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皇帝端正地坐着, 还在提笔写着什么, 似乎殿外的一切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须臾之间,过来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合力抬起一把椅子的小太监。又另有一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的东西, 在朦胧的月光底下看得不大真切。
那老人走到林诗音跟前,笑呵呵地说:“花七夫人, 陛下让杂家来给您送把椅子,您身怀有孕, 还是坐着好。另外,夜间更深露珠, 寒气极易入体,夫人将这件披风披上吧。”
林诗音一怔,待到反应过来后, 便要急忙俯下身子行大礼以示对当今的感谢。那老人在林诗音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就伸手拦住了她:“夫人不必多礼, 此处人多,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子,杂家还有事情要做,就先下去了。”
话一落下, 人就飘然而去了。椅子摆放地稳稳当当,端着披风的托盘也交给了王语嫣。
王语嫣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过来将披风给林诗音披上:“我都不记得给姐姐你带上一件披风,我真的......”
懊恼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王语嫣垂着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等待着娘亲教训的小孩子一样。
林诗音整理好自己身上那件绣着锦簇团花的披风,看见王语嫣这幅样子,忍俊不禁。她拉过王语嫣的手,牵引着她徐徐走向椅子旁。
林诗音也没有客气,她站得久了确实会有些累。
坐好之后,她拉着王语嫣的手没松开,就这样仰着头借着月色看着她。须臾之后,眼圈一红,才感叹一声:“妹妹长大了许多,如今也知晓疼惜人了,姐姐很是欣慰。往后,你和红雪两人要好好的。”
夜里,人的感情最充沛了。王语嫣也悄悄地红了眼眶,鼻头一酸,泪珠险些低落下来。
“嗯,我会好好的。”
……
夹杂着秋夜的寒气的微风 ,打着转地飘来跑去。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从酉时末到了亥时刚过一刻。
今日比试的主人翁在所有人的望眼欲穿中,终于有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人群缓缓分出一条稍宽的小路来,容他过去。
他腰间那把乌鞘长剑散发出森森寒气,在场的剑客们都敬畏地看了一眼这柄剑。
是西门吹雪来了,他徐徐穿过人群,来到朝阳殿大门前。门还是半掩着的状态,殿内是什么光景在门口处都能一览而尽。
西门吹雪轻微点了下头,算是和殿中年轻的帝王打了个招呼。而后,脚尖轻轻触碰大理石铺成的阶梯,身子就飘然而上了。
在殿外的红漆大柱上轻点几下,西门吹雪就到了朝阳殿的屋顶,他脚步落到上面,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选定了房顶上脊梁的一边,站得笔直,静默地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到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望穿秋水般的等待,终是有了个结果。
身穿白衣,宛如一个仙人一般的叶孤城翩然而来。他五官秀美端正,面白微须,手里是一把在月光之下露着迫人的银光的剑,剑身修长。
叶孤城来了,站在西门吹雪的对面,两人互相看着,暂时还没有动作。
底下的人都目露火热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竟无比热闹。有聪明好赌者,竟然开了赌局:“来来来,押一把,你押谁呀?”
“我押叶孤城,他那招天外飞仙,久闻盛名,但是一直无缘一见,希望今日能看到!”
“我押西门吹雪,剑神的名头可不是叫着玩儿的。”
“我我我,我押叶孤城!”
……
诸如此类,热闹非凡。
终于,等到亥时末了,屋顶上立着的两个白色的身影,终于动了。
叶孤城执起手里的剑,一手轻轻拂过剑身,看向自己的佩剑的目光十分温柔:“此剑名为飞虹,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同样的姿势,将乌鞘长剑横在自己的身前,脸色柔和了一些:“此剑无名,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而后,两人双双对彼此点了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于是就有所动作了。
底下的人谁都看不清究竟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先动的手,只晓得在月光中,森冷的剑光,快得迷了人眼。
傅红雪和陆小凤原本都是懒散地倚靠在后面的树上,一见他们动了起来,就纷纷直起了身子,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打斗中的两人看。
内力不够或者是眼力不好的人,还是真的不一定能看得清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动作的。若是单独论剑法,叶孤城的剑法要精妙于西门吹雪。
叶孤城的剑法行云流水间,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气。他挽了个剑花,以一个诡异而绝妙的角度刺向西门吹雪,他垂落在脸侧的一绺发丝,轻轻飘起,迎着月光,真的好似那正从天而降的仙人一样。
所有的喧嚣在此时此刻都停止了,人们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一个,长大了嘴,或带着仰慕,或带着懵懂地看着叶孤城这一剑。
传说中的天外飞仙也莫过于如此了吧!
