上位者信任的,屈指可数。而上官冲竟让这样珍贵的暗棋照顾苻宝一人,甚至不惜背弃梁国。
那苻宝在他心里,一定是很重的了。
清河转过身去,刚想开口劝慰他几句,便见上官冲口中一口血急促的喷出来,她疾呼出声,可上官冲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
“小六!”上官冲猛地坐起来,缓了片刻,他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真实的要命,又可怖的要命。
他伸手一摸,只觉自己额头上湿漉漉的,像是淋了一场雨似的。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息了片刻,才渐渐平息下来。
还好,只是一场梦。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像是天地之间都蒙着厚厚的尘霜似的。等小六好了,他就要筹谋着回梁国了。只有他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将小六带到自己身边保护着,他才能安心。
上次夜探太极宫,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齐帝还不知道他皇兄的病情,他也可以略略放心些。
他的手指紧紧的蜷缩着,咬着唇,看向远方。
*
云锦见苻宝睁开眼睛,忙扶着她坐起来,红着一双眼睛,道:“公主,您可吓死奴婢了。太医说了,您胸口上的伤反复了这么多次,若是再来一次,怕就要落下病根了。您可要注意着些,不能再这样伤身子了。”
苻宝摆了摆手,道:“这怎么是我自己个儿要伤身子呢?都怪陈国二皇子那个小王八蛋,非要搞什么比武,还指名道姓的要上官冲和他比,我能不怕么?”
云锦笑着道:“公主这可是杞人忧天了,上官殿下瞧着虽是文绉绉的,可武艺高的很呢。”
苻宝幽幽的看着她,道:“你又知道了?”
她说着,抱着双腿,眯着眼,道:“云锦,你和上官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云锦一怔,忙道:“没有,公主您想多了。奴婢是胡乱揣测的,奴婢只是觉得上官殿下是顶尖的一个人,自然文治武功都是最好的。”
苻宝乍然笑起来,道:“我吓你的,你怎么还当真啦?”
云锦抚了抚胸口,支吾着道:“公主,您吓死奴婢了。”
苻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眼里噙着笑,靠在她的肩膀上,道:“云锦,你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人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的,我知道。”
云锦甜甜的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
“公主该吃药了,奴婢去拿。”云锦说着,急忙站起身来,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苻宝看着她的背影,嫣然一笑。她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来,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自己的脸,不觉想起上一世的事。
可无论她怎样搜寻,脑海里也并没有关于陈国的任何信息。好像之前几世,陈国都没有派人来过。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喜,也许是她无意中做了什么事,命运的走向已经与之前几世不同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平安活下来了?
正想着,便见苻玉带着苻熙走了进来,苻熙的嘴角略略有些乌青,可看得出,他眉宇之间神采飞扬,有着掩不住的喜色。
苻玉很自然的坐下来,打量着苻宝的神色,见她脸上有了血色,也就不再担心,只笑着道:“你四哥非要来看你,我拗不过他,只得带他来了。你放心,就算你今天再邋遢,他也绝不敢说出一个字去。”
苻宝这才意识到自己蓬乱着头发,她只随手理了理,便笑着道:“这有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我又不喜欢四哥,他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她狐疑着打量着苻熙,道:“只是不知道四哥怎么有心思来看我?”
苻熙挨着苻宝坐下,道:“有两件事。第一呢,是希望你赶快养好身子,再让上官冲和陈瀛打一架,好好败败陈国的威风,让我也扬眉吐气一把。”
苻宝点点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苻熙敛了笑意,很郑重的看着她,道:“王元修和上官冲,你选哪一个?”
他见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忙道:“不是元修让我问你的,是我自己想问。我早就看出来,元修是喜欢你的,你上次出事之后,他还找过我问你的情况,一字一句都是情真意切的。可是我昨天看着,你与上官冲……”
苻宝抿了抿唇,很坚定的看向他,道:“四哥,我对王元修只是朋友之情,而我对上官冲,却是可以依托终身的情谊。”
她低了低头,道:“我一直想找机会和王元修说清楚,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反而伤害了他。”
她说着,看向他,道:“四哥,若是你有机会见到王元修,就让他来找我一下罢。你说得对,这种事总要早点说清楚,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害。”
苻熙突然怔住了,他呆呆的望着珠帘的方向,连呼吸都屏住了。苻玉和苻宝不解,同时看向外面,只见王元修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见苻宝看见了自己,便只得硬着头皮掀了帘子进来,他吞了口口水,声音仍然嘶哑着,道:“我求了陛下进来看你,小六,若早知要撞上这样一段话,我倒宁愿一辈子都不进来,这样也就不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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