然而,叶孤城对面的西门吹雪,眉头一皱,叶孤城的表现有些奇怪。他明明感觉到了,叶孤城现在还游刃有余,但是他却为何要过早地使出“天外飞仙”。这并不合乎常理,叶孤城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留给西门吹雪足够的思考的时间,他就迎了上去,意图接住这看起来优美无比,实则杀伤力巨大的一招。绝招在前,西门吹雪也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东西了,他双目火热地看着叶孤城。
长剑提起,西门吹雪没有成系统的剑法,他的剑法永远都是简单的刺挑之间,就取了人的性命。
所以,叶孤城的剑尖即将来临的时候,相应的西门吹雪的剑也到了叶孤城的胸口。
但是,忽然之间,叶孤城脸上弥漫起了一阵轻松而又释然的笑容,他的目光一片死气沉沉。西门吹雪暗叫不好,可是剑已经收不回来了。
叶孤城的剑尖稍稍往一旁偏了几分,就擦着西门吹雪的肩而过。
西门吹雪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他强迫自己收回攻势,他十分清楚,这一剑若是刺下去,叶孤城就会死在这紫禁之巅。而后,他会胜出,从此江湖上用剑的第一人就是他。
然而,西门吹雪并不想要这些虚名,他这些年来的目标就是同叶孤城一战,但是必须要是光明正大的,两个人的状态都要好的前提之下。
电光火石之间,西门吹雪另一只手极快地出手在自己执剑的那个胳膊上点了一下。穴位那里传来的酸麻之意,让他握剑的手,微微一抖。
剑尖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刺入了叶孤城的胸膛,一朵血花顷刻间就在他雪白的衣衫上绽放了开来。
西门吹雪拔出剑,叶孤城缓缓倒下,他过去接住了叶孤城倒下的身子,蹲了下去。
一时之间的寂静,而后,众多难以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以,胜出的人是…西门吹雪吗?”
“怎么会这么快啊?”
陆小凤眉头紧锁,事情不大对劲,他拜托傅红雪道:“傅兄弟,劳烦你上去看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情况,我进去大殿中去看看。”
话音落下,人就像是一股青烟飘散在了空中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傅红雪同样运起轻功,上了屋顶。此时,西门吹雪正握着叶孤城的手腕,把着脉。一手按压着他的胸膛,为他止着血。
叶孤城面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双目紧闭。若不是西门吹雪的手下叶孤城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傅红雪当真要以为叶孤城已经死了。
片刻之后,西门吹雪放开了把着叶孤城手腕的那只手,清冷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吐出:“你过来搭把手,帮他按住伤口止血。”
傅红雪将刀换一个手拿,而后接替着西门吹雪按住了叶孤城的伤口。伤口处,还在缓缓地往外渗血,看样子光是靠按压是止不住的。但是,一条命摆在眼前,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失血过多而死去吧。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傅红雪,便发现傅红雪也在看着他,傅红雪眼睛往下轻瞥了一眼,西门吹雪就懂了,遂点头许之。
两人互相配合着,小心翼翼地下来了。
朝阳殿的大门变成了紧闭的状态,西门吹雪将叶孤城放下,换成他按住伤口。接下来,就由傅红雪去推门了。
还不等傅红雪的手触碰到那扇厚重的门的时候,忽然从殿后绕出来大批的披甲士兵,将整座朝阳殿给围了起来。
一群江湖人士被围住了,满脸惊慌。更有甚者,还想和士兵们动手,但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几柄大刀给制住了。
傅红雪忙转头去看王语嫣的方向,只见一个似乎是头领模样的士兵,有礼而温和地请了她们两个过去了安全的地方。
傅红雪放下心了,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当今的人马了。若是猜的不错,殿中的事情估计也该完了。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留有足够他们过去的缝隙后,傅红雪就没有再推了。
殿中,果然如同傅红雪心中所想的那样,好几个人围城一圈,圈中有两个人。在没有烛光的地方,还有不下百人的精兵在守着。
进去了之后,西门吹雪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皇上,我有一事相求。”
年轻的帝王有一张俊朗的面容,看的出来他心情不错,即便是西门吹雪如此无礼,他也不曾计较:“哦,你说吧。”
“请皇上救叶孤城一命!”西门吹雪低下头,郑重地请求着。
皇上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笑了,是温和的无声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反贼呢?”
西门吹雪虽然不问俗事,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万梅山庄愿意每年为朝廷上贡三成利润!”
皇上脸上的笑容一顿,而后变得更加灿烂又真切了起来。他招了招手,说:“去把张院正,刘太医一起请过来吧,记得带上伤药。”
而后,殿中的人就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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